兩人的年夜飯

洗完菜後就沒我的事了。
我跪坐在沙發上，沙發的椅背支撐著我的下巴，以這樣的姿勢，我欣賞著長谷部同學煮飯的背影。
遊走於瓦斯爐前和流理檯旁，不時將一些東西加入鍋中，在拿出鍋鏟來，看著父母煮飯這麼多年，大概猜得出來是要煎東西或炒東西。
看著，看著，頭腦昏昏沉沉的，我突然覺得好想睡。
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夢鄉。
「苫小牧同學！苫小牧同學！」
冥冥之中，我似乎聽到長谷部同學在呼喊我的名字，是錯覺嗎？
不對，我得回應她，但身體好沉重，大概是因為一整個早上的四處活動，好想繼續睡啊！
好香的香味啊，食物香氣配上長谷部同學身上那淡淡的氣味，總覺得長谷部同學是不是離我很近？
這是夢吧？
「啊！」
腰間突然傳來疼痛，我嚇了一跳，叫出聲來，直接從沙發上跌了下來，坐在地板上。
「那什麼反應啊？」
「要不要下次你睡著時，我也這樣戳你看看。」
「我才不會在苫小牧同學面前毫無防備的睡著呢！這樣太危險了。」
「我是又能對你怎樣？」
「這我不敢想像。」
「不會怎樣好嗎？」
「是說，我這麼辛苦的煮著年夜飯，你竟然給我在旁邊打瞌睡。」
「你也不想想我早上，為了某人那不清不楚的提示，跑了多少地方？」
「沒辦法啊！不能動腦的人，就只能多做體力活了。」
「你剛才是不是拐著彎罵我笨？」
「我沒有拐著彎罵喔！我是直接說出來。」
「……」
「好了，廢話不多說，把碗筷拿出來這件事，就交給苫小牧同學了，我先去把菜從廚房端出來客廳。我們就在這裡吃應該可以吧？」
「可以啊！不過你的餐具我要找一下，碗就用炒菜時試味道的那個可以嗎？」
我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洗乾淨後的話，我是不介意。」
「感謝配合。」
我從儲物櫃中挖出了平時沒人在用的筷子，從中拿了幾雙當公筷，再多拿一雙給長谷部同學吧！
差不多準備好後，我回到了客廳。
餐桌上已經有著各式各樣的年菜，只不過每項都不多。
離我最近的盤子裡，有幾條柳葉魚，經過特殊的擺盤，看起來讓人垂涎三尺，大概是年年有餘中的「魚」吧？
所以這道是不能吃完的，必須留一些明天吃。
往旁邊看依序有象徵好彩頭的蘿蔔糕，然後是「步步高升」的年糕，接著是一道有著魷魚和四季豆的菜，不過這道我就不知道是代表什麼。
除了這些用盤子裝的料理，還有兩鍋被鍋蓋完全蓋住的不知道什麼東西。
不過因為我剛剛洗的長年菜還沒出現，所以我猜其中一個應該是長年菜湯。
稍微回想一下長谷部同學買的食材後，從還沒用的部分來推測，我猜另一個是佛跳牆。
兩個人的年夜飯啊！
我洗了手，便直接坐了下來，等待在廚房不知道準備什麼的長谷部同學。
不久，長谷部同學從廚房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盤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
原來是在準備水果，所以才又花了點時間。
她在桌上找了個空位，把盤子放上去，便坐了下來。
我伸手夾了一些菜，放到白飯上。
打開那兩鍋神秘的東西，果然沒猜錯，是佛跳牆和長年菜湯。
「いただきます。(我開動了。)」
「動漫看太多？」
「也不能這樣說，看著爸爸和媽媽平時這樣做，不知不覺也就養成了這種習慣。」
「這樣啊！原來你父母是日本人啊！」
「不對啦，只是去日本工作的台灣人。」
「嗯！」
「啊啊啊！抱歉，我忘了你的父母……，還提這種話題，看起來像是在炫耀吧。」
「沒關係，沒關係！這話題也是我先提的，況且我也早就釋然了，不用這麼在意啦！」
我低頭吃了起來，柳葉魚的外皮炸的酥酥的，咬下去後，裡面則是柔軟的魚肉和較硬的骨頭。
雖然沒吃過魷魚和四季豆這種組合，但實際吃一遍，還挺美味的。
年糕和蘿蔔糕的話我想晚點吃，於是先吃起了佛跳牆。
「好吃！」
不小心便脫口而出了。
「就算你這麼稱讚，也不會得到什麼喔！就算你說要再吃一次，下一刻我還在不在這世界上，說真的我也不確定。」
「我也只是就突然想說而已。」
「確實，突然把內心話說出來，挺像苫小牧同學會做的事。」
我將幾口飯放入嘴中，並稍微問了一個想問的問題。
「我打算下學期開始打工，你要一起來嗎？這樣生活費就有著落了。或許這世界有著許多缺陷吧？然而它應該還是有讓你繼續留在這的魅力。」
「看你這麼嚴肅的說，我再懷疑你對我別有用心，就太看不懂氣氛了。不用替我擔心喔！至少現在剛拿到生活費，我還是想享受盡情揮霍的感覺。」
盡情揮霍啊！
長谷部同學會這麼做讓我有點驚訝。
「看不出來你這麼愛亂花錢。」
「花那傢伙的錢，不知為何，就是會有種開心的感覺。」
「這我懂。」
原來是因為花的是仇人的錢。
「嗯……突然這樣說有點突兀，不過，為了你好，還是把我忘了吧？至少在我又討厭起這世界時，你只會感覺到一位陌生人的離去。」
兩人突然都沉默了，只是低頭的吃著飯。
好想告訴她，我怎麼可能會忘，然而偏偏這種時刻卻又無法說出口。
只能在心中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阻止你自殺到最後一刻的，如果那刻真的來臨了，只要我還沒忘記你，就能告訴自己，至少我盡力了。
這也算是一種我對自己的無能的自我安慰吧？
盛了碗長年菜湯後，我小口小口的慢慢喝完。
雖然還是帶有一點長年菜的苦味，不過還是在能接受的範圍內。
「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我吃飽了。)」
我起身將碗筷拿到廚房清洗，就像爸媽回家吃飯時一樣，之後，我又重新縮回沙發上。
隨然年紀已經不小了，每到這時間點，我還是會像小時候一樣期待著紅包。
今年大概一塊都收不到了吧？
我懷著淡淡的哀傷，轉頭一看，正好看到了一套有趣的桌遊，等等就來玩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