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拉近的距離

　　我接過他貼在我臉上的飲料，半邊臉龐被凍得又涼又濕。我忍不住抱怨道：「你現在愈來愈大膽了。」

　　邱煜傑不以為意地抬抬眉，反問：「妳不喜歡嗎？」

　　我一噎，說不出話來，只能微惱的瞪了他一眼。

　　他無視我的反應，一邊拿出吉他調音，視線集中在手上的動作。「反正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我低頭緊盯著腿上的樂譜，彷彿裡頭有世上最難懂的音符。從耳邊悄悄滑落的髮絲遮掩住蔓延的紅暈。我沒說的是，我也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對了，目前為止妳練得如何？有遇到什麼困難嗎？」他抬頭瞥了我一眼。

　　「還行吧，但合音的部分不太好唱，我還需要再練一下。」我應道。

　　「的確是這樣。」他十分贊同，輕輕蹙起的眉頭表示了他的煩惱。看來他練得也不是很順利。

　　我們選的曲子是謝震廷的〈你的行李〉，他總共給了我三首歌讓我挑選，最後選出的是這首歌。

　　『為什麼是這首？』在手機的另一頭他問道。

　　我還真的說不出原因。

　　『我也不知道耶，直覺？撇除這個，這首歌的表達方式和演奏，我認為會很適合我們。』

　　『好吧，雖然聽起來有點不負責任，但我同意妳的看法。』他很快補充道：『而且，這也是我選中的歌。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微笑表情）。』

　　『…這個表情我懷疑你在諷刺我。』

　　『我沒有！』

　　這首歌邱煜傑負責的是吉他跟原唱謝震廷的部分，我並沒有擔任副吉，只負責另一個原唱徐靖玟的段落。在經過初步練習後我們選擇了最簡單的配置，兩個主唱一把吉他，和原唱一模一樣。

　　在午後的喧囂中，炙熱的太陽終於斜下。溫暖橙黃得像飽滿的蛋黃，可愛地臥在天邊，暈染成調色盤的光輝。

　　邱煜傑捲翹的髮絲被染成榛果色，他的眼眸也淺淺的，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一杯榛果拿鐵。

　　這首歌的吉他不好彈，但對邱煜傑而言顯然不成問題。一串流暢的樂音自他的指間傳來。

　　少年的聲音青澀中帶著半熟的沙啞，唱起這樣的歌詞別有一番風味。

　　「我把你的叮嚀　寫成一封信
　　　想念時候　能溫息你氣息
　　　我把你的貼心　整理成日記
　　　挫折時候　能重建我信心」

　　不知為何，在親耳聽到他唱出這段歌詞的時候，我忍不住微微一顫，於是在輪到自己的時候慢了一拍。邱煜傑困惑地抬起一邊眉毛，沒有停下，而是選擇繼續完成這次的練習。

　　最後一拍落下，他望向我。

　　「怎麼了嗎？」

　　我心裡一跳，果然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沒什麼。」我搖搖頭，「大概是我練得不夠熟，抱歉。」

　　邱煜傑顯然不相信這個說詞，然而他沒有反駁，只表示：「我知道了。妳不用緊張，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練習，沒有問題的。」

　　我抬眸望著他溫暖笑顏，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我們還剩很多時間嗎？我的心沉沉地落下去。距離把你帶走的日期，只剩不到一個禮拜了。如果失敗，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挽回一切。而我無法想像在這些日子以來和你經歷了這麼多以後，還有沒有勇氣繼續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活下去。

　　「差不多該回去了。」他宣佈道。

　　在繼續練習過幾次之後，夕陽已朦朧隱沒在大樓連綿的城市邊際中。邱煜傑收起吉他和樂譜站了起來，他轉身就要朝山丘下走去，我下意識拉住了他的手。

　　逆著殘輝的少年側顏半是困惑半是溫柔，嘴裡輕輕吐出我的名字：「黎安？」

　　「不要丟下我。」

　　他有些好笑，不明白我突然間是怎麼了。「我沒有丟下妳啊，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搭捷運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手卻捉得更緊了。見狀，邱煜傑愣了愣，向我走近了一步，然後掙脫了手上的束縛。

　　在我慌亂以前，他彎下腰來捧起我的臉，認認真真地打量我的表情。驟然拉近的距離令我下意識地睜大眼睛。

　　邱煜傑的臉與我相隔十公分，我能清楚看見他的皮膚紋理，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漂亮的鼻子線條。他惹人憐愛的大眼眨了眨，緩緩地彎起唇。

　　他輕輕吐出語句：「明明就很傷心啊，為什麼要說謊？」

　　「什麼？我沒有——」我吃痛地叫了一聲，沒說完的反駁淹沒在邱煜傑的蹂躪之下。

　　該死，被他的笑容欺騙了。邱煜傑頑皮地捏著我兩邊的臉頰，好似突然間丟了惜香憐玉的這個基本素養。他看著我驚慌失措的模樣笑得滿眼淚花，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眸像夕陽一樣漂亮。

　　終於，他收起了誇張的笑，低頭望著我，忽然揉了揉我的頭頂。

　　「這樣才對，要開心點。」他不以為意道：「雖然不知道妳在擔心什麼，而且妳似乎也不願意說，但是，會沒事的。無論是什麼，終究會沒事的。」

　　我一頓，看著他淡然的樣子反問道：「這是你的體悟嗎？」

　　他對上我的視線，眼裡沒了笑意。我立刻慌張了起來，以為戳到了他的痛處，正準備道歉，卻見邱煜傑嘆了口氣，擺出一副投降的姿態來。

　　「好吧好吧，果然還是無法瞞著妳。」

　　他望著我，用滿不在乎的語氣投下震撼彈：「我和黃凱承是青梅竹馬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