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屠龍英雄，是嗎？
本章節 7380 字
更新於: 2023-11-20
狂躁的暴風從背後吹來，伴隨著炙熱的燒灼感，弗列緊抓著自己的聖錘，用聖錘的重量將自身固定於地面上。
伊希里歐之柱這發炮擊之下毫髮無傷，這根構造不明的巨大柱子，偽潛龍的巨大炮擊只在柱身留下紅色的熱痕，然後慢慢地熄滅冷卻。
在之前聽起來只是傳說的不滅之柱，它的堅固程度如實的反映在眼前。
但這並不代表人類的造物同樣堅固。
奧爾的主幹城市離地面有段距離，只有配備電梯和樓梯，但這炮擊依舊將一大段的建築區域燒成一個大洞。
他對自己感到生氣。
明明說了不會讓任何人受傷或死去，現在看來，是多麼天大的恥辱和笑話。
他太小看這個世界了，只是打敗一堆雜魚就沾沾自喜起來。
「弗列，你們那邊怎麼樣？」特倫斯的聲音傳來，問候情況。
弗列看了眼旁邊呆若木雞的駕駛們：「大家都嚇傻了。」
「這裡是通訊兵瑟勒媞，轉告大家，目前沒有任何駕駛傷亡。」瑟勒媞的插入讓位於兩個不同地方的人都鬆了口氣。
「居民傷亡呢？」弗列盡量壓著自己的情緒問。
「不清楚……只有駕駛有配備生命檢測裝置……」瑟勒媞頓了頓，她似乎明白弗列問這句的涵義，於是接著說「不過被破壞的區域已經都撤離完畢，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傷亡數的！」
「瑟勒媞說的沒錯，被打出一個大洞的地方我沒看到人，趕快將戰鬥結束，趕快去救治民眾吧。」特倫斯說。
兩人給予的激勵，讓弗列稍微平靜了點心情。
「說了大話，真是慚愧。」弗列低聲地說。
「又沒關係，說大話才有那個決心，你可以多學學我。」耳尖的特倫斯聽見弗列的碎碎念。
「哼，你那是太自大。」弗列哼笑了一下，這個臉皮超厚的半精靈，心態可真好。
但也因如此，弗列的心境才感到一絲緩解。
此時，在奧爾城上方的特倫斯從快跑回到了原來的平台上看偽潛龍的狀況，那隻巨獸似乎發射完正在冷卻，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那兒。
「大傢伙現在無法移動，我們卻拿牠沒有辦法，真是個窘境啊。」特倫斯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這樣。
以前也有過被敵人壓制的情況，那時候採取的策略是逃跑。但現在這不適用於這個情況。
這裡是最後的牆壁，後方沒有退路，伊希里歐之柱是最後的壁壘。
「司令官，你那邊還有什麼招可以想嗎？」特倫斯問，瞥了一眼柱子下方，弗列正從柱子的背後走出來，「如果你讓我好不容易遇到的同鄉夥伴送死，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們』的喔。」
在司令室的傑伯森並沒有馬上答話，因為他知道，特倫斯並不是在跟他說話。
他是藉由對自己說話的掩飾，來跟統治階層說話。
在特倫斯到來的5年期間，他很快地就知道統治階層的存在並非是傳說，而是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身邊，用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麼，『請給我一點的時間』。」傑伯森說出了關鍵句。
特倫斯歪嘴一笑：「我知道了，至少那大傢伙現在還不會動，『你們』最好趕快。」
隨後，特倫斯從耳機內聽見了某個機關啟動的聲音，連結司令室的頻道也在這聲響後變成了白噪音的滋滋聲。
那邊就交給你了，傑伯森司令官。
特倫斯走向平台內側，踩下一個位於地面上的拉桿，齒輪傳動的聲音傳出，從內側的箱子內轉出一把巨大的弩炮，大約有3米的大小，這把弩炮的發射臂由多個機關鑲嵌組成，具備高度的精準性，還有承受力。
而在弩炮的旁邊，放置著幾把配合這弩炮尺寸的巨大弩箭。
弓箭手會「大弓」，也是個衍伸學習不是嗎？
他將弩炮透過軌道的傳動傳送到平台的邊緣，並將弓箭搭在發射弦之上。
「隊友會支援你的，弗列。」說著，將弓弦拉開，面向了偽潛龍。
***
電梯升起，這狹小的鐵盒子是奧爾城的血管，所有的交流都倚仗著這上上下下的機關。
傑伯森雙手交叉於胸前，靠著一角，沉思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談話內容。
統治階層，一個眾人知道其存在，但僅存於想像之中的傳說，如同伊希里歐之柱的最高點，能看到，但無人能夠觸及。
直到自身升至司令官這個職務，才窺見一二；除了那位銀色長髮的外地人，他僅在奧爾待上半年，就知道了統治階層存在的真實性。
所以，特倫斯才找上了他。而統治階層，也同樣看上了特倫斯。
「刷——」電梯陡然停頓下來，打開了門。
眼前的是一個環形走道，四周的牆面和地板皆塗成黑色，地面上燈光微微地打亮在走道之上，反射出光暈。
「符杜之廊」，意旨「會議之廊」，這個走廊的真實面目是圍繞於伊希里歐之柱外側半圈的走廊。
只有獲取單獨與統治階層對話的機會之時才能來到此處，來者必須往前進，才能與投射在兩邊牆上的統治階層對話，而當走到盡頭，也是走完伊希里歐之柱半圈之時，便是談話結束之時。
「立竿見影，時間是180度的半圓」，這是統治階層給符杜之廊的註解。
傑伯森邁開步伐，開始進行符杜之廊的會議。
『我們知道你來的緣由。』第一個中年男子的投影從最近的牆面投射出來，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模糊的藍色殘影遮擋在其臉上。
『偽潛龍的出現，不是意料之外，但也不是意料之內。』另一邊的牆面上緊跟著出現另一個人的投影。
「我來這邊不是聽你們說已知事實的事，如果你們還藏著什麼方法的話，就趕快拿出來吧。」傑伯森語氣平靜地說。走完符杜之廊大約耗時15分鐘，他必須抓緊時間。
『的確，我們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人民，加上，我們必須抓緊外地人這兩人的變數。』第三位人影出現，是個女性。
『奧爾城建立的時間有千年之久，我們於此處沉眠，也在此處觀望。這是我們要給予你們的武器。』第四位人影接著說。
這時，從右邊的牆投影出一個長形的箱子，箱子打開，一個粗大的，大約有50公分的巨大釘子出現在眼前。
「這是……釘子？」傑伯森停下，感到非常困惑。
四周安靜了下來，傑伯森只得繼續往前走，這些老頑固真的很堅持符杜之廊的規則，而這個釘子投影則隨著他前進。
『伊希里歐之柱在發現的時候，並非全然是完整無缺的。』左邊的牆出現了人影『相反，其身上有著許多的傷痕，是什麼造成的傷痕，我們不得而知。』
『但也因為這些傷痕的存在，我們才得以在伊希里歐之柱上架起支架，建造城市。』
『而這根釘子，是在發現伊希里歐之柱之時，同時找到的。』
「能夠打入伊希里歐之柱的……釘子？」傑伯森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希里歐之柱上還有多少個這樣的釘子？」
『12個，有8個做為城市的基底，有4個是在最頂層的殘骸裡發現，被先祖們回收，現由我們統治階層管理。』
最頂層……無人能觸及之地，也是伊希里歐之柱斷層的地方，看來以前是有人成功到達過那裡的。
「最頂層還有什麼？」傑伯森問。
『你的腳步加快了，傑伯森司令官，但無所謂，因為這不是你目前的職權能知道的事。』一個人影彈出，用一點帶著諷刺的語氣說。
傑伯森一聽，頓了一下，因為符杜之廊沒有標示里程，加上整片漆黑的走道顏色，難以意識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他內心嘖了一聲，想想還是算了，趕緊回去戰場也好。
至於這些都市傳說般的疑問，以後再來了解也不遲。
「但我還是不能理解，就算這個釘子再厲害，它還是個釘子，能夠做什麼嗎？」
『當它單純只是個釘子，是因為沒有另一個可以將它釘入的力量。』那位女性的投影解答『現在，似乎有那個力量得以發揮，不是嗎？』
「弗列的錘子……」傑伯森打了個機靈。
『符杜之廊到盡頭了，會議結束。』
語畢，人影們瞬間在牆面上消失。
從眼前的黑暗中傳出開門的聲音，一道白光照進符杜之廊，傑伯森向出口走了出去，發現一個箱子躺在眼前的一個高平台上。
看來這就是那個釘子了。傑伯森走了過去，拉起箱子，然後藉著箱子下方的小滾輪拖曳拉動，帶著它快步地走回往下的電梯，重返戰場。
***
守衛者已經被偽潛龍的炮擊轟到連點殘骸都沒留下，地面上黑焦一片，燃燒不完全的黑煙從燒灼處冒出，散發出難聞的焦味。
弗列瞇起眼，盯著眼前把自己的半身埋入地面的巨獸，就連那還有活動能力的兩條觸角龍頭，也垂著頭，一點生氣都沒有。
那一炮花了牠很大的能量，如果要偷襲，現在是個好時機。弗列想著，但問題是這不是個很有效率的攻擊法，在敵我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受傷的可能反而會是自己。
他簡單地恢復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如果對方在養精蓄銳，那他同樣也可以做好準備。
「我把武器帶來了。」此時，司令官的頻道開啟，傑伯森的語音傳來。
弗列、特倫斯、瑟勒媞，以及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不錯嘛。」特倫斯哼笑了一下。
「什麼武器？」弗列聽到關鍵字，但仍舊一頭霧水。
忽然，從弗列的後面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他轉頭一看，是一個鐵箱子，透過簡易升降裝置配送下來的。
他走了過去，觸碰到箱子上的突起處時，箱子打開來，顯露出裡面的內容物。
一根巨大的釘子。
「釘子？」弗列疑惑，試著拿了起來，這釘子不像是金屬製造的，但也不像是石頭，給人的材質觸感十分奇異，說不出是什麼物質製作出來的。
「統治階層給的，雖然我不知道用法，但他們暗示可以用你的鐵錘試試看。」傑伯森說明。
「欸這個……唉呀，太抽象了吧！」特倫斯嘖了一聲，還以為會給個高破壞力武器，例如超級炸藥還是光炮，給這個……釘子？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解歸不解，但特倫斯知道，統治階層如果給了東西，那東西絕對不是廢物，只是他們大多不會正確使用。
而既然他們會暗示交給弗列使用，那可能真有點說法吧？
「在以前，聖職者會用聖錘和聖釘殺死特殊的魔族或異端。」弗列似乎心領神會，這個「武器」的意義令他十分滿意。「聖錘我有，只差聖釘。」
而現在，兩個物品都到齊了。
弗列的內心是澎湃的，他現在可以「審判」眼前的這隻怪物了。
「原來是這樣嗎？」聽到弗列的解釋，特倫斯豁然開朗。「那麼，第一發由我開始，趁這大傢伙休息的時間，我也準備好我的破龍炮了！」
「破龍炮？」
「我剛取的，不用太在意，帥就完事。」
「我、我會為大家及時報告偽潛龍的狀態！」見大家有了幹勁，瑟勒媞也為自己打氣。
「那麼，開始吧！」特倫斯說完，一腳踩下發射弩炮的板機，一面綠色的法陣從箭頭處出現，弓箭穿過法陣，賦予了威力和穿透性。
這武器要預備的時間很長，但恰巧的，偽潛龍的休息給特倫斯足夠的時間準備。
巨大的弩箭在高空之中劃出一條綠色的火痕，其身周伴隨著雷電，比先前那些弓箭還要巨大上好幾倍，要說特倫斯的弓箭是導彈，而這便是核彈。
破龍炮不偏不倚正中了偽潛龍的頭部，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在地面上爆射開來，掀起強力的颶風。
「Gaaaaaaaa！」偽潛龍被突乎其然的強力攻擊打出淒厲的哀號聲，剩餘的兩顆觸角龍頭也在這發破龍炮之下被摧毀，從頭往背上的方向裂出一條深深的裂傷。
「這還都打不死？雖然在意料之內就是了。」特倫斯冒下了冷汗「弗列，接棒！」
「接到！」弗列應聲，背起聖錘，手握著釘子，往偽潛龍的方向衝去。
偽潛龍吃痛地從地面爬出，露出更多的本體，其巨大的身軀拖著同樣巨大的尾巴往回一個神龍擺尾，土浪捲起，撲向在地面上的弗列。
「沒招了嗎？」弗列的身影從土浪中現出，身邊圍繞著一圈金色的防護罩，「還不如你的假龍頭噴的光束！」
「從偽潛龍的傷口裡感應到能量流動，如果能將傷口擴大，說不定可以把弱點暴露出來！」瑟勒媞的轉播告知弗列。
蠕蟲族群擁有跟一般生物一樣類似於心臟的核心，是循環全身能量的幫浦，同時也是產生能量的地方，而像偽潛龍這巨大體型的蠕蟲，其核心的能量反應更是驚人，也更容易被偵測出來。
核心藏於體內，被蠕蟲堅硬的表皮所保護，而特倫斯的破龍炮在其身上打出了一個缺口。
接下來該怎麼做，每個人都一致性的擁有了同樣的目標。
——把釘子釘入那個核心之內——
「要集中打擊了！」特倫斯換上複合弓，使出流星墜，一道道綠色的流星往偽潛龍身上的裂傷打過去。
偽潛龍失去了靈活的觸角，加上仇恨只關注在弗列身上，沒有辦法及時防範特倫斯的遠程打擊，流星墜不偏不倚地正中裂傷，一片片表皮剝落下來，露出了更大的缺口。
在缺口之中，有個閃著紅色光芒，旁邊連結著許多管道的物體顯漏了出來，顯然那就是偽潛龍的核心。
弗列看到了位於頭部後方的核心，將手上的釘子與背上的聖錘交換位置，腳下奮力一踏，往偽潛龍的身上奔跑攀爬上去。
「Saaaaaa！」偽潛龍緊張起來，牠似乎知道自己的弱點部位被鑿開，動作開始變得慌亂，牠扭動著身軀，試圖要鑽入地面之下躲避。
豈能讓你得逞？弗列咬緊牙，往偽潛龍身上砸了下去，光顧著逃跑的偽潛龍破綻極大，這一錘下去讓牠趴倒，樣子極為難堪。
往下的力道伴隨著反作用力，將弗列的身體彈飛，這同時也是弗列的目的。
弗列在半空中藉著旋轉的力道，右手一個反手將釘子從背上拿到前面，隨後在半空之中放開，兩手握錘，往釘子的敲擊面狠狠地砸下去。
聖錘在接觸釘子的一瞬間，金色和紅色的雷光從接觸面迸發開來，像是有什麼能量被引導出來，釘子帶著這狂躁的能量，如長矛一般往偽潛龍的弱點擊過去。
「SAAAAAAA！」偽潛龍發出巨大的慘叫聲，釘子穿過缺口，擊中了核心，似乎只切進去一角，沒造成算是實質傷害的缺口。
不過即便是切入那一點點，也足以讓偽潛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再，來！」弗列的身子隨著重力下落至偽潛龍身上，再度往釘子上捶打下去。
這一下，更大的閃電火花捶打面上四射而出，在伊希里歐之柱上的釘子，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為堅硬的東西，區區核心怎麼能抗衡？只差一個巨大的外力把它的堅硬發揮出來。
如同一把需要被劍士揮舞的利劍。
這次釘子沒入了核心一點，偽潛龍嘗試著掙扎，試圖將弗列給甩下身。
「再，來！」弗列穩住身子，又是一下重錘。
釘子在核心的地方造成了裂痕，亮紅色的液體四射，像是血液一般的能量液體從裂痕中迸射而出。
「最，後，一，擊，了！」弗列大吼，將全身的力量大力地將聖錘擊下。
金色和紅色的電花直衝天際，宛若兩條相互交纏的雷龍。而就在此時，核心的裂痕擴至最大，發出「喀」的破碎聲，能量向外擴散，刺眼的紅光傾瀉而出，隨即，黯淡下來。
「Gaaaa——」偽潛龍仰天長嘯，做出最後的哀鳴之後，轟然倒下。
「哈……哈……終於！」弗列雙手撐著聖錘大力喘氣，剛剛那三下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現在他的雙手都是麻的。
『為……何……』
恍然之間，弗列似乎聽到了微弱的聲音，那聲音離身邊很近……他低下頭一看，偽潛龍本體的那雙巨大的紅眼上吊著，似乎在看著位於牠背上的弗列。
『主……的……造……物……』
那聲音從偽潛龍身上發出，斷斷續續地低吟著。
不是，牠根本不會說話。
弗列倒退了一步，單手摀住太陽穴，那是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同剛從惡夢中清醒的記憶，那不存在於世間的聲音正透過某個方法往他的腦內發送訊息。
「你知道我？」這怎麼可能？他第一次來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人知道他？加上，這傢伙還不是人，是名為蠕蟲的怪物。
『Surp…』偽潛龍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發音，吐出了一個單詞，弗列睜大了雙眼，瞳孔似乎在震動。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不管自己雙手的痛麻，弗列蹲下來，一口抓住偽潛龍其中一隻眼的上眼皮，大聲地詢問「你這怪物，為什麼會知道這個？給我說清楚！」
偽潛龍沒有給弗列答覆，牠眼底的紅光逐漸褪去，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喂，喂！」無論弗列怎麼大喊，偽潛龍都沒有再有任何的反應。
機械的轟鳴聲從上方傳來，幾輛直升機和軍隊的機甲都逐漸往這裡靠近，迎接他們的屠龍英雄。
***
「我們的屠龍英雄怎麼在這裡吹風？」特倫斯踏上階梯，對著倚靠在欄桿上發呆的弗列打聲招呼「不跟其他人一起慶祝一下勝利嗎？」
稍早，在成功抵禦蟲潮過後，軍隊解除撤離，民眾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居住地整頓。
奧爾城是個垂直的城市，那場驚天動地的防衛戰，幾乎所有人都看在眼底，他們歡迎弗列等人的凱旋歸來。
在這次S級蟲潮中，有13人死亡，其中4人是在偽潛龍的第一波觸角龍頭的掃射中被射中的倒霉蛋，另外9人是在偽潛龍的大炮下造成的各種意外傷害死去。
還有多多少少的傷員，這些傷員們分別被送到奧爾的醫院和特倫斯的診所，弗列救人心切，使用治癒法術療傷治好了許多人。
除了城市間建物的受損，死亡人數之小可以說是以奇蹟來形容。
雖然如此，當弗列得知仍有市民死亡時，他仍感到絲不愉快，被其他同伴和家屬安慰才稍微釋懷，也幫這些死者獻上送葬的禱文。
聖職者無法復活死者，唯一一個沒有實際作用的禱文，在於用在送葬死者上，那是給遺留人的一個心靈上的安慰，也是給死者靈魂的一個憮慰。
另一方面，特倫斯也備受歡迎，不同於弗列不知道怎麼應付熱情的民眾相比，特倫斯那叫一個長袖善舞，將這些熱情的民眾都服務得心滿意足。
至於傑伯森則不見他的蹤影，根據瑟勒媞所說，哥哥去忙他的私事了。
「我不習慣。」逃出人群的弗列歪了歪頭回看特倫斯，在戰鬥時放在城裡的水晶貂冬眠在他的肩膀上，以同樣歪頭的姿勢看著對方。
「救世主、天選之人、統治階層的特務……還有勇者，呵呵，這些人民的想像力可真豐富。」特倫斯哼笑了一下。
「以前的勇者小隊也是這麼受歡迎的嗎？」
「當然，想當年討伐完魔王後，全世界上下都在辦慶典，我們走過的地方都會有民眾撒花，狂送贈禮，甚至把剛出生的小孩抱出來要勇者取名。」特倫斯回憶道，他的語氣像是說件稀鬆平常的事。
「看來是駕輕就熟了。」
「習慣就好，雖然在那之後艾亞也選擇喬裝低調回城，我在經過我的故鄉後就跟他們分別了，沒有回去王城拿獎勵。」
「艾亞？勇者的名字嗎？」
「該不會他的名字沒有被流傳下來？就跟我一樣？」特倫斯大驚失色。
「不……我知道艾亞是勇者，艾亞和他的3位小隊成員，弓箭手佛羅倫斯、修女安潔拉和法師迪克。」弗列思考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講出的名字有點端倪「你是佛羅倫斯？」
「哈哈，這麼晚才發現。」特倫斯笑了出來。「哎呀，看到你這反應我也放心了，看來我的藝名還是有流傳下來的啊。」
「藝名？所以佛羅倫斯是你的假名？」
「你猜猜？或許特倫斯也是我自己開心取的綽號喔！」
弗列瞇起眼，顯然是一點都不想去猜哪個是假名：「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嗎，多開身份好辦事嗎，以前我也有許多假開戶名字來做點事。」特倫斯長吐一口氣「怎麼樣？說點家鄉事有沒有讓你感到比較放鬆了？」
「……」弗列點點頭，然後回頭看著外面，看著半截在地面上的偽潛龍屍體。
不知為何，蠕蟲死亡後會自體快速分解，雖然不用處理屍體是方便的事，但也因如此要留屍研究是件十分困難的事，這讓就算人類與蠕蟲鬥爭數個世紀，卻對他們認知有限。
那隻巨大橫倒在地面上的偽潛龍屍體，或許明天早上再來看牠就自體分解消失了吧。
那根統治階層所給予的釘子，也已被傑伯森拿回去物歸原主。
本想開口問點什麼，關於偽潛龍死前所說的那些字詞，還有那個禁忌的名詞。但話一到口，卻無能說出。
「如果有什麼事想跟我談心，我特倫斯隨時歡迎。」看對方悶悶不樂，特倫斯決定給他一點私人時間。
揮揮手，特倫斯向階梯的方向離開。
聽著逐漸漸遠的腳步聲，直到確定對方離開之後，弗列望著底下那隻巨物的眼睛，那雙已經死去的灰白眼睛。他緩緩地動了動雙唇，說出了那個他以為被埋沒於黑暗之中，不願再回想起來的禁忌之名：
「Surp。」
伊希里歐之柱這發炮擊之下毫髮無傷，這根構造不明的巨大柱子，偽潛龍的巨大炮擊只在柱身留下紅色的熱痕，然後慢慢地熄滅冷卻。
在之前聽起來只是傳說的不滅之柱，它的堅固程度如實的反映在眼前。
但這並不代表人類的造物同樣堅固。
奧爾的主幹城市離地面有段距離，只有配備電梯和樓梯，但這炮擊依舊將一大段的建築區域燒成一個大洞。
他對自己感到生氣。
明明說了不會讓任何人受傷或死去，現在看來，是多麼天大的恥辱和笑話。
他太小看這個世界了，只是打敗一堆雜魚就沾沾自喜起來。
「弗列，你們那邊怎麼樣？」特倫斯的聲音傳來，問候情況。
弗列看了眼旁邊呆若木雞的駕駛們：「大家都嚇傻了。」
「這裡是通訊兵瑟勒媞，轉告大家，目前沒有任何駕駛傷亡。」瑟勒媞的插入讓位於兩個不同地方的人都鬆了口氣。
「居民傷亡呢？」弗列盡量壓著自己的情緒問。
「不清楚……只有駕駛有配備生命檢測裝置……」瑟勒媞頓了頓，她似乎明白弗列問這句的涵義，於是接著說「不過被破壞的區域已經都撤離完畢，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傷亡數的！」
「瑟勒媞說的沒錯，被打出一個大洞的地方我沒看到人，趕快將戰鬥結束，趕快去救治民眾吧。」特倫斯說。
兩人給予的激勵，讓弗列稍微平靜了點心情。
「說了大話，真是慚愧。」弗列低聲地說。
「又沒關係，說大話才有那個決心，你可以多學學我。」耳尖的特倫斯聽見弗列的碎碎念。
「哼，你那是太自大。」弗列哼笑了一下，這個臉皮超厚的半精靈，心態可真好。
但也因如此，弗列的心境才感到一絲緩解。
此時，在奧爾城上方的特倫斯從快跑回到了原來的平台上看偽潛龍的狀況，那隻巨獸似乎發射完正在冷卻，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那兒。
「大傢伙現在無法移動，我們卻拿牠沒有辦法，真是個窘境啊。」特倫斯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這樣。
以前也有過被敵人壓制的情況，那時候採取的策略是逃跑。但現在這不適用於這個情況。
這裡是最後的牆壁，後方沒有退路，伊希里歐之柱是最後的壁壘。
「司令官，你那邊還有什麼招可以想嗎？」特倫斯問，瞥了一眼柱子下方，弗列正從柱子的背後走出來，「如果你讓我好不容易遇到的同鄉夥伴送死，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們』的喔。」
在司令室的傑伯森並沒有馬上答話，因為他知道，特倫斯並不是在跟他說話。
他是藉由對自己說話的掩飾，來跟統治階層說話。
在特倫斯到來的5年期間，他很快地就知道統治階層的存在並非是傳說，而是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身邊，用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麼，『請給我一點的時間』。」傑伯森說出了關鍵句。
特倫斯歪嘴一笑：「我知道了，至少那大傢伙現在還不會動，『你們』最好趕快。」
隨後，特倫斯從耳機內聽見了某個機關啟動的聲音，連結司令室的頻道也在這聲響後變成了白噪音的滋滋聲。
那邊就交給你了，傑伯森司令官。
特倫斯走向平台內側，踩下一個位於地面上的拉桿，齒輪傳動的聲音傳出，從內側的箱子內轉出一把巨大的弩炮，大約有3米的大小，這把弩炮的發射臂由多個機關鑲嵌組成，具備高度的精準性，還有承受力。
而在弩炮的旁邊，放置著幾把配合這弩炮尺寸的巨大弩箭。
弓箭手會「大弓」，也是個衍伸學習不是嗎？
他將弩炮透過軌道的傳動傳送到平台的邊緣，並將弓箭搭在發射弦之上。
「隊友會支援你的，弗列。」說著，將弓弦拉開，面向了偽潛龍。
***
電梯升起，這狹小的鐵盒子是奧爾城的血管，所有的交流都倚仗著這上上下下的機關。
傑伯森雙手交叉於胸前，靠著一角，沉思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談話內容。
統治階層，一個眾人知道其存在，但僅存於想像之中的傳說，如同伊希里歐之柱的最高點，能看到，但無人能夠觸及。
直到自身升至司令官這個職務，才窺見一二；除了那位銀色長髮的外地人，他僅在奧爾待上半年，就知道了統治階層存在的真實性。
所以，特倫斯才找上了他。而統治階層，也同樣看上了特倫斯。
「刷——」電梯陡然停頓下來，打開了門。
眼前的是一個環形走道，四周的牆面和地板皆塗成黑色，地面上燈光微微地打亮在走道之上，反射出光暈。
「符杜之廊」，意旨「會議之廊」，這個走廊的真實面目是圍繞於伊希里歐之柱外側半圈的走廊。
只有獲取單獨與統治階層對話的機會之時才能來到此處，來者必須往前進，才能與投射在兩邊牆上的統治階層對話，而當走到盡頭，也是走完伊希里歐之柱半圈之時，便是談話結束之時。
「立竿見影，時間是180度的半圓」，這是統治階層給符杜之廊的註解。
傑伯森邁開步伐，開始進行符杜之廊的會議。
『我們知道你來的緣由。』第一個中年男子的投影從最近的牆面投射出來，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模糊的藍色殘影遮擋在其臉上。
『偽潛龍的出現，不是意料之外，但也不是意料之內。』另一邊的牆面上緊跟著出現另一個人的投影。
「我來這邊不是聽你們說已知事實的事，如果你們還藏著什麼方法的話，就趕快拿出來吧。」傑伯森語氣平靜地說。走完符杜之廊大約耗時15分鐘，他必須抓緊時間。
『的確，我們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人民，加上，我們必須抓緊外地人這兩人的變數。』第三位人影出現，是個女性。
『奧爾城建立的時間有千年之久，我們於此處沉眠，也在此處觀望。這是我們要給予你們的武器。』第四位人影接著說。
這時，從右邊的牆投影出一個長形的箱子，箱子打開，一個粗大的，大約有50公分的巨大釘子出現在眼前。
「這是……釘子？」傑伯森停下，感到非常困惑。
四周安靜了下來，傑伯森只得繼續往前走，這些老頑固真的很堅持符杜之廊的規則，而這個釘子投影則隨著他前進。
『伊希里歐之柱在發現的時候，並非全然是完整無缺的。』左邊的牆出現了人影『相反，其身上有著許多的傷痕，是什麼造成的傷痕，我們不得而知。』
『但也因為這些傷痕的存在，我們才得以在伊希里歐之柱上架起支架，建造城市。』
『而這根釘子，是在發現伊希里歐之柱之時，同時找到的。』
「能夠打入伊希里歐之柱的……釘子？」傑伯森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希里歐之柱上還有多少個這樣的釘子？」
『12個，有8個做為城市的基底，有4個是在最頂層的殘骸裡發現，被先祖們回收，現由我們統治階層管理。』
最頂層……無人能觸及之地，也是伊希里歐之柱斷層的地方，看來以前是有人成功到達過那裡的。
「最頂層還有什麼？」傑伯森問。
『你的腳步加快了，傑伯森司令官，但無所謂，因為這不是你目前的職權能知道的事。』一個人影彈出，用一點帶著諷刺的語氣說。
傑伯森一聽，頓了一下，因為符杜之廊沒有標示里程，加上整片漆黑的走道顏色，難以意識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他內心嘖了一聲，想想還是算了，趕緊回去戰場也好。
至於這些都市傳說般的疑問，以後再來了解也不遲。
「但我還是不能理解，就算這個釘子再厲害，它還是個釘子，能夠做什麼嗎？」
『當它單純只是個釘子，是因為沒有另一個可以將它釘入的力量。』那位女性的投影解答『現在，似乎有那個力量得以發揮，不是嗎？』
「弗列的錘子……」傑伯森打了個機靈。
『符杜之廊到盡頭了，會議結束。』
語畢，人影們瞬間在牆面上消失。
從眼前的黑暗中傳出開門的聲音，一道白光照進符杜之廊，傑伯森向出口走了出去，發現一個箱子躺在眼前的一個高平台上。
看來這就是那個釘子了。傑伯森走了過去，拉起箱子，然後藉著箱子下方的小滾輪拖曳拉動，帶著它快步地走回往下的電梯，重返戰場。
***
守衛者已經被偽潛龍的炮擊轟到連點殘骸都沒留下，地面上黑焦一片，燃燒不完全的黑煙從燒灼處冒出，散發出難聞的焦味。
弗列瞇起眼，盯著眼前把自己的半身埋入地面的巨獸，就連那還有活動能力的兩條觸角龍頭，也垂著頭，一點生氣都沒有。
那一炮花了牠很大的能量，如果要偷襲，現在是個好時機。弗列想著，但問題是這不是個很有效率的攻擊法，在敵我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受傷的可能反而會是自己。
他簡單地恢復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如果對方在養精蓄銳，那他同樣也可以做好準備。
「我把武器帶來了。」此時，司令官的頻道開啟，傑伯森的語音傳來。
弗列、特倫斯、瑟勒媞，以及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不錯嘛。」特倫斯哼笑了一下。
「什麼武器？」弗列聽到關鍵字，但仍舊一頭霧水。
忽然，從弗列的後面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他轉頭一看，是一個鐵箱子，透過簡易升降裝置配送下來的。
他走了過去，觸碰到箱子上的突起處時，箱子打開來，顯露出裡面的內容物。
一根巨大的釘子。
「釘子？」弗列疑惑，試著拿了起來，這釘子不像是金屬製造的，但也不像是石頭，給人的材質觸感十分奇異，說不出是什麼物質製作出來的。
「統治階層給的，雖然我不知道用法，但他們暗示可以用你的鐵錘試試看。」傑伯森說明。
「欸這個……唉呀，太抽象了吧！」特倫斯嘖了一聲，還以為會給個高破壞力武器，例如超級炸藥還是光炮，給這個……釘子？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解歸不解，但特倫斯知道，統治階層如果給了東西，那東西絕對不是廢物，只是他們大多不會正確使用。
而既然他們會暗示交給弗列使用，那可能真有點說法吧？
「在以前，聖職者會用聖錘和聖釘殺死特殊的魔族或異端。」弗列似乎心領神會，這個「武器」的意義令他十分滿意。「聖錘我有，只差聖釘。」
而現在，兩個物品都到齊了。
弗列的內心是澎湃的，他現在可以「審判」眼前的這隻怪物了。
「原來是這樣嗎？」聽到弗列的解釋，特倫斯豁然開朗。「那麼，第一發由我開始，趁這大傢伙休息的時間，我也準備好我的破龍炮了！」
「破龍炮？」
「我剛取的，不用太在意，帥就完事。」
「我、我會為大家及時報告偽潛龍的狀態！」見大家有了幹勁，瑟勒媞也為自己打氣。
「那麼，開始吧！」特倫斯說完，一腳踩下發射弩炮的板機，一面綠色的法陣從箭頭處出現，弓箭穿過法陣，賦予了威力和穿透性。
這武器要預備的時間很長，但恰巧的，偽潛龍的休息給特倫斯足夠的時間準備。
巨大的弩箭在高空之中劃出一條綠色的火痕，其身周伴隨著雷電，比先前那些弓箭還要巨大上好幾倍，要說特倫斯的弓箭是導彈，而這便是核彈。
破龍炮不偏不倚正中了偽潛龍的頭部，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在地面上爆射開來，掀起強力的颶風。
「Gaaaaaaaa！」偽潛龍被突乎其然的強力攻擊打出淒厲的哀號聲，剩餘的兩顆觸角龍頭也在這發破龍炮之下被摧毀，從頭往背上的方向裂出一條深深的裂傷。
「這還都打不死？雖然在意料之內就是了。」特倫斯冒下了冷汗「弗列，接棒！」
「接到！」弗列應聲，背起聖錘，手握著釘子，往偽潛龍的方向衝去。
偽潛龍吃痛地從地面爬出，露出更多的本體，其巨大的身軀拖著同樣巨大的尾巴往回一個神龍擺尾，土浪捲起，撲向在地面上的弗列。
「沒招了嗎？」弗列的身影從土浪中現出，身邊圍繞著一圈金色的防護罩，「還不如你的假龍頭噴的光束！」
「從偽潛龍的傷口裡感應到能量流動，如果能將傷口擴大，說不定可以把弱點暴露出來！」瑟勒媞的轉播告知弗列。
蠕蟲族群擁有跟一般生物一樣類似於心臟的核心，是循環全身能量的幫浦，同時也是產生能量的地方，而像偽潛龍這巨大體型的蠕蟲，其核心的能量反應更是驚人，也更容易被偵測出來。
核心藏於體內，被蠕蟲堅硬的表皮所保護，而特倫斯的破龍炮在其身上打出了一個缺口。
接下來該怎麼做，每個人都一致性的擁有了同樣的目標。
——把釘子釘入那個核心之內——
「要集中打擊了！」特倫斯換上複合弓，使出流星墜，一道道綠色的流星往偽潛龍身上的裂傷打過去。
偽潛龍失去了靈活的觸角，加上仇恨只關注在弗列身上，沒有辦法及時防範特倫斯的遠程打擊，流星墜不偏不倚地正中裂傷，一片片表皮剝落下來，露出了更大的缺口。
在缺口之中，有個閃著紅色光芒，旁邊連結著許多管道的物體顯漏了出來，顯然那就是偽潛龍的核心。
弗列看到了位於頭部後方的核心，將手上的釘子與背上的聖錘交換位置，腳下奮力一踏，往偽潛龍的身上奔跑攀爬上去。
「Saaaaaa！」偽潛龍緊張起來，牠似乎知道自己的弱點部位被鑿開，動作開始變得慌亂，牠扭動著身軀，試圖要鑽入地面之下躲避。
豈能讓你得逞？弗列咬緊牙，往偽潛龍身上砸了下去，光顧著逃跑的偽潛龍破綻極大，這一錘下去讓牠趴倒，樣子極為難堪。
往下的力道伴隨著反作用力，將弗列的身體彈飛，這同時也是弗列的目的。
弗列在半空中藉著旋轉的力道，右手一個反手將釘子從背上拿到前面，隨後在半空之中放開，兩手握錘，往釘子的敲擊面狠狠地砸下去。
聖錘在接觸釘子的一瞬間，金色和紅色的雷光從接觸面迸發開來，像是有什麼能量被引導出來，釘子帶著這狂躁的能量，如長矛一般往偽潛龍的弱點擊過去。
「SAAAAAAA！」偽潛龍發出巨大的慘叫聲，釘子穿過缺口，擊中了核心，似乎只切進去一角，沒造成算是實質傷害的缺口。
不過即便是切入那一點點，也足以讓偽潛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再，來！」弗列的身子隨著重力下落至偽潛龍身上，再度往釘子上捶打下去。
這一下，更大的閃電火花捶打面上四射而出，在伊希里歐之柱上的釘子，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為堅硬的東西，區區核心怎麼能抗衡？只差一個巨大的外力把它的堅硬發揮出來。
如同一把需要被劍士揮舞的利劍。
這次釘子沒入了核心一點，偽潛龍嘗試著掙扎，試圖將弗列給甩下身。
「再，來！」弗列穩住身子，又是一下重錘。
釘子在核心的地方造成了裂痕，亮紅色的液體四射，像是血液一般的能量液體從裂痕中迸射而出。
「最，後，一，擊，了！」弗列大吼，將全身的力量大力地將聖錘擊下。
金色和紅色的電花直衝天際，宛若兩條相互交纏的雷龍。而就在此時，核心的裂痕擴至最大，發出「喀」的破碎聲，能量向外擴散，刺眼的紅光傾瀉而出，隨即，黯淡下來。
「Gaaaa——」偽潛龍仰天長嘯，做出最後的哀鳴之後，轟然倒下。
「哈……哈……終於！」弗列雙手撐著聖錘大力喘氣，剛剛那三下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現在他的雙手都是麻的。
『為……何……』
恍然之間，弗列似乎聽到了微弱的聲音，那聲音離身邊很近……他低下頭一看，偽潛龍本體的那雙巨大的紅眼上吊著，似乎在看著位於牠背上的弗列。
『主……的……造……物……』
那聲音從偽潛龍身上發出，斷斷續續地低吟著。
不是，牠根本不會說話。
弗列倒退了一步，單手摀住太陽穴，那是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同剛從惡夢中清醒的記憶，那不存在於世間的聲音正透過某個方法往他的腦內發送訊息。
「你知道我？」這怎麼可能？他第一次來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人知道他？加上，這傢伙還不是人，是名為蠕蟲的怪物。
『Surp…』偽潛龍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發音，吐出了一個單詞，弗列睜大了雙眼，瞳孔似乎在震動。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不管自己雙手的痛麻，弗列蹲下來，一口抓住偽潛龍其中一隻眼的上眼皮，大聲地詢問「你這怪物，為什麼會知道這個？給我說清楚！」
偽潛龍沒有給弗列答覆，牠眼底的紅光逐漸褪去，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喂，喂！」無論弗列怎麼大喊，偽潛龍都沒有再有任何的反應。
機械的轟鳴聲從上方傳來，幾輛直升機和軍隊的機甲都逐漸往這裡靠近，迎接他們的屠龍英雄。
***
「我們的屠龍英雄怎麼在這裡吹風？」特倫斯踏上階梯，對著倚靠在欄桿上發呆的弗列打聲招呼「不跟其他人一起慶祝一下勝利嗎？」
稍早，在成功抵禦蟲潮過後，軍隊解除撤離，民眾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居住地整頓。
奧爾城是個垂直的城市，那場驚天動地的防衛戰，幾乎所有人都看在眼底，他們歡迎弗列等人的凱旋歸來。
在這次S級蟲潮中，有13人死亡，其中4人是在偽潛龍的第一波觸角龍頭的掃射中被射中的倒霉蛋，另外9人是在偽潛龍的大炮下造成的各種意外傷害死去。
還有多多少少的傷員，這些傷員們分別被送到奧爾的醫院和特倫斯的診所，弗列救人心切，使用治癒法術療傷治好了許多人。
除了城市間建物的受損，死亡人數之小可以說是以奇蹟來形容。
雖然如此，當弗列得知仍有市民死亡時，他仍感到絲不愉快，被其他同伴和家屬安慰才稍微釋懷，也幫這些死者獻上送葬的禱文。
聖職者無法復活死者，唯一一個沒有實際作用的禱文，在於用在送葬死者上，那是給遺留人的一個心靈上的安慰，也是給死者靈魂的一個憮慰。
另一方面，特倫斯也備受歡迎，不同於弗列不知道怎麼應付熱情的民眾相比，特倫斯那叫一個長袖善舞，將這些熱情的民眾都服務得心滿意足。
至於傑伯森則不見他的蹤影，根據瑟勒媞所說，哥哥去忙他的私事了。
「我不習慣。」逃出人群的弗列歪了歪頭回看特倫斯，在戰鬥時放在城裡的水晶貂冬眠在他的肩膀上，以同樣歪頭的姿勢看著對方。
「救世主、天選之人、統治階層的特務……還有勇者，呵呵，這些人民的想像力可真豐富。」特倫斯哼笑了一下。
「以前的勇者小隊也是這麼受歡迎的嗎？」
「當然，想當年討伐完魔王後，全世界上下都在辦慶典，我們走過的地方都會有民眾撒花，狂送贈禮，甚至把剛出生的小孩抱出來要勇者取名。」特倫斯回憶道，他的語氣像是說件稀鬆平常的事。
「看來是駕輕就熟了。」
「習慣就好，雖然在那之後艾亞也選擇喬裝低調回城，我在經過我的故鄉後就跟他們分別了，沒有回去王城拿獎勵。」
「艾亞？勇者的名字嗎？」
「該不會他的名字沒有被流傳下來？就跟我一樣？」特倫斯大驚失色。
「不……我知道艾亞是勇者，艾亞和他的3位小隊成員，弓箭手佛羅倫斯、修女安潔拉和法師迪克。」弗列思考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講出的名字有點端倪「你是佛羅倫斯？」
「哈哈，這麼晚才發現。」特倫斯笑了出來。「哎呀，看到你這反應我也放心了，看來我的藝名還是有流傳下來的啊。」
「藝名？所以佛羅倫斯是你的假名？」
「你猜猜？或許特倫斯也是我自己開心取的綽號喔！」
弗列瞇起眼，顯然是一點都不想去猜哪個是假名：「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嗎，多開身份好辦事嗎，以前我也有許多假開戶名字來做點事。」特倫斯長吐一口氣「怎麼樣？說點家鄉事有沒有讓你感到比較放鬆了？」
「……」弗列點點頭，然後回頭看著外面，看著半截在地面上的偽潛龍屍體。
不知為何，蠕蟲死亡後會自體快速分解，雖然不用處理屍體是方便的事，但也因如此要留屍研究是件十分困難的事，這讓就算人類與蠕蟲鬥爭數個世紀，卻對他們認知有限。
那隻巨大橫倒在地面上的偽潛龍屍體，或許明天早上再來看牠就自體分解消失了吧。
那根統治階層所給予的釘子，也已被傑伯森拿回去物歸原主。
本想開口問點什麼，關於偽潛龍死前所說的那些字詞，還有那個禁忌的名詞。但話一到口，卻無能說出。
「如果有什麼事想跟我談心，我特倫斯隨時歡迎。」看對方悶悶不樂，特倫斯決定給他一點私人時間。
揮揮手，特倫斯向階梯的方向離開。
聽著逐漸漸遠的腳步聲，直到確定對方離開之後，弗列望著底下那隻巨物的眼睛，那雙已經死去的灰白眼睛。他緩緩地動了動雙唇，說出了那個他以為被埋沒於黑暗之中，不願再回想起來的禁忌之名：
「Sur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