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戰前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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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21
  待雙方都休息得差不多之後,時輕收回狐火,站起身來。「就這樣辦吧。」

  「哪樣?」一如往常說話不講清楚的時輕又出現了。

  下一秒,六尾狐巨大的身軀回答了我。他伏下身,灰眸緊瞅著我。「上來。」

  「你是要我騎騎騎騎騎──」我瞪大眼,看著從未想過的方案。「我沒騎過狐狸!」

  我彷彿聽見他的輕笑聲,然後狐狸甩了甩尾巴。「不會太難的。」

  「失禮了。」我小心翼翼靠近那巨大的身軀,伸手攀爬,並注意不要抓得太用力。

  柔軟有力的尾巴從下頂著我,協助我在他背上安置好自己。「摟著我的脖子。」

  下一秒,他便飛速奔跑起來。

  冷冽的強風讓我的髮絲狂亂飛舞,我只得將臉埋進柔軟的白毛中。我能在那蘊含力量身軀中聽見強健有力的心跳聲,甚至能感受到肌肉因為跳躍奔跑的各種變化。貼在時輕溫暖的背上,使我彷彿也與他融為一體。我突然希望這一刻可以再慢一點,回到狐之境的路途再長一點。

  可路程總有結束的一刻,當他停下腳步時,我已聽見寧嵐詫異的聲音。「先生,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何現出本體?」

  我自他背上滑到地面,試圖站穩。

  「不是什麼很大的事,別擔心。」眨眼之間,巨大的狐狸已經恢復成了黑髮男子。「寧嵐,夜深了,先送笙羽回去休息吧。」

  語畢,時輕便再度獨自一人朝深林中走去。

  「啊……好。」寧嵐也不好意思追回時輕再說些什麼,對我頭一點。「妳明早便要走了,還是趕緊休息吧。」

  「實際上,他答應讓我留下了。」我清了清喉嚨。

  「他、他就這麼答應了?」當寧嵐聽見我如此說時,下巴幾乎都快掉了。「你們消失的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時也難以說清。」我撩起頭髮,露出頸後的烙印。「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看看嗎?」

  「這怎麼可能……」寧嵐倒抽一口氣。「先生的彼岸花為何會在上頭?這不可能!」

  能被時輕烙印也是我意料之外之事,我甚至還想偷偷感謝王洛,可我當然不能說出口。「當時我被王洛抓走,情況危急。」

  「沐小姐知道這件事嗎?應該是還不知道的,否則早就殺到妳面前了。」寧嵐自言自語道。「完了,這下該要如何跟沐小姐解釋?」

  我看見眼前幾百歲的女孩抱著頭自言自語,好似快要崩潰。「啊啊啊不管了,反正明日先生應該會解決的,妳還是趕快就寢吧。」

  「白笙羽。」在離開我房間前,寧嵐終究還是躊躇著問出了口。「先生他……究竟是不是愛上了妳?」

  我搖搖頭。「我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愛意,可他大概……」

  無法接受吧。

  「嗯,我知道了。」女孩微微頷首。「不過我還是偷偷告訴妳,先生這輩子沒為誰烙過印,所以妳可能在他心中已經佔了不少份量了。」

  留下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之後,寧嵐便向我道晚安離去。

  我抱膝坐在房中,腦中一片混亂。

  時輕……也許能喜歡上我,這有可能嗎?

  沒有更多線索可以重複確認,可這卻讓我無比激動。

  我想,這大概是我從進入山林到現在都無法奢望的,甚至可以說上是奇蹟。

  望著窗外已經逐步轉盈的月亮,我終於微笑入睡。

  §

  翌日,天還濛濛亮,我便被映雪抓去練習。

  「聽說妳想讓時輕刮目相看?」只見一向溫和的她變得極度嚴厲。「那好,妳聽著,三日後便是血月,我不要求妳在這三日把課程上得爐火純青,只求平均之上。」

  我慎重點頭,明白接下來三日有得苦了。「請妳把一切都傳授給我。」

  整個早上,我經歷了地獄式的劍技訓練。

  幾日前的練劍彷彿就是在與小兒過家家,與現在的訓練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

  下午,筋疲力盡的我直接被時輕叫去會議上,要求熟記狐之境的所有路線。「聽妳當時信誓旦旦說可以替狐之境打造良好防禦措施,因此我希望能看見妳的貢獻。」

  看著一整桌至少都是六尾以上的狐妖,我只想逃跑。尤其是對桌的沐曦,我幾乎都可以看見有火焰在往自己臉上招呼了。「我在山下生活時曾聽見村裡一些男人談論關於打獵的知識,也許可以貢獻些淺見。」

  「很好,這次的重責大任一樣在沐曦及時輕身上,千萬別像百年前那樣搞砸了。」長老嚴肅說道。「現在的我們根本連撤換守護者的本錢都沒有。」

  一瞬間,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重的寂靜。

  「守護者……是指守護狐之境?」我本只想小聲問旁邊的時輕,卻因為無人說話而讓眾人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

  「妳什麼都不需要知道,只要幫忙即可。」沐曦冷漠起身,我赫然感受到身邊溫度似乎低了不少。「所以我就說不該讓這人類女孩上會議的,她根本不應該知曉狐之境太多秘密!」

  圍在桌旁的狐狸們低聲附和,他們早已有許多不滿,只是需要一個人先為發聲。然而在下一秒,一股異常的壓力逼得現場變回鴉雀無聲。

  「是我讓她來會議上的。」時輕不疾不徐開口,另一方面鎮定握住我的手,要我別擔心。「她是我認可的人,有什麼疑問,衝著我來。」

  在這樣不歡快的氣氛下,會議散了。

  「所以我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會議一結束,沐曦便氣沖沖找上門來了。「時輕,你不是說七日之後便送她走嗎?這下怎麼又變成你的人了?」

  「情況有變。」時輕也不掩飾,直接便與沐曦槓上。「王洛盯上她,所以她現在身上帶著我的烙印。」

  「你……!」原先白皙貌美的女子青筋暴起,彷彿是被羞辱般。「我與你相敬如賓數十年,而你現在跟我說你的第一個烙印對象竟給了認識不到幾天的人類?」

  「首先,我們還未結為夫妻,談不上相敬如賓。其次,我認識白笙羽長達十年,看著她長大成人。」時輕還是那麼的冷靜,可說出的話卻如利刃般殘忍。「我們的婚姻不過是工作罷了,妳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你想清楚,她是人類!殺害你父母的人類!」沐曦被逼急了,臉色越發難看。「我認識的你並不是這樣衝動行事的!」

  「嗯,也許我是真的有些操之過急了。」他突然停下來思考,同意了沐曦的話。「不過事已至此,我必須稍微為這個人類負上點責任。」

  「很好,就讓我看看這個渺小的人類可以在血月發生點什麼作用。」在冷漠落下這句狠話之後,這位美若天仙的狐妖便尾巴一甩,消失蹤影。

  我可沒說錯,她那蓬鬆的白色尾巴打從會議一開始就已經顯露在外,彷彿這便是她的驕傲。

  「妳別生氣,她的個性本就那樣。」時輕微微蹙眉,思考著要如何安慰我。

  「沒關係,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又或者她是故意的我也猜不出來。「我知道自己身為人類有很多事做不到,但我不會放棄。」

  男子讚許的點點頭,再次開口。「來吧,我們去用晚飯,順便和妳說說有關守護者的事。」

  「墨溪山的狐妖族之所以能屹立不搖這麼久,是因為我們有著一種名為『靈脈』的東西。」日落之時,我與幾名熟識的狐妖圍在庭院吃著熱呼呼的飯菜。

  「靈脈原為天然之物,卻由上古的一名狐神硬是將之變成神器。至此,神器成了可以隨身攜帶之物,也造成狐族爭相搶奪。」時輕頓了頓,確認我有聽進去。「因為靈脈的關係,墨溪靈力極盛,幾乎可以說是誰得到便佔有『王』的地位。正因如此,身為墨溪直系狐妖,我與沐曦擁有守護靈脈的重任,尤其是在血月這種狐妖靈力盡失的時刻。」

  「所以王洛的目的便是奪取靈脈吧?」我恍然大悟。

  「野狐自古到今都覬覦狐妖族的靈脈,一旦被他們奪得,狐妖族現在所佔的優勢地位很有可能會一併被反轉。」接著他嘲諷地輕笑了下。「說來可笑,我們有些被庇護的同伴到最後竟會變成被靈脈排除在外。」

  我知道,他是在指王洛及之前那些成為野狐的同伴。「沒有和野狐和平共處的方法嗎?」

  「白笙羽,妳是不是忘記野狐以什麼為食了?」一旁原先很安分的燕石終於插話。

  「呃……我記得好像是人的精氣什麼的?」那段記憶已經離我太遙遠,變得模糊不清。

  「是的,說是吃人的靈魂也不為過。」寧嵐接腔。「只要不定時吃人,野狐便會妖力盡失並消散。幾乎可以說,野狐不殺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傷害人類的這件事上,便註定了狐妖族與野狐的不平。另外──」簡單做下結論之後,時輕的眼神忽然往旁邊一飄,定住在濃密的草叢之中。「請問那位激動過剩的先生是否可以乖乖出來了呢?」

  空氣靜默了整整三秒鐘。

  「……為什麼你知道我在這裡啊!」下一秒,一顆灰白色的頭顱從草叢中緩緩冒出,白兔般的紅眼尷尬看著我們。「我明明就很冷靜。」

  「嗯,也許是我比較特別,我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內心叫喊『父母帶小孩這話面好美我可以』的聲音。」時輕有些開心地瞇起眼。

  「呃!」時輕的話似乎是直戳答案,罪禹天竟一時只能呆在原地。「啊啊我欣賞美好畫面還不行了麼?你們樂意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們畫幅水墨!」

  「那麼就麻煩親愛的水墨先生了。」時輕站起身。此時,一陣不尋常的風吹過,將原先藏在樹叢後的一幅畫吹起。「又或是……我們的水墨先生早已經畫好?」

  「啊……這個……還有些地方要修啦。」罪禹天伸手一勾。「不過你們想看也不是不行。」

  下一秒,一幅令人驚嘆的畫幅在我眼前展開。

  圖裡,是三狐一人在庭中有說有笑的模樣。柔和的線條勾勒出四人的模樣,非常傳神。雖然他說還有些地方要修,可要是他說這是完成品我也會信。「好漂亮。」

  「謝謝。」我似乎見到可疑的紅暈在他臉上浮起。「我、我能走了吧?」

  「當然可以。」時輕伸手做出恭送的姿勢。「我很期待你最後的成品。」

  於是明明沒做什麼的男子便這樣尷尬的夾著尾巴溜走,而我們一群人則在後方哄堂大笑。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今晚變得很有意義。

  也許,正是因為在狐之境中的美好時光如此短少,所以才更加讓人珍惜吧。

  我望向天空中那仍不斷往圓滿靠近的月亮。

  多麼希望,滿月的來到,再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