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來自彼方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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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14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問,這次換怡君愣住,怔怔地看著我。 

  「因為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靈異事件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話題,很少人會如此認真看待,懂得那麼多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非常佩服怡君的博學,並對你的心路歷程感到好奇,並無其他意思,希望你不會介意。」

  見怡君依然沒有回應,我也沒法從她的臉上讀出想法。

  我心虛地補充:「如果我的問題令你感到冒犯,請當我沒問吧。」

  「不,承翰能這麼說,我很高興。大概是因為,我從來也沒有思考這個問題,才一時之間答不上來吧。」怡君終於打破沉默,以笑掩飾困窘:「我的母親是當天師的,我的陰陽眼也是她親手封上。我想自小受她的薰陶,令我也對神怪這些超自然存在產生興趣。」

  「伯母是當天師的嗎?真厲害啊。」

  我家成員都很平凡,天師這種神秘莫測的職業只可在電視劇或小說裡看到,令我感覺相當新鮮。  

  不知道伯媽住哪裡?如果能見上一面,我希望能請教一下防身之法,至少在靈體來襲時,能夠保護自己。

  在我開口時,怡君說了下去,語調帶著唏噓與惆悵。

  「不過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父親失蹤後,她就金盆洗手,再也沒碰這方面的事。即使與枕邊人的感情已淡,關係甚至到了離婚的地步,她還是會在意對方吧。」

  「這樣啊。」

  怡君的話令我瞬間打消向伯母求教的念頭,因為我明白每個人也有難以啟齒的事,也有不想被碰觸的傷疤。

  每當怡君提及父親,總會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可見父親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他的失蹤又帶來多少精神衝擊。

  我想他在怡君心中的地位,跟承恩哥在我內心的份量一樣。

  承恩哥是我生命中特別的人,既是跟我一同成長的兄長,亦是親密無間的摯友。唯獨面對他,我能暢所欲言,盡訴心中所想。

  我隱隱覺得,他仍在世界的某處,等著我的救援。

        我無心的發問,令原本熱絡的氣氛徹底冷卻下來。

  怡君擠出笑臉,直接結束話題:「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第四張照片依舊黑白分明,漆黑的通道中站著一個白影,顯異常突兀得。那個白髮女人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咦?

  我察覺異樣後,連忙把手指比上去屏幕確認。這次,我終於發現相片不一樣的地方,大驚失色。

  我記得第一次看這張相片時,在不放大的情況下,看到的人影只有小指指甲一半的大小,然而這時已達整片指甲的大小,彷彿它正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朝畫面走來,令我聯想到索命的厲鬼,在時限過後會上門勾魂奪命。

  我花光全身的氣力,才壓下冷徹心扉的恐懼,不至於尖叫出聲,汗水浸滿手心,令我險些摔掉相機。

  如果衪真的從畫面走出來,我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有一點我很清楚,如果這隻女鬼的目標是我,我絕對不能把怡君拖下水。

  我思前想後,決定先對此閉口不談。

  怡君專注地查看相片,沒留意到我的表情變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張照片在她看來別無異樣。

  她沉吟片刻,皺著眉說:「唔⋯⋯看不出來呢。這張照片裡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個模糊不清的白影,看輪廓應該是名女子,走廊的燈光完全熄滅,沒法看清裝潢擺設。」

  「承翰,你怎麼看?啊!」怡君轉頭詢問我的意見,看著我的臉瞪大眼睛,馬上緊張起來:「承翰!你臉色怎麼這麼差?難道是傷口在痛嗎?」

  雖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怡君會有此反應,臉色肯定好不到哪裡去。承恩哥也經常取笑我,性格單純好懂,喜怒哀樂也寫在臉上,什麼秘密也藏不住。

  我盡最後的努力,嘗試矇混過去:「不⋯⋯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熱。」

  「正常來說不會流這麼多汗吧!風從窗口吹進來,我反而覺得有點涼呢。」她抽出數張面紙替我抹汗,撫上我的額頭確認體溫,不放心地唸叨:「有點低燒,可能是東奔西跑,令尚未復元的身體吃不消。要不先休息一下?來,快躺下來!」

  我搖頭婉拒:「我想先看完照片。」

  怡君還是想加以勸阻:「可是⋯⋯」

  「這件事一直懸而未決,我沒法放心休息。」

  真的拖太久了。

  終於來到最後一張照片,說實話我不太想再看到它。

  為了緩和死氣沉沉的氣氛,怡君故作輕鬆地對相中人評頭品足:「小時候的承翰真可愛,比現在胖一點點,臉頰仍有點嬰兒肥,男生還是長點肉才好。」 

  我還沒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心不在焉地回應:「謝謝。」

  十年前,我還是八歲的小學生。那時父母只是偶爾吵架,很快便能和好,一家和諧溫馨。小時候的我仍是個愛笑的孩子,開朗、活潑、外向,沒想到現在會成了這副憂鬱畏縮的模樣。

  「承翰你怎麼坐這麼遠,不過來看看嗎?」

  回過神來,我才發覺自己在無意識間挪開了身子。

  我坐了回去,止住牙關的顫抖後說:「這張照片我看過了。」

     那本該是一張溫馨的全家福,盈盈笑眼卻會流下觸目驚心的血淚。我們一家安份地過日子,勤勤懇懇地生活,卻莫名其妙招惹橫禍,真的是天意弄人。

     「哇!」  

  怡君突如其來的的驚呼,瞬間拉回我漸漸飄遠的思緒。

  我看向她,強裝冷靜地問:「怎麼了?」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嘴巴漸漸張大,驚愕地連呼:「這這這!」

  她也看到了嗎?

  任誰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恐怕也會有相同的反應。

        怡君指著屏幕大呼小叫:「嬸嬸的頭⋯⋯掉下來了!」

  「什麼!」

  我慌忙奪過相機,定睛一看也愣住了。

  ⋯⋯這是什麼?

  母親就像被蠻力活生生扭斷,骨碌滾落腳邊。頸項扭曲變形,殘皮肉絮掛在猙獰的斷口,血如泉湧。

  我必須確認。

  強逼自己把眼球往旁掃視,其他人的狀態同樣慘不忍睹,父親血流披面,承恩哥則掛著兩行鮮紅的血淚。

  刷白的腦袋沒法解讀眼前的影像,心臟如脫繮野馬般怦怦亂跳,呼吸困難令我揪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承翰!你真的沒事嗎?」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

  胃部激烈翻騰,我再也壓不下不適感,捂著嘴衝進廁所。

  砰!

  匆匆甩上門後,我扶著馬桶邊沿不斷嘔吐,把剛才下肚的食物吐過清光。

  相中四人為何只有我的臉仍完好?是因為我還沒被帶走嗎?

  渾身氣力抽空,雙腿發軟,虛脫的身體撐不下去,上氣不接下氣地坐倒地上。

  可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冷靜頭腦,拳頭握得死緊。

  仔細一想,這張相片如同警告,告誡我若不盡快採取行動,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有人說過,沒人知道意外,還是明天先來,我也不清楚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掙扎,亦不知道渴望拯救的人仍否活著。

        我只知道,在一切變得沒法挽回前,必須趕快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