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葉。其五、梔子花

本章節 17319 字
更新於: 2023-11-14
寫在文前的聲明:

1.主藍平,清水向,時間點為破面篇空座町大戰。

2.人物可能OOC注意,基於漫畫本誌劇情有進行部分劇情改動&作者對斬魄刀逆撫的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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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時光飛逝,命運的齒輪毫無慈悲地轉動,經過三萬六千餘個不眠的夜晚,崩玉覺醒時日將至,迎來斷罪審判、宿命終焉之時。

面對即將到來的復仇之日,平子真子的心中竟感到些許動搖與不安。

自問已做好萬全準備,不論斬魄刀的能力、虛化的力量及自身的戰力比起過去都提升許多,但心態上卻還是有點遲疑躊躇。

夜色帷幕滿月高掛,平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他索性不再試著讓自己勉強入睡,直起身子拿起放在床邊的斬魄刀,深吸一口氣盤腿坐著進入冥想世界。

「你這傢伙怎麼又來了?」

一片黑暗的心象世界不見一絲光明,雌雄莫辨的中性嗓音在虛無空間中迴盪,簡單的問句語調卻充滿嬉笑怒罵,讓人一時難以辨別聲音的來源本質究竟是善是惡,也完全無法在漆黑中描摹出斬魄刀的人形姿態,一切都是那麼的神祕。

「逆撫,我有話要跟你說。」

平子打了個響指,一小團溫暖的火焰從指尖燃起,照亮了黑洞般的空間,他面對自己斬魄刀輕蔑的提問完全不在意,僅僅只是用帶著點威嚴的壓抑語氣與其對話。

有時候想想覺得命運十分諷刺,明明自己的名字有一個「真」字,本身也是執著於追尋真相的人,但由自身靈魂、信念與精神構築而成的斬魄刀逆撫卻是個謊話連篇的傢伙,想當初領悟始解與卍解的時候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每天都像在看複雜的推理小說一樣跟自己的斬魄刀鬥智鬥勇,過濾所有的謊言並逐字逐句分析真相,抽絲剝繭得到唯一的真話後,逆撫才收斂起天邪鬼般的唱反調態度乖乖臣服主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

「抱歉,這一百多年來都沒能讓你釋放出自己的力量。」

「天真是要下紅雨了,你居然會對我道歉。」

「畢竟做為斬魄刀的你總是被我拿來切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頂多偶爾砍砍幾個虛跟破面而已,況且現在的我也不算是死神,你一定很不開心吧。」

「我哪裡不開心,高興都來不及呢,這樣我還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閒。」逆撫不著基調的嘲笑著,聲音開始變得大聲起來,「只是我沒想過當年真央靈術院名列前三的才子、年紀輕輕就當上護廷十三隊五番隊隊長的你會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還在現世繼續頹廢混日子,所以你之前敲刀柄想跟我講話的時候一點都不想理你,因為你還拉了個和你長得一樣的白髮怪物進來。」

逆撫用戲謔的語氣向自己的主人抱怨連連,他深知今天平子真子必須要隱藏在現世百年也是有不得已之處,但主人還拉了一隻與死神對立的虛進到心象世界裡,身為死神斬魄刀的逆撫實在不想體諒也不想理解。

「別提這個了,告訴我為什麼當初見到藍染惣右介的時候那麼興奮?我要聽實話。」

逆撫聽到如此尖銳的詢問,總是多話又愛抱怨的斬魄刀突然一陣語塞。

「都幾百年的陳年往事了,不該問我吧。」

收起輕慢的語氣,逆撫平靜正經的答道。平子聽到斬魄刀講話的態度變了,面對這樣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

「這問題應該問你自己,愚蠢的死神!」

空間另一端傳出與平子有著相同聲紋的男聲,打破死神與斬魄刀對話的沉默,面色慘白、留著一頭淺灰姬髮式的虛倒立著從漆黑中浮出,他伸出手指著平子哈哈大笑,臉上的笑容怪異到了極點。

「你跑出來幹嘛?不安份點小心我把你打回去。」

「唉呦,死神你這是在威脅我呢,你戴上面具戰鬥的時候還不是要借用我的力量?」

「我可以不用跟你借,因為你本來就不是我的一部分,我也不是自願想要這股力量,搞清楚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誰。」

平子銳利的目光狠瞪滿腦子只想僭越自己的虛,來到現世沒幾天後他就用自身強大的實力將靈魂內在的虛壓制住,偏偏這虛竟長得跟百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有那對眼白染黑的眼珠子,不管是怒罵他還是痛打他彷彿就像是在責怪過去的自己,有時不狠下心來還真下不了手。

「我只是開個玩笑嘛,你的力量我領教過多次,真是夠嗆呢。」虛伸出右手撥了撥長度及腰的銀灰色髮絲,儘管呈現倒立狀態,長髪卻沒有因重力而下垂,這樣的動作看在平子眼中不過是模仿以前的自己的贗品罷了,「回到剛才你問那把奇怪的斬魄刀的問題,其實你也很在意藍染惣右介吧?覺得他跟你很像是不是?只是你敏銳的直感發現他似乎另有所圖、可能意圖顛覆世界所以不想靠近他,可是你還是不自覺在那段相處的時間裡喜歡上他了吧?」

「閉嘴,我沒有在問你。」

被區區一隻虛戳中內心最不想提的痛處,平子的聲音微顫、聲線壓得更低,轉過頭去不想理會對方,修剪整齊的齊瀏海擋住了他怒氣逼人的目光。

「這樣就生氣啦?」

率先打破沈默的是逆撫,見著自己主人跟旁邊奇怪的虛一個被戳到軟肋不講話、一個好像知道自己失言了不敢開口,只能出來當和事佬,雖然這樣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就是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知道要從何開口而已。」

「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講一次,就這麼一次。」逆撫幽幽的說,雖然已不像過去總是喜歡唱反調滿口謊言,但說真話對他來說還是十分彆扭,「藍染惣右介的鏡花水月和我本質十分類似,雖然還是有些微差異,不過瀞靈廷有這麼多死神,幾百年還從來沒遇過跟我屬性如此重合的斬魄刀,所以我打從心底感到高興,也對藍染惣右介這個人很有興趣。」

「那你知道今天我們會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吧。」

「怎麼會不知道?我很想跟鏡花水月來場真正的『交流』,也知道你的意圖是什麼。」想到能和自己屬性類似的鏡花水月過招,逆撫的情緒變得高昂起來,「喂,那邊的虛,你沒有什麼想講的嗎?」

「我只覺得,死神你這傢伙是個很孤獨的人。」

倒立的虛不再說出挑釁的語句,僅僅只是冷淡的吐出這句話,他屏氣凝神看著低著頭的金髮妹妹頭死神,好奇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我不否認。」

「藍染惣右介也是很孤單的人吧。」

「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選擇迴避。平子刻意無視虛提出的問題,雖然這隻長髮虛是被強行植入到自己靈魂裡的外來者,但某種程度上他象徵著自己的另一面,代表邪惡、狂氣與直率的那一面,就如同斬魄刀逆撫呈現出來的也是自己不為人知的第三面一樣。

當年在真央靈術院領到自己的淺打時,過沒多久平子就發現這把叫逆撫的斬魄刀很詭異,明明自己真誠對待身邊的所有人,怎麼斬魄刀反應出來的個性居然是無論如何都不說真話的大騙子,這一點都不像自己。

直到領悟始解的時候他才發現箇中奧妙,雖然自身外顯出來的模樣很開朗、很多話、很健談,知道很多人的心之所想與秘密,但他幾乎很少把個人資訊透露出來,習慣很多事情藏在心裡不宣之於口,觀察到的人事物變化只會埋藏在深處不輕易與人提起。

因為過去待在貴族家庭中不受重視的經歷,導致自己比一般人珍視同伴情誼、重視每個願意和自己往來的人,內在還是經常感到孤獨寂寞,這份孤單也曾希冀過有人能理解。

某種程度上這種「不誠實」跟逆撫的滿口謊言一比,好像也相去不遠。

「總之,今天把你們找過來,只是因為崩玉快要覺醒了,再過幾天會有重大事件發生,無論如何請助我一臂之力。」

「知道了,反正我老早就敗在你手下,該幫的還是會幫,那我先走了。」

灰白色長髮的虛隨性地擺擺手,駝著背緩慢地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如果你要我使出全力,到時候就握著刀柄告訴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吧,或是現在說也可以。」

「不了,我想睡了,跟你們講話很累欸。」平子伸了個懶腰,又恢復到平日憊懶閒散的模樣,對著逆撫笑起來,「我需要做點心理準備,反正要始解的時候我會把靈魂中所有的想法傳遞給你,晚安。」

「晚安。」

說我個性彆扭呢,你這身為斬魄刀的主人不也是一樣嗎。逆撫在退出心象世界前,看著遠去的短髮死神背影,默默嘆了一口氣。

一如從不開口言說愛意的梔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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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藍染惣右介對決的宿命之時已到,空座町的藍天晴朗無雲,吹來的風如利刃般割人,整座城市山雨欲來風滿樓,充斥著肅殺與癲狂之氣。

平子領著假面軍勢眾人離開基地來到散發靈壓的空座町上空,他們能夠感知到屬於死神及虛的力量環繞周匝,卻未見任何刀光劍影。

真是奇怪了,明明有靈力的存在怎麼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平子皺眉眺望四周,估計是這地方被護廷十三隊的死神們設下了遮斷靈壓的強大結界,但肉眼可見的微小靈子在空氣中浮動,既然這樣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尋結界防禦較為薄弱之處,尋得突破口後便能直接插手戰局。

「你們在這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吩咐好日世里等人待在原地別動,平子以逼近音速的瞬步在空座町上空移動,沒多久便看到遠方有個閃爍的人影佇立,像是壞掉的燈泡忽明忽滅,八成是個副隊長級以上的死神正在擔任結界守門人,或許那裡就是唯一的出入口。

這時候的看守結界的人要是個熟面孔就好了,說不定還能賣個人情。為了不讓結界的守門者輕易發現有來路不明的入侵者,瞬步移動的速度得放到比平常慢好幾倍才能達成出其不意的奇襲,平子鎖定結界守門人的身影,躡手躡腳繞到其身後,等到他看清眼前人滿頭白髮的背影後,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還好結界守門者是個好說話的老面孔,要是個不認識自己的人還得花力氣解釋就麻煩了。平子在心裡舒了口氣,平常自己的運氣不算特別好,這次幸運女神選擇站在自己這邊實在是令人欣慰。

「好久不見了,雀部副隊長。」

「平......平子真子?」

這聲充滿戲謔跟懶散的熟悉關西腔語調確實是百年來沒再聽見過,雀部長次郎轉頭看到平子的出現,表情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從他緊握刀柄的手能感受到些許驚訝。

「對,你沒看錯,如假包換。」平子眼見老熟人還記得自己挑眉笑了起來,「時間緊迫,我就直說了,這個結界裡面是不是護廷十三隊的死神們在跟一群破面陷入苦戰?」

「是的,山本總隊長也親自加入戰場,內部戰況的嚴峻程度難以想像。」

「果然不出所料呢,那我有個不錯的提議。」平子收起不正經的笑臉,雙手環胸嚴肅說道,「雖然我們八個人已經不算是死神,對你們來說我們也許是擁有虛化力量的罪惡之人,不過既然結界裡的狀況不太好,我們倒是可以提供相當有效的戰力重創那些亞丘卡斯級以上的大虛跟破面,不在這裡阻止藍染惣右介恐怕三界都要面臨崩解的局面,這是所有人都不樂見的事情,看在過去我們也曾經為護廷十三隊效力過的份上,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這個意見,幫忙打開結界的入口。」

雀部聽到平子的提議略顯遲疑,一百一十年前中央四十六室對這些被藍染陷害而擁有虛化之力的死神們的判決確實有欠公允,但在山本總隊長未發話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敢為這些明知是受害者的人鳴冤,現在年輕一輩的護廷十三隊正副隊長甚至不知道平子真子等人是何方神聖,要是貿然放這些消失在屍魂界歷史的人進去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在處境艱難的情況下再考慮這些體制內的陳腐問題也不是辦法,平子說的話也頗具道理,如今三界面臨危急存亡之秋,首要目標是殲滅藍染惣右介與其一眾破面黨羽,如此一來讓這些屬於第三勢力的前死神們進去助戰也未嘗不是靈活運用戰術的良方。

「好吧,那我就開一個邊界的入口給你們,你們伺機而動吧。」

「多謝了。」

得到雀部副隊長的允准,平子立刻折返回去叫上假面軍勢一干人等透過結界邊境的出入口進到戰況激烈的前線,映入眼簾的正是藍染惣右介,他穿著一身詭異的白衣,率領叛變屍魂界的市丸銀與東仙要從黑腔中走出。

眼見護廷十三隊的正副隊長與破面十刃戰鬥正酣,藍染認為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漫長的戰鬥繼續拖下去只會讓原本勝券在握的狀況參雜更多不利變因,發動大規模作戰講究兵貴神速,絕不能延誤自己顛覆世界意欲成神的崇高計畫。

「慢著。」

不待藍染出手,平子與假面軍勢一眾人算準時機現身在傷痕累累的護廷十三隊死神及破面十刃面前,原本打鬥激烈的死神與破面發現突如其來、不屬於兩方的第三勢力加入很是驚訝,紛紛轉頭看向這群穿著各異卻擁有死神斬魄刀的人們。

平子真子,你果然如我所想,時隔百年終究會再度出現在我面前。藍染斜眼看向假面軍勢眾人佇立之處淺笑,目光停留在平子的臉上長達數秒,除了原本一頭柔順的及腰淡金色長髮被修剪的極短之外,朝思暮想的俊美面容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好久不見了呢,藍染。」

睽違百年兩人再次雙目相交的瞬間,時空彷彿中了禁術而停滯,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化作箭矢穿透彼此的瞳孔深處直達靈魂核心。

藍染凌厲又游刃有餘的眼神快速掃過除了平子以外的假面軍勢成員,這群人必定會選在某個時機點來找自己復仇,一切佈局都在自己縝密的算計中推演過無數次,但他沒料到百年來心心念念伊人的嗓音與眼神竟沈穩如永凍層的冰霜,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平子也讀到了藍染眼神中所有的複雜情緒,但他暫時選擇無視,決定先去跟山本總隊長禮貌打個照面,說明來歷跟目的後再回到這裡與藍染了結一切。

經過千百個光陰再度見到護廷十三隊總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平子內心相當五味雜陳,雖然已表明自己不跟護廷十三隊站在同一陣線,而是作為藍染的敵人及黑崎一護的夥伴才來到此地,但自己身為護廷十三隊的前隊長怎麼可能不想跟「夥伴」一起作戰、再度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找回歸屬感,只是對瀞靈廷原諒不原諒之類的私怨,如今在這種緊要關頭前面不值一提。

屍魂界、虛圈跟現世都快要被藍染惣右介這個罪大惡極的背叛者盡數顛覆,要談原諒什麼的還是等解決了藍染一眾人再行決斷。

此時破面們趁空檔朝著眾人發動攻擊,假面軍勢所有人戴上虛化面具各自迎戰不同的十刃,獨留平子與藍染在空座町蔚藍的晴空一角兩兩相望。

「覺得如何呀?我們應該很會使用虛化的能力了吧?」

平子瀟灑擺擺手咧嘴大笑,虛化的白骨面具變作一道眩目黃光轉瞬消失,與藍染維持六步相間的距離擺出戰鬥架勢。

「藍染,來做個了結吧。」

眼見藍染僅只是露出詭譎的微笑看著自己,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平子決定先發制人,他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拔出斬魄刀往對方身上砍去,卻在刀鋒即將觸及藍染的衣袍之時,一道如迅雷般快速閃過的亮銀光輝從眼前打橫劈下,與生俱來強大的戰鬥本能促使他用力下腰迴避,往後翻了個跟頭退到遠處才躲過突如其來的致命奇襲。

「原來沒有砍中呀?」

朝著平子發動襲擊的人是東仙要,他早已預判到這位前五番隊隊長會採取先攻,既然藍染完全不拔刀迎戰,那便是輪到自己出手的時候。

「在說什麼呢,當然有削到啊。」

「我本來打算連同你的左眼以上部位全都砍掉的,只是削到皮肉而已,當然不算是有砍中。」

「你的口氣還真大呀,小嘍囉。」

「如果死在我這小嘍囉的劍下,你這位前五番隊隊長一定會很不爽吧。」

「那還用你說嗎?」

還好剛才自己的反射神經運行的比一般死神快上數倍,不然還真會被砍下三分之一的腦袋,如今僅是被削掉額頭左上角的一塊皮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平子冷笑著伸手擦去前額不斷流下的涓涓血跡,不屑的斜眼瞅著站在旁邊的東仙,這傢伙果然跟百年前背叛拳西的模樣一般令人生厭。

藍染沈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見著平子雪白俊美的臉龐沾上腥紅血跡,百年前的狂喜欣快又湧上心頭,前額流下的赤色液體順著重力掠過眼角,沿著眼尾摩挲過面頰,最終在下頷收束滴落,像極了椿花墜落時無聲鳴泣的血淚,美麗的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眼看東仙即將再對平子發動攻擊,七番隊隊長狛村左陣立刻現身擋在他的面前,表明自己要單獨跟東仙對決,隨後便另闢戰場捉對廝殺。市丸銀看到東仙與狛村等人轉移陣地便接替上前迎戰平子,兩人飛速的刀光劍影在複製的空座町藍天中猶如一閃即逝的花火,攻守兼備打得不相上下,一來一往間實力不分軒輊。

所有人各自與敵軍激烈交戰著,唯有藍染泰然自若的觀察戰局,決定何時才該結束第一波攻勢。隨著十刃編號二號的拜勒崗與一號的史塔克節節敗退,藍染心想該是讓這混亂局面畫下休止符的時刻,命令市丸銀停止與平子的戰鬥,剎那間一個瞬步移動到編號三號的赫莉貝兒面前,毫不費力輕輕劃下兩刀便將其重創落地。

「好了,那就開始戰鬥吧,護廷十三隊還有你們這些半吊子的破面。」

稍早才與赫莉貝兒對戰的日番谷冬獅郎、猿柿日世里等人震懾於藍染的冷血無情與強大力量,還沒從驚訝中完全反應過來,藍染就已經站在眾人面前,露出屬於王者的微笑睥睨餘下的死神們。

要先從誰開始處理比較好呢?藍染忖度著,眼前不管是護廷十三隊還是假面軍勢的人,沒有一個能稱上自己的對手,硬要說的話頂多就是護廷十三隊總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還算強者而已,其餘人等便是任己踐踏的螻蟻,要重創他們費不了多少力氣。

但就算是眼下群眾都是不值一提的草芥,卻有個不屬於匍匐在地可悲蟲豸的特別存在,那是朵高貴、美麗、理性與冷豔的椿花,如今他已然蛻變為浴火重生的不死鳥,化為復仇的染血彼岸花重新開綻在自己眼前。

令人憐愛的彼岸花呀,你那琥珀色的雙眼深處還不夠憤怒,就由我來引出你內心真真切切的怒火,唯有卸下理性的假面,放任感性的毒素支配靈魂,燃盡憎恨的烈火才能增添曼珠沙華的絕美。

那便從百年前就和你關係最好的愚蠢小丫頭開始吧。

「不要隨便靠近他,藍染的能力強大,要是貿然接近就完蛋了。」

察覺到藍染的眉眼若有所思的挑動,平子冷靜勸告在場所有人不可輕易靠近這個危險的傢伙。

「真是替部下著想啊,平子隊長,不過你說貿然接近就會完蛋,聽起來真是可笑至極。」藍染以極其平穩的口氣說出最為挑釁的話語,細細品味平子臉上微小的表情變化,就是想看他能否時刻保持明鏡止水之心,「我說的不是未來發生的事,因為你們的末路已經是無法逃避過去的真切事實。」

平子同樣不動聲色的觀察藍染舉手投足間的細微變動,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傢伙等等可能有什麼出人意料的企圖,連忙阻止所有人不要受他巧舌如簧的言語挑動情緒,但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像平子一般極其敏銳的觀察力與堅定沈穩的個性,日世里聽著藍染滿是挑釁的話語越發壓不住怒火。

「有什麼好怕的?在一百年前的那個夜裡,你們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藍染慢條斯理的吐出最後一句挑唆的言語,他已觀察到最耐不住性子的猿柿日世里打從自己說出第一句話面色就逐漸垮下,紅衣少女瘦小的身體因百年累積的恨意不停顫抖,清澈如秋水的眼瞳溢出憤怒的淚珠,最終在心中燃燒的負面情緒如火山爆發般衝破理智線,任由感性驅動身體,提起斬魄刀大叫著撲向藍染。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日世里還沒將高舉斬魄刀的雙手往藍染身上劈斬就感到身體一陣飄飄然,往下望去才發現自己腰部以下完全消失,一把刀身延伸極長的斬魄刀橫在視線可及的空間,那是遠在另一處的市丸銀所使出的神殺鎗。

連錯愕的時間都沒有,日世里的上半身便被遲來的強烈痛楚侵襲所有神經元,她強忍疼得快暈過去的身體發出悲切慘叫,隨後像只斷線的木偶從空中緩慢下墜,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仿若置身夢境,朦朧間耳畔還傳來平子焦急呼喊自己名字的吼聲,快要下落到地面時被一股強大的推力抱起,才不至於讓受傷的軀體再度遭到重擊。

「抱歉呀真子......我終究還是忍不下這口氣......對不起.......」

日世里用所剩不多的力氣愧疚的看著死死抱住自己的平子,試圖想要安慰難過的對方卻顯得頹軟無力,她知道自己又因為容易生氣的暴躁個性闖禍了,終究又是讓關心自己的人受傷了。

浦原喜助說的沒錯,沒有誤判就是最大的誤判。無法容忍如家人般的日世里遭到如此非人對待,平子抑制在靈魂最深處積累多時的慍怒、恨意、失望、自責、愧悔種種負面情緒如硫磺蒸氣大團大團的浮起,無形的酸楚煙霧瀰漫在顱內,伴隨血管跳動刺得腦袋微微發疼,他緊咬下唇猛然抬頭,靈魂被抽乾的軀殼空洞凝視一直居高臨下瞅著自己的藍染,眼神從驚訝、悲傷、沈痛、不解逐漸演變為冷酷與蔑視,琥珀棕的雙眼深處閃過憤懣的烈火。

「這個眼神非常好,一百年過去,我終於又看到你復活的神色了。」

沒錯,我要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眼神,被憤怒完全支配的彼岸花綻放起來更加豔麗生動,但這還不是情感扭曲的極致,再往精神全面崩壞的邊緣靠近些,當緊攢在手心的理智線繃到極限斷裂的瞬間,高貴的你終究會露出屈服與懇求的神色吧。藍染像是賞玩藝術品般看著狠瞪自己的平子,心中無上狂喜再度滿溢,如混沌黑洞不斷冒出歪曲慾望的黑泥。

既然百年前我得不到你給予他人毫無保留的溫柔,那我便要得到你不曾給予過他人、毫無保留的憎恨。

愛亦為恨,恨亦為愛,愛的反面永遠不是恨,而是無窮無盡、錐心刺骨的冷漠。

「平子真子,你會恨我嗎?如果恨的話就儘管放馬過來,我會特別拔刀對付你。」

有些被怒氣沖昏頭的平子在情緒全面取代理智時,看見藍染深棕色眼中潛藏無盡深淵,突然驚覺自己一腳踏進對方處心積慮設計好要讓自身精神崩潰的縝密機關,這是善於操弄人心者最高明的手段。

無論如何絕不能落入這個情緒陷阱,身為精神系斬魄刀的擁有者,心理素質得比任何凡夫俗子更加強大,要是遂了他的心願就代表自己是個精神脆弱的人。想起百年前也是因為受到藍染的言語挑弄導致自己的虛化變得更嚴重,憤怒的火光從平子的瞳孔深處慢慢消退,他努力調整呼吸,盡可能抹消所有情緒。

「小缽,日世里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撐到一護回來這裡為止。」

這個時候唯有信任可以相信的人,一切看似抽到下下籤的處境才能逐漸好轉。平子將受重傷的日世里輕放在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會影響思考的負面情緒全數收攏壓抑,握緊斬魄刀的刀鞘一個瞬步移動到藍染面前,企圖以冷如寒冰的表情讓對方看不出他的內心有多憤怒。

「等到一護回來這裡為止?你還是那麼輕易相信人呢,平子真子。」

「連同伴都不相信的你很難理解吧。」

「那最一開始不相信人的又是誰?」

藍染勝券在握的面孔覆上灰暗,儘管看起來還是依舊游刃有餘,但發自內心的控訴讓聲音有些微妙的失真。

「事到如今還要追問這個問題嗎?是誰從一開始就在偽裝跟欺瞞?」

雖然起初確是自己先築起提防的壁壘,但堅如磐石的心牆在幾十年共度的時光中並非未曾坍塌過,只是究竟碎裂幾次對方終究不會知道罷了。平子灰燼似的眼神沒有任何對藍染會給出回答的期待,僅僅只是握緊斬魄刀刀柄望著他,積累百年的埋怨、心虛、封閉、留戀、在意、懷疑、不信、愛憎、征服慾,無聲的在兩人交會的視線中流過。

「以反問回擊質疑,還真像是你的作風,不願意正面回答也無所謂。」藍染收斂起有意無意流洩而出的情感,毫無矯飾的揚起嘴角,「我就問你,你知道屍魂界人人尊敬的靈王的真相嗎?」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這有很重要嗎?」

「所有的生物都會相信比自己強大的對象,如果不盲從就無法活下去,因此就誕生了所有的王與所有的神,像你這種一味偏安的人,看來是無法理解我意圖成神的大義。」

「我不打算任意批評你口中所謂的大義。」平子淡淡的說,關於屍魂界的黑暗與靈王的真相他雖沒有全盤理解但也略知一二,想要改變現狀並非不可行,而是不該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但為了大義連自己在乎的人都能犧牲,朝夕相處多年的同伴生命都視如草芥,還真是讓人寒心。」

「果然過了一百多年你還是沒變,我說過你這人真是太傲慢了,平子真子。」藍染挑眉,屬於即將君臨屍魂界頂點的高尚反叛者的微笑夾雜一絲淡淡的苦澀,「要不是你自以為看穿我而刻意跟我保持要近不近的距離,今天還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隱去死神的身分在現世躲藏百年苟且偷生嗎?如果當時你能夠更接近我一些,更對我敞開心扉一點,今天便不會有這樣的下場,你就能完好無恙的與我同立於虛夜宮,親眼見識我成神的那個瞬間。」

「就算我如你所願去接近你了解你,我也不會和你一樣做出這種反叛的事情,更不會殘忍的去殺害下屬跟同伴,把他們全部當作棄子般對待。」

平子反唇相譏,方才親眼見識到藍染是怎麼處理「自己覺得沒用的部下」,那種帶著一派輕鬆的神情毫不猶豫手起刀落,殺伐果斷的冷酷模樣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個破面女沒用了嗎?她跟你一樣愛好和平、很會為部下著想,也一樣太過心慈手軟,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藍染見到平子完全不因自己所言出現一絲動搖的姿態,為了激化對方的情緒持續用言語調唆,「你還有你身邊那些半吊子的虛化死神,都只不過是我的虛化實驗的失敗作而已。」

「一百多年過去了,你這張嘴也還真是沒變,很會說話呀。」

講了這麼多挑釁的言語,就算有些是真話直到現在才說出口也太遲了,藍染惣右介你是千方百計的想再度激怒我、看到我因為你的言語引出內心無限的憎恨而扭曲發狂的模樣吧,沒那麼容易的。

椿花已經落了一次,必定不會再落第二次的。

平子雖然表現的冷若冰霜,但內心要說沒有一丁點的憤怒是騙人的,只是因為深知藍染此人巧舌如簧,勢必要以堅定不移的理智面對其所有言語,以及自己天生冷靜性格使然才能表現的不為所動。

換做是其他人面對藍染赤裸裸的挑釁,應該早就已經拔出斬魄刀不顧一切憤怒的砍向對方,還好現在獨自面對藍染的人只有自己,不然不管是假面軍勢或是現在的護廷十三隊,若是有更多人因此中了激將法衝出去,恐怕是要團滅。

方才被腰斬的日世里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但也不能怪那個孩子,日世里一向都是這樣沉不住氣,而且藍染所說的也非全然是假,醜陋的事實赤裸裸攤在陽光下總叫人難以忍受,成年人都不見得能忍,更遑論只是個孩子的人。

平子深知方才要攔下暴衝出去的日世里已然晚了,好在有昭田缽玄是擅長鬼道的高手,日世里尚能被保護在結界裡不致重傷而死,只是眼睜睜看著如同家人般的日世里在面前被切成兩半的衝擊感已然超越忍受的極限,再多的自責也沒辦法治癒身受重傷的少女,那自己能做的就是把百年來的憤恨全數返還予眼前之人。

「怎麼不講話了?你總是拿我不多相信你一點這件事來說嘴,照這樣來看你應該不知道我的斬魄刀有什麼能力吧,如果你認為整個屍魂界只有你的鏡花水月能百分百控制他人的神經,那就大錯特錯了。」

眼見藍染半晌沈默不言,平子堅定的握著斬魄刀刀柄,在心象世界中他見到了逆撫幻化成人的凜然身姿,真假難辨的臉龐浮出一抹微笑,他知道逆撫已經準備好於沈睡百年後再度展現震懾人心的力量,屏氣凝神將靈力與對藍染惣右介所有的情感注入斬魄刀,他毫無任何情緒波動、不緊不慢說出解放咒言。

「倒下吧,逆撫。」

只消一瞬,平子的斬魄刀在光芒中變化成另一種形態,刀柄末端化為巨大圓環、光潔的刀身出現五個小孔,它們如鑲嵌在手環上的珠玉整齊地間隔排列著,乍看竟與人類信仰中的宗教法器有些相似。

斬魄刀改變型態後,平子不再用手握住刀柄,而是讓逆撫形同無重力之物,刀柄的巨大圓環聚攏在他張開的右手掌心前方順時針等速轉動,不斷重複畫出圓圈,那正是屬於兩人的命運之輪。

藍染第一次見到平子的斬魄刀真身,他雙眼閃過一道光采凝視著眼前發生的奇景,定睛一看等速旋轉的逆撫竟以平子真子本人為中心描繪出曼珠沙華放射狀的花瓣,悲傷、殺意、狂氣、眷戀滿溢空座町上空。

果然不愧是我藍染惣右介看上的人,百年前的高貴椿花經過時間的淬鍊,果然如己所想化為令人憐愛的奈落之花,屍魂界都道斬魄刀是死神靈魂的具象化,逆撫也與他的主人一般,絕美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你的斬魄刀外型還真是有趣。」

思來想去竟只吐露了這般庸俗的讚美,藍染本想好好謳歌一下逆撫的型態之美,嘴裡說出的竟是如此不知所云的言語。

「很棒吧,但我不會借你的。」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多虧你還笑得出來,平子真子。」

「我當然要笑,因為你已經無法逃脫了。」

「只不過......我沒有感受到有什麼變化呢,你方才說你的斬魄刀可以控制神經,是我聽錯了吧?」

「你在說什麼呀?早就已經改變了。」平子戲謔的挑眉冷笑,琥珀色的雙眼散發著空洞邪氣,意味深長地死盯著藍染,伴隨一股透人骨髓的寒意,「哎呀?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呢?」

未待平子說完,藍染這才驚覺有些不對勁,依然旋轉著的逆撫散發出從未聞過的妖豔奇香,像是傾國傾城的佳人為魅惑君上所使用的秘傳香膏,濃烈香氣氤氳直上,趁人不備便狡猾的透過呼吸鑽入嗅神經直達大腦額葉。

前調是梔子花的香味,濃烈的梔子香侵入鼻腔瞬間轉化成曼陀羅花的氣味,強烈的迷幻與麻醉感充斥頭腦,每一分神經與細胞都被香味的刀刃無情切開。藍染試著從幻惑中快速反應過來,然而已經來不及,奇異的香味已滲進嗅神經中,每一分都帶著濃烈的殺意,眼前的男人咧嘴露齒笑了起來,那是勢在必得、悲切傷感、愛恨交織的笑容,雙瞳在伊人發笑之時充斥著理性與狂氣融合的聖潔神采。

曼陀羅花的香味讓藍染不自覺走入由施術者展開的夢境樂園,眼前的空座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椿花滿開的五番隊隊舍花園,讓人不禁憶起百餘年前兩人充滿距離感的歲月靜好,穿著白色隊長羽織的長髮男子背對著佇立在面前六步距離之處,淡金色的秀髮在春風中搖曳生姿,保養得宜的髮絲隨風吹拂散開成一柄鎏金紙扇,帶起淡淡的椿花暗香。

「惣右介。」

眼前的長髮男人轉過頭來對藍染微笑,極其溫柔的輕聲喚其名,瞳孔深處充滿無法明說的眷戀,霎那間這般如浮世繪的美好景緻如曲終人散的人形淨琉璃舞台整個垣壁崩塌,花園中盛放的各色椿花接連落下,擁有一頭金長髮的麗人從喉頭擠出慘絕人寰的哀鳴,五官與身軀全數融化成一片乳白色的海洋。

藍染走在黏膩厚重的水中頓時感到動彈不得,霎時曼陀羅花的香氣消失了,平靜無波的水面緩緩伸出一雙由白骨構成的纖細雙手,留著灰白色與淡金色相間長髮、穿著隊長羽織的一具髑髏爬出混濁的皚皚海洋,纖瘦的骷髏肋骨內部開出一朵彼岸花,正當他盯著嫣紅的石蒜無法移開雙眼時,又一抹氣味蔓延而出,緩慢帶出中調氣味的正是曼珠沙華,那具腐朽枯骨身軀中狂亂綻放的彼岸花在不覺中分裂成千萬朵花兒,藍染這才驚覺腳下踩的是一窪由百年來的嘆息與悲愁構築而成的花之血池,墜落的紅椿最終化為彼岸花聚攏的狂獵,骷髏獵人騎著相貌兇惡的白骨駿馬如魅影般的追逐獵物,在永不消逝的暮色中疾馳,追殺所愛所憎伊人至天涯海角。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你趕盡殺絕。」

一道空靈悠遠的聲音在藍染耳邊低聲呢喃,毫無情感猶如亡魂鬼魅囈語,他尋找聲音來源的同時右手緊握著斬魄刀的刀柄,只見腳邊的長髮人形骸骨浸泡在彼岸花叢生的血池中掙扎,伸出水面的右手拿著一束馬醉木輕輕晃動,左手愛憐地捧著一枝鮮紅椿花,骷髏頭的上下排牙齒接連碰撞,「喀喀」作響似乎要說什麼話,黑洞般的眼窩盡數流出紅色的血淚,赭紅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入彼岸花血池中,啪嗒啪嗒的水滴聲像是在為滅亡倒數計時。

不待人反應過來,又是一抹熟悉的香氣直入鼻腔深處,那是再也熟悉不過的椿花香,池中的長髮骷髏動了起來,他拋下手中的馬醉木與椿花匍匐著爬向藍染佇立之處,兩行石榴色的血淚滑落面頰,石灰白的顴骨染盡鮮紅,有些遲疑且顫抖的打開雙臂想要擁抱他,霎那間空氣中椿花高貴淡雅的香氣與梔子花完美融合,作為夢境樂園香氣之旅的最終後調。

「歡迎來到『顛倒的世界』」。

平子帶點高傲的嗓音將藍染從超現實的幻境拉回兩人身處的空座町上空,神智再度清明之時,藍染舉目所見竟是上下前後、四面八方完全反逆的結界,這才發現剛剛在眼前出現的梔子花氣味幻象僅僅只是兩秒內發生的事情,但對自己來說就像是經歷了一百年那樣久遠。

視線所及的世界逆天為地、倒地為天,連眼前的短髮男人都呈現頭下腳上、左右不分的模樣,藍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除了自己的鏡花水月,還有這般令人喜悅至極、能夠控制五感的精神操控系斬魄刀,這把刀竟能製造出靈子與神經的花香麻醉藥,癱瘓靈子的同時也癱瘓五感,交感神經與副交感神經傳導倒錯,要不是自己有足夠強大的靈壓恐怕無法與之抗衡,這香味光是普通死神吸進一秒都是致命的。

儘管平子已經解放逆撫的第一階段,將兩人身處的空間全數逆轉,淡淡的梔子花香味依然在空中揮之不去,藍染在一片顛倒朦朧中彷彿又再次見到百年前的平子真子,那時他留著美麗的金色長髮,溫柔又充滿距離感的微笑一切化作夢幻泡影,秀麗的臉龐如骨牌崩塌,一雙虛的黑色雙眼覆在白骨面具後方,眼眶流出漆黑的愛意與悔恨之淚,隨即張開慘白的骨骸雙臂將所愛之人抱擁在懷,好似在祈求心愛之人切莫離去,趁其不備再用那聞過一次便會中毒的奇香之刃割斷咽喉。

「多麼棒的能力,平子真子。」

藍染在內心讚嘆著逆撫強大的能力,同時也對始解散發出的梔子花花香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梔子花是百花中氣味最為突出的,有著甜而不膩、一聞難忘的奇香,其盛開的花朵擁有潔白風雅的外貌,象徵守候一生、勇敢堅強、愛與喜悅之意,但潛藏在這純潔無瑕的背後竟是逆反的「無言花」。

​梔子花的果實成熟後不會開裂,多少和歌讚詠過無言花的含蓄、聖潔與美麗,象徵著無法說出口的情意,如今堅決不開口說多餘言語的平子真子,竟無意在兩人宿命的相遇中使用如此隱諱的方式表達了靈魂深處的念想。

那股完美揉和了梔子花、彼岸花、曼陀羅花與椿花的奇特花香傳達的心意便是平子真子百年來所想以及他的靈魂,透過逆撫的能力傳達給了藍染,儘管他玩世不恭地咧嘴笑著,琥珀色的瞳孔雖滿是狂氣卻沒有一絲殺意與仇恨,但他已經透過這樣濃重的複合式香氣與精神系斬魄刀始解帶來的幻覺,傳達了他靈魂深處埋藏百年的孤獨、狂氣、怨恨、愛意、哀傷、不解、甚至還有那麼點眷戀。

眼前豔麗的曼珠沙華以仇恨、不解與愛意作為養分竭力開綻,比起百年前的落椿,如今癲狂的彼岸花正是藍染想看到的、在成神之路上最完美的陪襯。

「藍染,用你的雙眼好好看清楚了,這就是逆撫的力量。」平子停下右手掌前方不斷轉動的斬魄刀,輕輕將其拋向顛倒的空中,俐落地用單手接住並緊握刀柄,「所謂天地反轉,就是將遊戲手把的上下左右鍵重置洗牌,如同俄羅斯方塊的陷阱一樣,只是你看起來就是個不會玩遊戲的人呢。」

平子往後縱身一躍,柔軟的身段浮空畫出一道完美的半圓弧,翻轉一圈以天為地,單腳如蜻蜓點水輕踮落下,雙手似鳥兒舒展的羽翼緩緩張開,在專屬於己身獨一無二的逆反劇院中身輕如燕的凌空舞動,舉目所見顛倒的蔚藍天空與水泥叢林皆是他的魔法舞台,待一切準備就緒,他將以精心編排的死之佛朗明哥舞揭開戰鬥序幕。

在萬象顛倒的世界中,施術者所有能力獲得巨大增幅,舉手投足飽含力量卻盡顯矯健輕捷,平時使用瞬步還能見到移動後的細微殘影,如今卻是一點痕跡不留,就連聲音也像是關閉喇叭旋鈕般全然靜默,獨留舞者在無聲境界隨著心之節拍即興演出。

被邀請進入視覺幻宴的賓客只能愣在原地,腦袋一片混亂的被迫欣賞彼岸花、椿花與梔子花共同奏響的愛憎劍舞。

金色短髮舞者表情冷峻,四肢擺動富含激情,時而旋轉時而跺步,雙足踏著思緒紛亂的無聲節奏,纖瘦軀體擰成一縷高潔靈魂的絲線,低頭斂目瞬間帶出百年來被放逐於現世的孤獨,手中刀影如汪洋海面平靜下來的粼粼波光,極盡華麗卻帶著一絲逼人的哀愁與殺意,亟欲與念想之人尋求心靈相通之處。

不待藍染反應過來,平子如鬼魅般高舉斬魄刀顯現在身後準備偷襲,眼看即將得手之時卻被對方一個閃瞬躲開。

能夠見識到平子如舞劍般的戰鬥身姿,貫徹愛與恨的快節奏佛朗明哥舞散發出強烈緊張感,就連未持刀而伸直的左手指尖都灌注了滿滿不可明說的情感,藍染心中暗自竊喜,果然是自己百年前就選定的命運之人,華麗與力量在其身上完美融合,令人沉淪眷戀、心醉神往。

思緒險些要被世間難得的絕美身姿攪亂,藍染的腦袋飛速分析著眼前種種不利的狀況,進入這個結界猶如徬徨的迷途旅人踏足迷霧森林,稍不注意便被林中妖精施展惡作劇魔法欺騙方向與路徑,不管選擇哪一條岔路皆是幻象,只能在走不出的灌木林中兜兜轉轉陷入瘋狂,最終迷失於夢魘之瞳永遠找不到歸途。

這樣特殊的能力藍染是第一次遇到,不過精神系斬魄刀的實力說白了只是迷惑人心的魔術,自己終究還是能找到幻象弱點的線索,將其一一破解適應,並給予出其不意的反擊。

「你以為我沒有發現嗎?上下左右,包含前後全部被你反轉了。」

迅速在腦中轉換四面八方顛倒的視覺錯位,藍染的五感神經逐漸適應幻覺,顛倒的魔法在認知中一一解除,確信能夠判別出正確的方向後,他決定不選擇繼續迴避平子極盡華麗與不可思議兼具的高速連斬,擺出戰鬥架式準備迎戰。

平子見到藍染不再一味防禦,面無表情的臉龐染上一抹欣喜的微笑,是時候讓這悲愴的舞蹈終結了,他看穿藍染往準備往右方防禦的小動作,在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內改變逆撫刀尖的方向,鬼魅似的側偏往其左方削去。

逆撫與鏡花水月的刀身敲擊共鳴之時,藍染與平子這才從斬魄刀交錯的火光中察覺彼此靈魂潛藏的真意。

那是不能明說不能言喻的孤獨,發自內心互相渴望對方理解自己的慾望。

察覺到斬魄刀的共鳴,兩人迅速朝反方向後躍退避,試圖裝作什麼也都沒有發現的模樣,然而內心早已被突如其來狀況的微微撼動心智。

「你的能力真的很有趣,不過還是被我破解了。」

藍染故作鎮定的看著平子的背影,閉眼輕笑了一下,這種程度的幻術對他來說可不算什麼,正當他想繼續出言嘲諷平子時,右上臂的衣袖傳來輕輕撕裂的聲響,遲來的微小痛覺這才傳到大腦,鮮血從被平子斬魄刀劃過的手臂濺出。

「我看你還真是沒有發現哪裡不一樣。」花了好一番功夫終於稍稍逆轉情勢,佔上風的平子有些欣慰的微笑起來,方才斬魄刀刀尖擦過藍染肢體的真實感至今還殘留在手上,此時的他能感受到與逆撫一樣的激動情緒,這是屬於擁有強大戰鬥力的武者才能體悟到的欣快感,「順便告訴你,你看到的方向跟砍到的方向也是顛倒的。」

對於實力高強、習慣於戰鬥的人來說,顛倒的世界這種幻境魔術般的能力可謂是致命的,施術者早已熟悉所有逆反的規則,能隨心所欲切換顛倒效果,讓敵人以為是左右相反時立刻恢復正常,在其反射性認為前後恢復正常時趁其不備切換成逆轉狀態。

平子深知自己斬魄刀始解的特殊性,過去的他僅僅靠著始解就解決過無數強敵,弱者見到四面八方相反的狀況就嚇到無法作戰,強者見到上下左右顛倒的狀況也會因為深陷空間戲法而精神錯亂,最終成為無言花悄聲伏擊下的敗者。

藍染是軍臨屍魂界與虛圈的王者,但剛剛那樣高速移動的連續斬擊他還是無法完全破解顛倒狀態進行防禦,只要砍下時再多用點力就能重創對方。

平子全身的反射神經此時因遇到與自身靈魂能夠共鳴的人而達到極度敏銳的狀態,決定換個不同的招式再放手一搏,他往肉眼可見的反方向再次高高躍起,以自身能夠達到的最高速力使出多重閃瞬,身影如梔子花放射狀的花瓣綻開,在短短一秒內顯影於藍染視覺可見的四個方位,藉此混淆視覺後偽裝成要逃脫的模樣,隨即出現在藍染上方高舉斬魄刀,瞄準其最疏於防禦的右下方死角劃下一刀。

兩人的斬魄刀又一次互相敲擊,加大的握力讓逆撫與鏡花水月綻放更璀璨的火光,平子順應這股強大的摩擦力抓到平衡點,一個俐落的翻身平穩落下,與藍染呈現背對背的姿態,眼角餘光瞧見方才逆撫砍中的藍染右大腿處已經滲出斑斑血跡。

「能這樣近距離砍到我兩刀,真的該好好誇獎你一番。」

鏡花水月與逆撫二度碰觸到對方的刀身,藍染從斬魄刀的刀柄察覺到它和自己一樣情緒高昂至極,平子真子此人與他的斬魄刀果然都很耐人尋味,嘴巴和表面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唯有在觸碰到對方的當下才能見到隱藏在薄紗後的真實,才能明白原來他對自己也抱持著滿滿的在意與惦念,否則砍下的力道與傳遞出的情緒不會如此深入骨髓。

簡直像極了無口的梔子花,靈魂中深藏真實無法輕易察覺,非要等到兩人刀刃相向之時才肯隱晦的傳達心意。

「你也是很了不起,藍染。」

平子掌心殘留著斬魄刀互相擊打所傳來的強烈震動感,之前從藍染眼中觀察到所有不可言喻的情緒黑洞透過鏡花水月傳遞到自己身上,雖然直到這個時候才表明「僅只是想要你理解我的孤獨」的心意似乎已經遲了些,但至少對方已經給自己一個解釋,已然知道對方所想,便可無後顧之憂的了結所有。

「不過就到此為止了,讓一切都結束吧。」

既然要宣告終結就不要再迴避了,最後就讓我們面對面直視著擁有相同色系的雙眼,將所有的念想與真實化為冰冷的利刃貫穿你的靈魂。

平子緊握斬魄刀向藍染佇立之處飛奔而去,一眨眼的工夫兩人的斬魄刀三度迸發出璀璨絢麗的星火,正當他想轉頭確認藍染的傷勢,卻被背部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刺痛麻痺全身動彈不得,橙色襯衫綻開一道細長的口子,紅寶石般的血珠在空中描繪出伊卡洛斯的單翼。

「小孩子的夢境遊戲就到這邊結束了,跟我能完全控制五感的力量相比,你還差得遠。」

藍染瞬間扭轉原先對自己不利的精神幻象,完全適應顛倒的世界的遊戲規則,他再度露出遊刃有餘的高傲微笑,滿懷讚賞與愛意轉頭凝視著平子。

「你要知道一件事情,平子真子,你以為椿花落了一次便不會再落第二次,但在絕對的力量前,哪怕是生於奈落的彼岸花,為神獻舞盛放後終究不可避免凋零。」

平子不甘的瞪向藍染,琥珀色雙眼裡剩餘的唯有面對力量巨大落差的無可奈何,本以為居於上風的自己能夠多少給對方一點重創,沒想到反過來被重創的人竟是自己。屬於椿花、彼岸花與梔子花的
華麗三重奏演出至最終章曲終人散,就算是長久盛開於奈落的曼珠沙華也無法逃離輪迴的命運。

局勢已惡化到對眾人來說接近絕望的狀況,一個打破結界的橘髮黑衣少年從空中帥氣落下,那是現在的護廷十三隊與假面軍勢能夠完全信任、最後一張對付藍染惣右介的王牌,黑崎一護。

儘管在場所有人都因連續戰鬥筋疲力盡、身受重傷,但眼前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不在這邊採取團體戰術阻止藍染惣右介的話世界將會迎來無盡壞滅,每個還可以動彈的死神無一不是強忍著痛楚掙扎爬起,與黑崎一護共同迎戰擁有絕對壓倒性戰力、已然預備好與崩玉合為一體,邁向神之領域的男人。

此時平子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簡單調整過狀態後隨即加入多對一的團體戰中,自知物理攻擊能力不是太強,他拿著逆撫在一旁看準時機點開啟始解擾亂藍染的視覺,充滿默契的配合著日番谷冬獅郎與京樂春水等人的強力進攻。

「你們每個人全都破綻百出呀。」

一切就像是藍染所言,一眾強者的力量匯集起來看似能成為救世之光,然而凡人最終仍無法與神明匹敵,不管多麼高強的術法與謀略在他眼前終究是虛幻無實的鏡花水月。

護廷十三隊與假面軍勢所有人一個接一個從空中被藍染的鏡花水月擊落,平子眼看只剩自己跟京樂沒有被攻擊到,兩人各從左右包夾想給藍染致命一擊,卻還是被對方精準識破,在斬魄刀即將揮向藍染脖頸的霎那,京樂已被極高速到看不見任何殘影的刀刃重擊後背,全身吃痛的動彈不得。

果然只剩下你了,平子真子,你就好好的看著我成神的那一刻,用雙眼牢牢記在心裡吧。藍染深棕色的雙眸滿溢哀傷與愛憐,泰然自若的迎擊朝自己砍來的平子,以同樣的招式讓對方從化為一片漆黑的墨染之空逕直下墜。

看來只能把希望寄託給一護了,一定要阻止藍染的野心,拜託了。

平子心裡默默的祈禱著,儘管心有不甘但也沒辦法再行反擊,遭到重擊的身體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被迫接受慘敗的殘酷事實,雙眼可視範圍越來越模糊,朦朧中他彷彿看到身邊有朵不知何處而來、盛放的紅色椿花伴隨自己一同從空中落下。

「還是椿花最適合你了。」

這是藍染惣右介與崩玉完全融合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在胡說些什麼呢。平子無奈的勾起嘴角,顫抖著伸手捻起飄浮在空中的緋色椿花,若有所思地閉上雙眼微笑著墜落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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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梔子花為日本三大香木,擁有極其強烈的香味,花語「為一生的守候、愛與喜悅、勇敢堅強、至高無上的幸福」,但在日本因梔子花的名稱為「クチナシ」,漢字為「口無し」,對應日語俗話「死人に口無し」,意即「死人不會開口說話」,因此梔子花的花語在日本也有不吉利及負面的意味,不少和歌經常使用「くちなし」作為說不出口的秘密或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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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篇沒有什麼特別要說的,因為要說的幾乎全都寫在文裡了,為了描寫藍染與平子的對決腦袋寫到快燒乾,不知道後記要寫什麼了。

中間寫到平子戰鬥的時候像是在跳佛朗明哥舞,是源自於死神動畫平子專屬的OST「Escalon」,請大家務必要聽聽看,這是個人愛曲之一,聽起來就是充滿西班牙安達魯西亞的佛朗明哥舞味,所以才會特別描述出來,希望大家喜歡這次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