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自告奮勇者

　　透過言語的力量、好不容易讓佑茹穩定下來後，薩頗特總算可以開始詢問、她究竟發現了什麼。
　　「為確保我不會又因為情緒問題、把事情說得亂七八糟……直接帶你去吧。」
　　跟隨著佑茹的腳步，薩頗特很快就看到、「休息點」中某個頗具規模的魔法術式痕跡。
　　「等等，這該不會……」
　　再加上實際觀察下，以及移動時、偶然發現的某些痕跡，薩頗特開始理解了、副團長的恐懼來由。

　　他們現在眼前看到、直徑約莫兩三公尺的術式，只是單純的「啟動用」術式；真正完整的術式，被畫在了整個「休息點」廢棄小鎮內、幾乎每處地面。
　　要仔細看、才能理解這回事——這整座迷宮深處、魔物都會避開的「休息點」，都是術式的施展範圍。
　　雖然不是太理解術式完整意涵，可有與精通術式的高手——島上最強探索家「志涼‧陳」交流過後，薩頗特也算是有些基礎知識。
　　光看都知道，這些文字啟動後、會把術式內的所有生物都捲入，接著——耗盡被捲入生物的所有魔力，並召喚強力的、「魔龍」。
　　那是現存已知、最強大的魔物之一。雖說志涼曾經單挑獲勝，但聽他形容、也有部分僥倖的成分在。
　　連他這樣幾乎無敵、厲害的身手都這麼苦戰過了，更何況只是一介普通團員的薩頗特、或是不常進入現場的佑茹。
　　也難怪，佑茹剛發覺這術式時、嚇得身子幾乎都要癱軟。真要讓術式啟動，他們就得在魔力全失的窘境下、面對魔龍這種貨色。
　　沒可能活命，還有機會、讓魔龍危害島上的社會——起碼就「墨水迷宮」來說，是無法困住魔龍的。

　　「那現在呢？」
　　薩頗特儘管只知道這些皮毛，也不太理解術式實際啟動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作用，但他清楚理解、這術式真不是普通的危險。
　　「……」
　　佑茹臉色發白、險些要跪倒於地，所幸受到薩頗特攙扶、才沒有膝頭及地。
　　「我在想……這個細緻的術式，為何會設計於此地……是因為聽到風聲、知道最近要把『墨水迷宮』開放嗎……！」
　　確實，由於前些時日，以志涼暫時加入為因、公爵探索團曾派出一組小型的團隊，在主團隊繁忙時、由他們先行探查安全性。
　　多虧此行，探明了「墨水迷宮」的「靠想像力行走」機制，也確認過基本安全性；後續也為了不讓古代科技輕易流出，派出主團隊成員為主的多組小型團隊、前來深處探查。
　　結果就是——促成此行的「能力暫時喪失」案件。

　　不過，這反而讓薩頗特起了疑惑。
　　「話說回來，我們這次行動，都還沒遇見、這些傳聞中的『能力喪失』事件……？」
　　這番事實、提醒了佑茹的觀察能力。
　　「說得也是……？莫非，是因為之前為了不讓此術式被打擾、才刻意阻止我們的人深入？
然後現在完成了，便把陷阱拆除、刻意讓我們確保安全性——如此一來，迷宮的『休息點』被開放後，就會有許多探索家進駐……然後，魔龍就！」
　　一口氣把推論完成後，佑茹更是胃袋開始翻騰、竟唐突吐了出來。
　　「嗚、嗚噁——」
　　「副團長？！沒事吧？！」

　　情急之下，薩頗特將佑茹拖到附近的廢小屋休息；等到其慘白的臉頰、恢復生機後，再遞給其水袋恢復體力。
　　「咕嚕……咕嚕……呼、呼……」
　　見副團長如此大口呼吸、狼狽不堪的模樣，薩頗特實在頗為感嘆。
　　僅僅一次的任務，就讓副團長承擔了如此重責、還幾近精神崩潰的狀態；薩頗特都快搞不清楚，究竟是佑茹精神上抗性較差，還是事情發生得太過急促了。
　　然而，馬上想起某人的他，搖了搖頭。
　　——這才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像某個最強探索家一樣，馬上接受後、立刻有解決方案什麼的，那才是非常理。

　　「抱歉……我露出了這樣的醜態……」
　　眼前紫馬尾的女性，無意間現出的可憐姿態，頓時讓薩頗特轉過頭去。
　　「……人嘛，都會有動搖的時候。我、我可以理解……」
　　其身穿皮甲、明顯屬於男性的寬大身影，不知為何、在佑茹眼中起了點化學作用。
　　「……那個。」
　　聽見後方女子的輕柔呼喚，薩頗特保持移開視線的情況、有些結巴地回應。
　　「怎、怎麼了？需、需要、需要再一點水嗎……？」
　　之所以情緒上不穩，正是由於薩頗特意識到、自己手上的額外水袋已經沒了，要再索取水分的話，只剩下自己手中、先前理所當然用嘴接觸過的、最後一個皮水袋。
　　那是薩頗特日常最喜愛用的水袋。即便是與其他團員活動，也不輕易出借。
　　可如今，比起自己的水袋被拿去用，更讓他在意的、卻是意料之外的「體液交換」。
　　這個名詞，說來十分曖昧、也可以一點意思都沒有。況且，把自己的水袋地給他人使用，終歸是「間接性」的，也不存在任何肢體接觸，就算不在意也可以認同。
　　不過，現在的兩者之間、存在絕對的獨處意義。於是乎，「吊橋效應」帶來的效果、不斷放大兩人的心聲。
　　使得簡簡單單、為援助他人而行動的「借讓」，變得充斥桃紅氛圍。

　　「這……！」
　　同樣，查覺到可能與對方間接「體液交換」，佑茹儘管身體上難受，心中更是小鹿亂撞。
　　想尋求幫忙的手、遲遲沒辦法率直伸出；自己尚未理解的情緒，導致了瓜子臉蛋上的潮紅色調。
　　雖沒有轉過頭去看到此景，然而女性聲線上的動搖、充分傳達給了薩頗特。他甚至感到自己全身冒出蒸氣、耳根發紅、隨時都會昏厥。
　　即便如此。
　　「——不、不要勉強自己！拿、拿、拿去吧！」
　　強忍住莫名產生的害羞，薩頗特仍然沒有正眼看待對方，立刻把最後的皮水袋拿上手、手伸直遞給副團長。
　　「呃……」「拿吧！」

　　「……」
　　男子已經邁開步伐，那麼、自己也沒理由佇立不前。
　　「……嘶。」
　　深吸一口氣後、佑茹穩穩接過皮水袋，企圖把羞恥心給完全拋開似地，大口灌入淨水。小巧的嘴唇、緊貼著水袋開口，不斷透過壓力、將鮮甜的生命能源送入體內。
　　等到感覺舒適後，她這才放鬆肩頭、封起水袋口，並交還給薩頗特。
　　「謝、謝謝……我好多了。」
　　這樣的短暫交流，不只緩和了他們之間的氣氛，也讓佑茹之前、實際想說的話語，全都隨著水流沖刷乾淨了。
　　隨著、某種無法言狀的疙瘩一起。


　　※　※　※


　　「既然我們提前發現了這術式，那就得想想辦法……」
　　經過一連串的情緒穩定下，佑茹儘管還是臉色難看，總算是恢復到能正常討論的冷靜程度。
　　在休憩的廢小木屋中，透過破損的天花板，看向迷宮深處、這受人工魔法太陽照耀的洞窟頂部，薩頗特有些想法。
　　「副團長——佑茹小姐，請妳先回去報告吧。」

　　「……咦？」
　　自告奮勇的說法，讓佑茹有些訝異。
　　「雖然我現在的確是魔力耗盡、無法使用『化線出身』了……但是，交給你、沒問題嗎？」
　　說這些話的用意、也不是不信任薩頗特身為團員的實力，可要是設置術式的敵人有機會、把「能力」給無效化，那或許現狀下、不能使用「能力」的自己，會對敵人有奇效。
　　——佑茹這樣的算盤，很快就被薩頗特看穿。
　　「沒問題的。就算我被封印『能力』，也有戰鬥手法。
話說回來，應該有跟妳說過、我是什麼來歷吧？」
　　理所當然的回應，佑茹點了點頭。這讓薩頗特、展開自信的笑靨。
　　「要是我跟妳說，在『悍馬組』那段期間，其實大半我都是在無『能力』的狀態下戰鬥呢？」
　　「……蛤？！」
　　有些震撼的事實，動搖了佑茹的觀念。
　　先不說薩頗特現在看起來、有些依賴「能力」的戰鬥氛圍，要知道當初，島上的反抗組織「悍馬組」、可是面對國外軍隊的第一線；刀劍自然不用說，還得面對大量的火槍、跟威力十足的大砲，可說是極其危險。
　　要是有「能力」應付，那可以存活也是能理解的。然而，眼前的皮甲男子，居然打算扯這種彌天大謊。
　　「不不不……再怎麼說，沒有『能力』面對槍砲、也太過無謀了……你們也沒拿槍吧？在這個節骨眼，為了逞英雄、說這種謊？」
　　極其不信任的言論，得到了薩頗特的白眼。
　　「我幹嘛扯謊啊？！佑茹小姐，我沒有說謊好嗎？
確實，我們沒有槍砲對付國外軍隊，還是可以用鐵包厚皮盾、擋下子彈的好嗎？當時也不是燧發槍，雨天就很難開槍的啊？
又不是有槍砲、對方就絕對無敵。同理，能在那種環境下存活的我，也不會因區區『能力』失效、就輸給對方的。相信我嘛。」
　　「……」
　　再次表出自信的觀點，使佑茹緊咬下唇。她眉頭深皺、實在不想做出決定。
　　可對方會這樣積極要求留下，也是體認到、眼前術式到底多麼危險了。再拖下去、對我方團隊也毫無助益。

　　「……嗯嗯嗯嗯嗯嗯，好、好吧！」
　　幾經腦袋內的思緒打結後，佑茹下達判斷。
　　「我馬上啟程回去！先說好，要是對方真的前來啟動術式，你就不惜代價、企圖阻止對方！
當然，第一優先的是你的性命！別給我搞捨身那一套，我不吃！馬上就回來、撐著！！！」
　　劈哩啪啦地說完決定後，佑茹把身上道具攜帶完、順便將部分食糧留給薩頗特，接著直接動身。

　　看著對方頭也不回、快步離去的焦躁步伐，薩頗特不禁笑出聲。
　　「哈、哈哈……我們的副團長，還真是可愛啊。
真是。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明明對大姐頭、我都沒有這種情緒的……或許，我還真的找到了吧，自己的『理想』。」
　　惹人憐愛的紫馬尾、隨著加快的腳步而左右搖曳。一舉一動、皆表現出動人氣息的吊帶褲背影，無意間觸動了薩頗特的心臟。
　　——要是可以，自己想持續保護她。如此的感受，竟在兩人的頭次共同探索後，成為了薩頗特的結論。
　　明明認識才沒幾天，卻已經被深深吸引。
　　薩頗特根本分不清，那是因為自己缺乏戀愛經驗的關係，還是真因為自己、就嚮往這樣既強大又弱小的異性。

　　「我……或許某方面、還挺無可救藥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