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易水幫主

十月庚午日，入夜，煙波樓頭。
　　夜風微涼，黃菊飄香，荊無雙一襲白衣，極盡素雅，人淡如菊，也掩不住她奪人心魄的明豔。
　　她正攬鏡畫眉，忽地身後傳來一陣細細的破風聲響，燭影搖紅，一個俐落的黑色身影已由窗外翻入樓中，他來得那樣輕巧，那樣令人猝不及防，甚至連落地時都沒發出腳步聲，一落地就站定在窗邊，遠遠注視著荊無雙的背影。
　　荊無雙兩頰泛起紅暈，並沒回頭招呼，她還是精心細緻地描畫著臉上的妝容，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肯在這人面前表現出哪怕一點點的不完美，終於美人妝成，她放下眉筆含笑回眸，滿眼都是藏不住的滿溢的溫柔。
　　「四哥回來了？」
　　她走向他，沈輕雲卻輕巧避開了她的觸碰，退向一邊。
　　「我到這來只是告訴幫主一聲：李輔國已經被我殺了，依照僱主要求他的頭顱和手臂已經扔進茅廁裡，連著這三日裡追蹤的人不少，方才我殺掉了最後一個，幫主可以放心。」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淡漠平靜，聽著像是事不關己，就好像這三天以來被二十多個高手輪番圍攻追殺的那個人是別人一樣。
　　但荊無雙又怎會不知道其中的凶險，他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早已經把滿樓菊香都掩蓋住。
　　那是誰的血？
　　「四哥可傷了哪裡？讓我看看……」
　　她再度柔聲靠向他，一雙手已貼上他的背觸碰摸索，他卻很快閃開，離得她更遠。
　　「莫要靠近，我一身是血，別污了幫主身上白衣。」
　　「可是你的傷……」
　　「不勞幫主費心，李大夫會幫我處理的，我先告辭了。」
　　一句話沒完沈輕雲竟真的打算抬腳走人，一刻都無意多留。
　　幫主、幫主……她最恨他這麼叫她！
　　她為什麼只能是他的幫主？他為什麼只願意叫她幫主？
　　荊無雙咬著唇，恨極反笑：「你說李百藥？你以為他還能有眼睛來看你的傷口麼？」
　　一句話果然讓沈輕雲停下腳步。
　　「什麼意思？」
　　「我已經查出了，李百藥就是程元振的接頭人。」
　　荊無雙望入沈輕雲眼裡：「家有家法幫有幫規，出賣幫中消息給官府的人我不會放過；我知道幫中你最關心的人只有他，今晚刑堂會處置李百藥，你可以不來。」
　　沈輕雲還是站在那兒不動，他想起很多事，想起十年前他和李百藥初識的時候、想起李百藥總是對什麼事都蠻不在乎的那個神氣、想起李百藥一直以來對自己這副身體的照顧、想起兩人共同經歷過的許多生死關頭……
　　儘管想起了這許多，他的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動搖的表情。
　　「刑堂我會去的，」他終於移步：「還有，我其實不關心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