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婦姌的喜夜

如夏：「奴婢還不睏，奴婢……」
從門外進來的如冬，小聲說道：
「王后，奴婢去悄悄問了宮人，說是王上今夜……留宿婦姌宮了。」
如夏狠狠吸了一口氣，咬著牙，正要開口，如冬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話。
婦好看著她們倆個，自立后後，就堅持口稱奴婢，
把上尊下卑擺的清清楚楚，現在倒是又露出原本性情。

一個鼓著嘴生氣，一個擔心憂愁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好了，今日本是婦姌的喜夜，王上陪她是應當的，下去休息了吧，都別侍候了。」
婦好離開前廳，自己回了內屋。

如夏氣紅了眼，「王上是個大壞蛋，言而無信，
明明讓王后等他回來的，一轉眼見了美人就被勾了魂，不回來也不交代一聲，讓王后白等他這麼長時間。」
「妳別嚷嚷了，讓人聽見了，怎麼看待王后？」
如冬沒什麼表情，只是有些茫然，喃喃的說：
「我們其實都知道的，王上後宮有六十多位妃子呢，
再怎麼寵愛王后，也不可能只留在王後身邊，這種情況……往後多著呢，
我們都要習慣，王后她也……也是要習慣的……」

夜深沉，涼如水。
誰家落月成孤倚，映入寒風滿室清。
婦好摟緊被子，安靜的卻又不安的難以入睡。
自大婚後，這麼多時日以來，這還是第一夜，自己一個人入睡。
一開始是不習慣身邊有人，如今熟悉身邊有人之後，忽然又不習慣一個人了。

當然，是要習慣的。她嗤笑。
只是那人給的承諾太深，她信以為真，以致於一時之間，覺得心口有些痛，有些磨，有些撕扯。
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沒關係，此後長夜漫漫，總會習慣……
她唇畔一抺輕嘲的笑，用力揉了揉眼角，揉去那想要滑落的淚。

＊＊＊
山頭的日光初升，許多人的好夢、壞夢都將被一一喚醒。
那初光迤迤邐邐往天地間散去，同時，也照在了婦姌宮的屋尖尖。
武丁習慣性早起，卻又有些模模糊糊的，他一伸手，碰觸到身旁的人，
下意識就攬住了她，混沌低語：「嗯，再…再睡一會兒。」
身旁的人沒醒，顯然睡得很沉，顯然做了個好夢，唇畔有輕愜的笑意。
就這麼抱著人，又睡了個不知時辰。

直到天光大亮了。
武丁覺得自己應該要醒了，卻又感到頭有些重，他眨了好幾次眼睛，才完全睜開。
喟嘆一聲，昨夜怎麼睡的這樣沉，許是近日事情太多，累著了。
他側過身，習慣性的想要親吻她的臉頰。
這一側身，定住了。
好一會兒，他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半撐半坐起來，仔細一看，這人是誰？
為何躺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婦好？

他立即拉開被子下蓆，站在床前，瞪著躺在蓆上，睡得深沉的女人……
一股怒氣從心裡湧出……
他正想發怒，把眼前的人叫醒，責問她……
卻又突然想到昨夜……，手握的死緊，轉身披上外衣，急沖沖就往外走。
三沕和七沕候在外頭，一見到他出來，帶著笑意上前行禮。

「見過王上，請問王上的朝食，是否要……」
武丁理都不理，大踏步往外走去。
留下她們驚愕的呆立在原地，有些慌張的你看我我看你……

走出寢宮，朝陽迎面而來，他遮了遮眼，回頭一看，婦姌宮三個字，被日光映照的閃亮，刺痛人的眼。
武丁此刻才有一種深深的恐慌。
婦姌宮、婦姌宮，為什麼他會醒在婦姌宮？
「王上，可是要回王寢？」
幾名宮人已經候著了，小聲問道。
武丁轉身瞪著他們，心裡突突突的一把火，
想要發作，想要怒問，可是他看見婦姌宮那三個字時，已經把昨夜的事情完全想起來了。
他和婦姌……
再問又有何意義？
他就這樣衣衫不整，有些狼狽的拼了力氣跑向婦好宮。
他必須去向婦好解釋，他必須去講清楚，他必須……
昨夜，她是不是很難過、很難過……

他跑到了婦好宮，後頭宮人也跟著跑的喘著氣，
婦好宮裡裡外外都在忙碌，宮女們已經在灑掃庭院，見到他紛紛行禮。
武丁越過眾人，直接衝進屋子裡。
正把朝食擺上桌几的如冬，瞧見他，慢吞吞的站起來，也不喊人，只默默的行了禮。
「王后呢？起了嗎？」
「天光已大亮，王后自然是已經起了，在後院練劍呢！」
如冬的聲音客氣有禮卻冷淡，不像之前，總是恭敬喜悅的回話。
武丁已無暇在意或計較，他一轉身又匆匆趕往後院。

婦好應該是要練劍，可她今日意興闌珊，練了一會兒就停下。
舉著一把青銅劍，她的目光看著劍，一動也不動，似乎出了神。
武丁到的時候，只覺得日光大盛閃在劍身上，光芒太過刺眼，
刺的他有些心痛，痛的像那柄劍一樣銳利。
婦好在出神，而他，心生怯意不敢驚擾，呆呆看著婦好。
如夏在一旁侍候著，早瞧見他卻沒有出聲，也不想出聲，
連行禮都不願了。她心裡賭氣，裝作沒瞧見人來了。
其實婦好已經聽見腳步聲，知道有人過來，嘆了口氣，她把劍收起，一轉身，就看見他站在那裡。

她愣了愣，才淡淡問道：「王上怎麼來這裡了？這時辰，王上不都已經去處理朝事了嗎？」
又或者，這時辰應該還與婦姌在一起，不是嗎？
這冷然卻平靜的態度，讓武丁的心又是扎扎扎的刺痛。
如夏上前收了劍，再遞上布巾，然後默默抱著劍退了下去，她就是不想行禮。
武丁走上前，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抱的很緊，把頭埋在她的髮間。
「對不住。」
「王上不該說對不住的，別忘了，你是大商的王。」
「我知道妳肯定生氣了，但妳必須聽我說。」
「……」
婦好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因為感覺到他的呼吸有些粗重與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