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在手，風向便有(2)

　　「波斯！波斯！！」

　　遠遠看見畢格波斯手捧松露起司牛肉丸，一臉迷茫的東張西望，宛蓉氣急敗壞，猛地抬腳後踹，分毫不差地踢中揪住自己衣領、相貌粗野的男子胯下，並趁對方鬆手之際，快步穿過人群，趕到畢格波斯身邊。

　　「咦？宛蓉，妳怎麼在這兒？林遠麟哩？」

　　「你眼殘嗎？」宛蓉抬手指向記者群。「快去救麟麟啦！」

　　短短一句怒斥，畢格波斯立刻從中意識到嚴重性，手中的松露起司牛肉丸如同失寵的海狗，被留在一張滿是殘羹剩飯的餐桌上，孤獨的目送畢格波斯、宛蓉二人衝向事發地點。



　　「現在是在演哪齣？」

　　「不是她先動手的嗎？怎麼她也倒下了？」

　　「是想賣慘喔？在逮丸當逮女真好。」



　　如果能選擇的話，宛蓉實在不想聽進半句閒言閒語，但也正因為這些閒雜人等的議論，宛蓉得以做足心理準備，將林遠麟跪坐在地、大口喘氣的窘迫模樣映入眼簾。

　　當然，還有與之同框、與禿鷹無異的記者們。只見他們掛著用慣的商業笑容，臉不紅、氣不喘的將麥克風遞向林遠麟，嘴上不饒人地提問道：

　　「林遠麟小姐，剛才的暴風是怎麼回事？妳能解釋一下嗎？」

　　姑且不論林遠麟是否願意回答，單就林遠麟此刻的狀態，能維持意識已經是奇蹟。

　　換句話說，別看武鬥家遠比常人強大，彷彿與疾病無緣，一旦身心健康失去平衡，他們也是會受傷、生病，與常人無異。

　　「一群混蛋！」

　　正當宛蓉握緊拳頭，即將衝上前時，一隻大手倏地伸出，攔在宛蓉面前。

　　「宛蓉。」畢格波斯的呼喚依舊平靜，卻比平時低沉不少。「我過去救人，妳去找人幫忙。」

　　當畢格波斯準備上前的同時，宛蓉一時無法會意，還想說些什麼，畢格波斯握得咯咯響的拳頭向她道出心中所想：



　　『我要出手了，幫我一把。』



　　隨後，一股難以言喻的氣魄自畢格波斯身上發出，彷彿能將一切事物拒絕在外。

　　「知道了，波斯。」

　　同為異能者，宛蓉自然知道那股氣魄代表什麼，立刻把到嘴邊的話吞回肚子裡，並拿出手機，以行動回應畢格波斯。

　　「對了，」等候電話撥通的期間，宛蓉抓緊空檔提醒：「可別太用力，影響到太多人唷。」

　　身處喧鬧的人群當中，畢格波斯一言不發，而是舉手比讚作為回應。在宛蓉看來，畢格波斯的舉動確實傳達出自信，但畢格波斯的動作實在俗擱有力，隨之而來的羞恥感瞬間壓過安心感，令宛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直到電話接通的瞬間，宛蓉仍在觀望、確認畢格波斯的能力成功發動，順利帶走林遠麟，直奔出口而去，與電話另一頭的慵懶聲音相互交織，形成令人安心的旋律。



　　『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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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斯小弟，辛苦啦。剩下的就交給我派去的人吧。』



　　距離畢格波斯出手，到救兵趕到、將三人帶離現場，整個過程歷時不到十分鐘，卻讓畢格波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彷彿靈魂被掏空似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勉力吐出心中的感激後，畢格波斯掛斷電話，抬手向正在開車、一身黑衣的同事示意，隨時注意周遭動靜，以及上司的進一步指示。對方沒有回應，只是默默點頭，藏在墨鏡下的目光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好，下一個。」

　　通過不斷呢喃，保持意識清醒的同時，畢格波斯轉過頭，目光直指後座的宛蓉。

　　「你接下來要問：『林遠麟的狀況如何了？』對吧？」

　　不等畢格波斯開口，宛蓉搶過話頭，逕自解釋道：

　　「只是沒有睡好，加上被那些智X記者亂洨，被氣到暈過去而已。」

　　說著，宛蓉不忘指著正躺在自己大腿上，睡相平靜的林遠麟，以加強說服力。畢格波斯見狀，只是淡然提醒道：

　　「那就好。在把林遠麟安全送回家以前，有勞妳照顧林遠麟了。」

　　「放心。」宛蓉拍胸脯保證：「倒是波斯你，還不快點休息？等等還得指望你把麟麟安全送進家裡哩。」

　　「說得也是。」

　　一想到逮丸記者有如狗皮膏藥的特性，畢格波斯趕緊調整椅背角度，好讓自己躺起來更舒服。

　　所幸今日的莫非定律並未全力運轉，這段從陶仔園到新逮北的旅途十分順利，既沒遇上塞車，也沒有交通意外攔住去路。

　　「呼──，終於到了。」

　　目送黑衣同事駕車離去，畢格波斯不禁暗自感嘆，自己能成為他們的一員，確實好處多多。

　　「等這次的委託結束，請伯母吃頓飯好了。」

　　對宛蓉母親的感激念頭一閃即逝，畢格波斯趕緊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警戒四周的所有動靜。

　　「波斯，還站在那幹嘛？快進來啦。」

　　宛蓉的催促不無道理，但畢格波斯還是下意識的掃視周遭，深怕漏看任何隱藏在巷弄轉角中、對林遠麟虎視眈眈的記者，隨後便轉過身，快步走進林家大門。

　　「麟麟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踏進玄關的瞬間，愛蓮娜‧磊伊茲的關心接踵而至。正攙扶林遠麟的宛蓉絲毫不敢怠慢，簡短解釋林遠麟的身心狀況後，愛蓮娜‧磊伊茲滿是疼惜的叮囑接踵而至：

　　「麟麟，聽姊姊的話，去洗個澡、喝杯熱牛奶，然後去睡覺。」

　　只見林遠麟低垂著頭、神情萎靡，雙眼中流露出猶豫，似乎想對愛蓮娜‧磊伊茲說些什麼，無奈後者帶給她的溫柔過於火熱，要是有所遲疑，只怕愛蓮娜‧磊伊茲會採取更激烈的行動。

　　「真的很抱歉。」

　　離開前，林遠麟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驀然回過身，向剛走進客廳的畢格波斯、宛蓉二人道歉：

　　「本小姐以為，已經做得很完美，結果、還是遇到這種事……」

　　不等林遠麟說完，愛蓮娜‧磊伊茲身形一閃、來到林遠麟面前，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滿臉堆笑的說道：

　　「麟麟，有什麼話，等睡飽之後再說，好不好？」

　　不等林遠麟開口，愛蓮娜‧磊伊茲雙手發力，硬是將林遠麟轉向走廊，隨後雙腳出力，推著林遠麟往浴室前進，同時不忘向客廳中的二人招呼道：

　　「你們先隨便找地方坐，我會在三分鐘後回來。」

　　「好、好的。」

　　二人回應的瞬間，愛蓮娜‧磊伊茲早已消失在客廳門口，只留下不時從走廊傳來、充滿力量的關懷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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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蓮娜‧磊伊茲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三分鐘的時間一到，便如期出現在客廳中，並順道向二人說明林遠麟的狀況。雖稱不上平靜，但至少還肯聽話，按照愛蓮娜‧磊伊茲的建議行事。

　　「那麼，可以跟我說說，發生了些什麼？那些記者說的是真的嗎？」

　　愛蓮娜‧磊伊茲指的不是別的，正是電視上正在大肆報導、關於林遠麟出手傷害記者的報導。

　　對此，畢格波斯、宛蓉先是相互對視一眼，再三確認對方所想與自己一致後，兩道視線不約而同地轉向愛蓮娜‧磊伊茲，由宛蓉率先開口解釋：

　　「愛蓮娜，我想妳也知道，逮丸記者就是這副德行。」

　　與愛蓮娜‧磊伊茲認真且專注的神情相互輝映，宛蓉一五一十地將今日的會面，以及意外狀況的經過娓娓道出。說明期間，宛蓉不忘順勢掀開衣領、展示脖子的勒痕，以印證記者的行事作風如何野蠻。

　　「是這樣啊。」愛蓮娜‧磊伊茲輕啜一口茶水，將茶杯放回桌上後，其神情中的平和蕩然無存。「看來，這次又被他們拐了一道。真是傷腦筋。」

　　饒是如此，愛蓮娜‧磊伊茲還是盡可能平靜的說話，以免自身情緒延燒到畢、宛二人身上。只可惜，矛頭可以被按住，氛圍卻無法被限制住。一股畢格波斯也能感受到、無處宣洩的鬱悶火焰早已點燃整個客廳。

　　「Miss.磊伊茲，要是不介意的話，有件事情，我想趁現在說明。」

　　事已至此，再怎麼鬱悶也不是辦法。得趕緊找出對策，方能繼續對抗來自協會的髒水攻勢。畢格波斯正是懷抱著上述信念，向愛蓮娜‧磊伊茲報告最近的調查進度。

　　「還記得那幾個在網路上攻擊妳的教練嗎？」

　　畢格波斯一邊拿出平板，一邊用眼角餘光確認愛蓮娜‧磊伊茲的表情。不愧是武鬥家名門──磊伊茲家的千金小姐，面對壓力的方式就是與眾不同。否則，畢格波斯這一舉措，極有可能引來不必要的爭吵。

　　「記得。我這兩天就是在處理他們的事。」

　　「很好。」

　　畢格波斯點頭，同時在平板一通點擊，隨後翻轉平板，展示今天早上剛整理好、節錄自低能卡論壇上的留言串。看似還是在抨擊愛蓮娜‧磊伊茲，實際上已經擴散到愛蓮娜‧磊伊茲身邊的人事物。

　　在這當中，又以林遠麟出現的頻率最高，其攻擊方式也與愛蓮娜‧磊伊茲被攻擊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可言的雷同。

　　「原本我以為，只有那四個人在亂。不過，照這些留言來看，至少還有一個人在帶風向。妳那邊有頭緒嗎？」

　　「有。」愛蓮娜‧磊伊茲美眸低垂。「我想是有的，只是沒有證據。」

　　「沒證據？沒關係。」

　　在一旁聆聽的宛蓉終於忍不住，藉機橫插一腳。「這不是有波斯跟我在嗎？愛蓮娜，只管告訴我們那人是誰，我保證波斯會在三天內找到證據的。」

　　宛蓉的豪言壯語很是自然，但畢格波斯可不這麼想，連忙打斷宛蓉，要求她不準用自己的名義掛保證。可宛蓉並不買帳，堅稱這一做法不過是為了激發畢格波斯的潛能，出發點可謂良善至極。

　　「我說妳啊。」

　　見宛蓉始終不願更正說法，畢格波斯心中無名火起，不疾不徐的質疑道：

　　「照妳這樣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我是不是要跟林遠麟小姐，或是Miss.磊伊茲下跪道歉？」

　　對愛蓮娜‧磊伊茲而言，突然被點名的瞬間，讓她下意識的出言緩頰，既是想緩和本就低迷的氣氛，也想表明自己對二人的信任並未改變。然而，當畢格波斯的質疑傳到宛蓉耳邊，又是另一番情景。

　　「也對。」

　　回憶起稍早時、意外發生的當下，宛蓉頓時感到渾身無力，懊惱的情緒有如誤點的火車，滿載著名為後悔的乘客，一口氣湧入內心。

　　「愛蓮娜，我真的、很抱歉。」

　　下一秒，宛蓉不顧畢格波斯的阻攔，逕直把腦袋、雙手往茶几上放，向愛蓮娜‧磊伊茲做出謝罪的姿勢。

　　「要是我、能再多注意一點，麟麟就不用受這種罪了。」

　　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可隨著情緒逐漸崩潰，使得宛蓉一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畢格波斯守在一旁，見宛蓉難以在短時間內平復，心裡自然也不好受。

　　不行，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心知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的道理，畢格波斯思索一陣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詢問：

　　「Miss.磊伊茲，能不能跟妳借用一下客房？」

　　愛蓮娜‧磊伊茲聞言，先是頓了頓，隨後睜大雙眼，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當然。跟我來。」

　　「有勞了。」

　　畢格波斯邊說邊扶起宛蓉。「宛蓉，妳也累了，去躺一下吧。」

　　畢格波斯的關懷固然誠懇，但還不足以讓情緒陷入低潮的宛蓉坦然接受。幸好愛蓮娜‧磊伊茲看出畢格波斯的用心，適當的從旁勸說，宛蓉這才吸了吸鼻子，向愛蓮娜‧磊伊茲表達謝意。

　　「波斯。」

　　剛踏進客房，宛蓉冷不防的伸手拉住畢格波斯的衣角，略顯紅腫的雙眼緊盯畢格波斯不放。畢格波斯看出宛蓉有話要說，立刻將耳朵湊過去，以免漏聽宛蓉接下來要說的話。

　　「對你亂發脾氣，是我不好。」

　　宛蓉說得小聲，但已足夠讓畢格波斯意識到，從宛蓉以自己的名義誇下海口時開始，其心中的懊悔早已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沒事。比起這個，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再來一起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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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將宛蓉安頓好、再次返回客廳，畢格波斯正想拿起平板，準備針對後續對策提出想法時，一件事實如同彗星撞地球，猛然砸進腦海中。

　　「要是這時候被人看到，我跟Miss.磊伊茲共處一室，事情肯定會一發不可收拾。」

　　在畢格波斯個人的感覺中，從意識到上述事實，到情緒重新恢復冷靜，大概用上幾十秒的時間。直到愛蓮娜‧磊伊茲毫無預兆的湊上前，一雙火紅眼眸投以關注的目光時，畢格波斯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失態。

　　「畢格波斯先生，你還好嗎？」

　　雖是穿著再平常不過的居家服，愛蓮娜‧磊伊茲的好身段依舊一覽無遺。包含畢格波斯在內、所有身心健全的男性，沒有人能無視如此美景。殘留在身體深處、因為使用異能所帶來的疲勞，在上述感官刺激下，頓時煙消雲散。

　　然而，作為消去疲勞的代價，是源自本能的無限遐想。畢格波斯深知這種想法的危險性，拚命壓抑的同時，也向愛蓮娜‧磊伊茲的關心表示感謝：

　　「只是不小心多用了點力。不礙事的。」

　　說著，畢格波斯順勢起身，象徵性地伸展筋骨，嘗試轉移注意力，將焦點拉回眼下的情勢。

　　「抱歉，讓妳久等了。」

　　尷尬而不失禮貌的開場白過後，畢格波斯直奔主題而去：

　　「Miss.磊伊茲，能否跟我聊聊，妳剛才提到的、那個帶風向的嫌疑人？」

　　「艋霄婭。肯定就是她。」

　　愛蓮娜‧磊伊茲也不廢話，直接說出心目中、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並挑明自己當前的擔憂：

　　「別看她常常出現在鏡頭前，她可是身兼多職，就連開記者會什麼的，都在她管的範圍裡。今天的事情，八成就是她搞的。」

　　說罷，愛蓮娜‧磊伊茲等待畢格波斯給出回應的期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成形。其速度之快，甚至快過畢格波斯拼湊線索的速度。

　　「畢格波斯先生，我有個想法，想請你聽聽看。」

　　愛蓮娜‧磊伊茲停頓一會兒，再三確認畢格波斯的回應中，沒有絲毫的怠慢後，先是警惕的掃視四周，隨後才鄭重其事的續道：

　　「老實跟你說，我這邊認識兩位朋友，可以幫你加速找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