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二

　　即使美妮感到再震撼，如今可是大敵當前，她很快取回冷靜。

　　只是命運像在嘲笑少女的努力，巴頓那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黑刀，焰光遇敵，是『擬態者』。」

　　「開什麼玩笑……」美妮當然沒有這樣回答巴頓，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約翰身上。

　　焰光遇到「擬態者」肯定會立即上報給巴頓知道，而瞭解這邊狀況的巴頓則會立即通知美妮，換言之這一定是發生在對話期間。

　　除了確定出現至少兩隻「擬態者」外，最大的疑問是兩邊的差異。

　　巴頓直接說了「遇敵」而沒有其他補充，意味著那邊戰鬥開始了。

　　為什麼約翰選擇與美妮對話，卻與閃光及幻焰大打出手，這叫美妮無法理解。

　　「能試探嗎？可是這等同曝露我方背後存在即時的情報網……」美妮一時之間難以做出抉擇。

　　狀況實在太過詭異，又欠缺情報，真的無法做出一個妥善，或者該說平衡的判斷。

　　不知道是察覺美妮的難處，還是巴頓已經作出判斷，他發出進一步指示：「維持原本方針，妳盡可能榨取情報。」

　　「不惜代價？」美妮只能如此詢問。

　　「由妳判斷。」巴頓知道無法完全指揮美妮，要她跟著自己每句話去傳達，那樣的對話會顯得相當不自然。

　　「知道了。」美妮認為不會因為巴頓的准許而樂得輕鬆，相反這等同要背負會造成重大影響的責任，但既然巴頓都這樣命令了，她也只得服從。

　　美妮決定好了，首先還是承接本來的話題。

　　「如果我理解錯了就麻煩你糾正，你是在尋求和平理性的對話嗎？」

　　美妮投出了直球。

　　一直默默等待美妮回應的約翰並沒有花時間思索，立即給出回答：「人類不是有句話嗎，先禮後兵？」

　　假如約翰沒有理解錯或者誤用，而美妮亦沒有曲解這句話，那麼唯一能確定的事實就是對方不排除使用武力。

　　換言之符合焰光那邊的狀況。

　　「不過先禮後兵嗎？結果我們這邊一直在計算，簡直就像壞人……」美妮雖然在心中這樣感慨，但不會因此就直接以禮相待。

　　美妮想了想，認為有冒險的價值後，還是決定透露些許己方的訊息，「我充分感受到先禮這件事，可是我的同伴好像受到不一樣的對待？」

　　這一次約翰終於沒有秒回，饒是沒有表情，仍然叫人感受到牠的猶豫，「跟妳對話，與跟她們對話，是有分別的？」

　　美妮基於與「未知」對話的經驗，除了像之前那種「和平意願」真的太過驚人外，像這種認知上的落差勉強不會構成足以叫她愣住的震撼，腦袋迅速消化這個回答的意思。

　　「雖然乍聽起來像是以為人類和牠們一樣，以某種形式統一了意識，但考慮到對方學懂多種語言，沒道理掌握不了人類個體存在著差異，換言之對方確切瞭解我們的組織性，把整個行動的不同人員視為一個整體……好棘手啊。」

　　美妮盡力不動聲色，每次開口都是一個重要決定，她小心再小心，慎重又慎重，「不，你是對的，沒有分別，即使如此，應該也沒必要動手吧？」

　　「算是沒有辦法，要與妳對話，就無法與她們對話，既然沒有分別，這就不成問題了？」

　　美妮得保持平靜以免讓對方能透過反應察覺到些什麼，可在車廂裡的巴頓則不在此限，一直專心聆聽二人對話的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對方這個回答要是所言非虛，這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敵人可能真的是一個意識而無法一心多用，又或者如此獨特的個體真的僅限一隻。

　　巴頓當然有叫閃光回報敵人的外貌，大致上與美妮所說的特徵一致，比首次在「第一城」看到時的模樣有所改變，稍微多了些人樣，但依然未長出五官。

　　依照之前對方的「工具」說法，只能認為敵人擁有多具有著如此外型的「擬態者」，巴頓並沒有收到閃光或者幻焰回報指對方擁有言語能力，如此一來也許獨特的「擬態者」只有美妮眼前那一隻，又或者同一時間智能的表現只會出現在其中一隻身上。

　　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說不定會成為這場作戰的成敗關鍵，美妮晚了巴頓些許意識到這個事實。

　　「謝謝你的說明，抱歉話題扯遠了。」美妮決定轉移話題免得再談下去會令對方注意到己方察覺到什麼，「我明白你們重視對話了，而我——我們這一邊也認同對話的重要性，沒什麼比能夠以溝通來處理衝突更好了。」

　　「衝突？」約翰的語氣流露出困惑，「什麼衝突？」

　　「喂喂喂，不是吧？」美妮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這反應，「呀……你們從外太空來到地球，霸佔了人類的領土，造成莫大的傷害？」

　　「原來如此，人類是這樣理解衝突。」任何人來大概都看不出約翰是否在裝傻，「我以為是在雙方理念或利益上相左，才叫作衝突。」

　　重申一次，因為美妮擁有幾次與「未知」交涉的經驗，這時候才能以冷靜且看起來充滿耐心的態度繼續對話下去：「所以在你的認知裡，我之前說的那些都不算衝突嗎？」

　　「不算吧。」約翰乾脆的回答就像經驗老道的無賴政客，「我從不認為這個世界有任何東西是屬於某個族群的，為什麼你們會認為因為你們比較早出現在這裡，這裡的一切就屬於你們？」

　　來了——早有準備的美妮僅是在心裡苦笑，她真的想把這番話錄音，然後播給那些喜歡舉起「自古以來」那種論調的人聽聽。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美妮同意約翰的說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