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按住那雙小手

「妳這丫頭。」子伯站起身，朝她頭上彈了一記，才又坐下。
巫咸認真問道：「珂兒，妳可是想清楚了？」
子珂神色鄭重的回答：「女兒想清楚了。」
巫咸輕聲問：「不後悔？」
她也輕聲回答：「起初是……不願意的。」
子伯立即精神一震，趕忙大聲說道：
「沒錯沒錯，確實應該好好再考慮。」
即使明白了女兒志向遠大，甚至女兒也把身為王后所可能要承受的一切都已經想清楚，
但他還是想把人帶回子方，就因為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
王后的位置又如何？子方不稀罕。
子方不求權也不追利，卻也不卑不亢，上百年來皆如此，
不需要那個位置來添錦，也不希望因為那個位置，把子方推到風口浪尖上，遭受四海各方國的注目與妒忌。

子珂明白阿爹的心情，歉意的解釋：
「一開始，我想過要離開，
都已經收拾包袱準備回子方了，出了王邑城後卻被巫覡攔阻。
巫覡要我回來，他說，我與大商的運數息息相關，不能走。」
一提到巫覡，連子伯都只能閉嘴了。
巫覡的占卜，巫覡的預言，巫覡說出口的話，從不曾……
從來都成真！
「所以，我走不了。」子珂垂下眼睫，輕聲的說：
「阿爹，我很抱歉。」
她知道，歷來，子方都不喜站在風口浪尖上，若是子方貴女成為王后，許多事就由不得他們了。

子伯嘆了口氣，「傻女兒，爹只怕妳在這裡受委屈，至於其他，
妳就不用擔心了，子方一向不喜出頭，但咱們子方，也不是怕事之徒。」
她小心的問：「那麼，阿爹阿娘是同意我留下來了？」
子伯哼了一聲，「我能不同意嗎？至少是王后，若王上只想納妳為妃，
爹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我的女兒如此的才情，自然只有那最高的位置足以匹配。」
子珂離了自己的位置，挪到他近前，撒嬌的攬住他的手臂。
「阿爹這話太驕滿了，還是謙虛些吧！」

子伯點了點她的鼻尖，又哼了聲，
「哪裡需要謙虛？我的女兒，我還能不知道嗎？」
巫咸和子珂都笑了起來。
子珂忽然坐正了身子，歉意的問：
「阿娘，那下一任的巫咸，該怎麼辦？」
巫咸搖搖頭，「這妳且不用擔心了，我會與巫覡再商討，另尋合適的人。」

綵娟未曾離開，一直在商甲院門外等候。
見他們出來了，立即上前說道：
「子伯，巫覡正在石竹宮等候二位，奴婢為二位引路。」
子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得先去拜見王上嗎？」
綵娟：「王上讓奴婢先帶二位去見巫覡。」
子伯與巫咸雙雙對看一眼，子伯撇撇嘴，巫咸卻是露出淡淡笑意。
這王上啊，可是將人心算得頗準，想來也知道若是直接與他們面對面，
有可能被拒絕，又不好強求，所以先讓子珂與巫覡攻克他們的想法，
最後，他們還能拒絕嗎？
巫咸客氣的說：「那就有勞姑娘了。」
綵娟趕緊垂頭行禮，
「奴婢不敢當，請二位隨奴婢來。」
子伯邊走邊嘀咕：「這王上，莫不是隻老狐狸……」
巫咸瞪他一眼，「身在王宮，胡說些什麼？」
子伯不高興了，小聲喃喃：
「嬌嬌女兒都要被拐走了，還不興我抱怨幾句嗎？」
巫咸無奈的搖搖頭。
平日裡行事果決的子方首領，偏偏遇到子珂的事情總會收不住喜怒情緒，
更何況是此等大事。唉，妥妥的一個焦心老父親。

石竹宮就在迎賓宮的南邊方向，須得先穿過一片竹林。
說「林」，是美稱，其實範圍並不大，不過是幾排茂盛的竹子，
但這裡原是商王的專屬之地，眾人自然而然把這叢竹子予以壯大的美稱，因此就稱為竹林了。
他們走過竹林中的小道，朝著石竹宮前去。
而在竹林的另一頭，有名宮女提著一籃食物似是不經意走過，眼神卻直直目送他們離去的身影。
她秀麗的臉龐，若是平靜無神，就顯得平淡無奇；
若是斜挑起眉，翹唇而笑，就顯得有些妖媚。
她是夕沚，井方埋在王宮的眼線。
夕沚歪了歪頭。
據說，王上召了子方首領前來，想必這就是了。
為何子方貴女送完禮後沒有返回，不但留置王邑許久，
如今連子方首領都被召來王邑，這之間肯定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難道是……
夕沚握緊了籃子，心裡驚愕的猜想，莫非……
如果是那個原因，那可真是太驚人了。
她急急轉身離去，想要趕快去證實這個猜測。

＊＊＊
石竹宮。
由於巫覡不喜被打擾，宮人就算送東西過來，一律進不了門，
只能敲敲門示意，並將一應東西放置門外的桌几上。
綵娟將人帶到後，發現她特意命宮人送來的茶與點心，還放在門外，
這原是為了招待子方首領事先所準備的。她看著點心有些尷尬，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人，難道是要客人自己端進去？
無奈，她敲了敲門，恭敬的說了聲：
「巫覡，子伯與巫咸已經到了。」
門內傳來聲音：「讓他們進來。」
綵娟轉身對子伯他們小聲說道：
「巫覡不喜歡宮人進屋裡，所以奴婢不好進去，只能麻煩二位……把茶與點心順道送進去了。」
巫咸笑著點點頭：「無妨，巫覡一向如此。」
綵娟：「那奴婢先退下了。」
巫咸端起茶盤。
子伯眉一挑，「這巫覡，到了別人的地盤還是這般嚴肅。」
說罷，他伸手推開了門。

＊＊＊
匆匆而去的夕沚，已經換了提籃，一手推開了門。
正在擦拭龜甲的巫官，頭也不回的問：
「是誰如此無禮，不敲門就進來？」
他以為是其他巫小臣，可沒有聽見任何回答，
正想轉身去探看，一雙纖纖素手自身後環住了他的腰。
「大人。」
這柔糯嬌軟的聲音，讓他唇邊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
巫官放下手中的龜甲，按住那雙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