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懲罰

【您的角色已經死亡！是否復活？是、否】

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出現的視窗了。

唯一能夠明白的是，這次復活跟以往不同──身上傳來了刺刺癢癢的感覺。

話說回來……癢是痛覺的一種對吧，就跟刺痛一樣。難不成這是？

「嗚！」

蜘蛛怪趁著我的注意力朝向其他地方的時候，猛不防地咬了我一口。

「嗚阿阿阿阿──」

不曾在遊戲中喊出任何聲音的我，第一次叫出口了。

當然，我不認為在遊戲中一直復活會沒有任何懲罰。但這款遊戲的復活懲罰居然是痛覺嗎！

啊，但是好像也是啊。

仔細想想，這款遊戲人物死掉不會噴裝，因為取名後的武器是綁定的；人物能力也不會降低，因為角色沒有素質；最常見的經驗值掉趴也沒有，因為這款遊戲沒有等級限制。

痛、好痛！不僅是被咬到的地方發出疼痛，就連手的動作也因為疼痛無法運用自如。

「哈、呼啊……呼哈！」

明明遊戲中喘息也無法減輕疼痛，但身體卻擅自這麼做。

蹦咚！

眼睛被淚水遮住視野加上陰暗的山洞，被突起的岩石絆倒在地上也是可以預料的事。

可惡！明明職業玩家是不能被遊戲影響的。我現在卻難看的倒在地上。不用說是繼續戰鬥了，就連好好的站在怪物面前都辦不到！

『已經到極限了吧，快點撤退吧。快點往右邊走！』

遊戲精靈的「果然如此」的語氣驅散了我害怕的心態。先前它所說的道具的影像在腦中閃過──

「我不要！」

『現在不是讓妳耍任性的時候了，認清楚現實吧。』

認清楚現實吧！別耍任性了！

……在第N次考執照失敗後，身邊的人這麼說。以嚴厲的語氣要我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成為職業玩家的天資。被說著『不能當飯吃的自尊就丟掉吧』或是『妳要認清現實』，要我放棄自己的尊嚴交換他人的接濟。

現實是什麼？現實就是我是個連自己的自尊心都無法保護的道具嗎！我之所以是我，就是因為我有自尊。為了能夠保有我自己，我放棄了許多東西。家人、朋友、身體、時間、未來，將所有的一切都賭在現在！

為了讓自己不再被其他人利用，為了自己再也不要被欺騙──為了能夠靠自己活著！

我每天不停的訓練，一天18小時，一年365天。如果說一萬小時定律是真的話，那我也應該能夠在職業玩家中闖出一點名氣了吧。

「喝啊啊！！」

為了能夠分散對痛覺的注意力，我難看地大吼著、攻擊著。宛如職業新手的攻擊方式。

唰！

蜘蛛怪輕巧的閃避了我盡全力的攻擊，明明它的身上也被之前的我弄得傷痕累累。要是是之前的我，這擊肯定會得手的。但因為痛覺讓我的手不聽使喚的顫抖，命中率也隨之下降。我甚至產生了要是砍掉這隻手，痛覺會不會消失的想法。

……等等，我不是有買嗎！

止痛藥水啊！

我想從道具欄內拿出止痛藥水，但是受傷的手完全不聽我控制，只是一直抖著。

『不想死的話就聽從建議撤退。』

可惡的遊戲精靈！如果它是個稱職的遊戲精靈的話，應該是要建議我使用止痛藥水吧！還讓我痛這麼久！

「從道具欄內拿出止痛藥水！」我大吼著。

遊戲精靈為了負責輔助玩家，是能夠操作玩家的介面與拿取道具。原本我沒打算使用它，但因為實在是太吵了，就讓它做點事吧！

『……止痛藥水？』

「有時間叫我撤退還不如快拿給我！」

遊戲精靈沒有回應，但眼前憑空出現了一隻手，手上拿著正是止痛藥水。我一口咬住了瓶口，將瓶內的藥水一飲而盡。

「喝啊！」

疼痛的感覺迅速的消退，我再度握起雙刀型態的武器進行著攻擊。

止痛藥水的藥效只有十分鐘。

我放低姿勢向前衝，砍下了先前已經被我砍到破裂的防具。趁著蜘蛛怪失去平衡的時候，用腳做出足球射門的踢擊，狠狠地在露出的腹部給它一擊！

【您被攻擊四肢部位，生命值下降1！】

……啊，忘記不用武器攻擊生命值會少的事情了。算了！以1換10生命值是一筆划算的交易。

像是發洩之前受到的痛苦，我將武器變成了很少用的斧頭。由下往上將蜘蛛怪打到了半空中。

『天羽散華！』

發動完技能後，我對仍在半空中掉落的蜘蛛再度補上了一斧。繼續再發動著技能。

周圍的小蜘蛛爬上我的腳，不停咬著試圖阻礙我。我無視它們的攻擊，勢必要在十分鐘內解決。蜘蛛怪的腹部不停的被我用技能轟炸著，毒液不停的噴出淋在我的身上。承受不了連續的攻擊，蜘蛛怪的腳一隻一隻啪搭啪搭的掉落。

啊，果然遊戲是能夠抒發壓力的好東西。

『……主人，已經夠了吧。打得太過頭可是會沒有東西的。』

遊戲精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不像是平常的語氣。不過它說的沒錯。蜘蛛怪的血量已經見底了，已經死了不能再死了。

收回了武器的同時，蜘蛛怪的身軀咚地掉在地上，並化成了灰。剩下的眼珠發出如同太陽落下的光暈，又像是夜晚的月光逐漸融合並縮小，最終變成了一顆僅有珍珠大小的圓形寶石。

【創造之石，等級A寶物。
能夠讀取思緒並化為現實，傳說中的寶石。】


寶物有分為S、A、B、C四種等級，跟證照的檢定分級一樣。儘管遊戲中跟現實的分級不同，但拿到B等證照的我拿到了A等的東西心情上來說還是不錯的。

尤其還是獨自攻略。

「哈阿。妳就這樣放著不管嗎。這可不是單人副本。粗心大意的話可會吃大虧。」藍髮藍眼的精靈現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戰利品，一邊說教。

「如果被其他玩家撿走可是你的責任喔。你是負責輔助我的不是嗎？既然我負責戰鬥，那你當然要負責撿寶物。」

「幫妳回報遊戲公司，告知妳身體資訊，幫妳拿藥水，現在還多了幫妳撿寶物嗎。妳到底把遊戲精靈當作什麼了。」它無奈地將寶物收進去道具欄。

「不要講的好像你做了很多事的樣子，明明你連提醒我喝止痛藥水都沒有。這應該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復活太多次的懲罰居然是痛覺懲罰，幸好當初我有買止痛藥水。不然可能會放棄繼續攻略。

「我只是個遊戲精靈而已，對於戰鬥可是一竅不通。嘛，不過這是我的失職沒錯，下次會記得提醒妳的。」

真難得它居然承認並乾脆的道歉了，我還以為還要跟它舌戰個幾回合。

「即使你對戰鬥再怎麼不熟，但你不是能夠學習嗎？別跟我說「妳是我協助的第一個玩家」這種話，我是不會相信的。」

「這種謊言太顯而易見了吧。放心吧，我不會說這種話。不過，妳雖然不是我第一個協助的玩家，但卻是我第一個認同的主人。看到這樣的主人痛到哭出來，第一反應叫主人不要繼續戰鬥應該是很正常的反應吧。」遊戲精靈認真的直視著我，增加了它所說的可信度。

我被那樣的表情打的措手不及，只能假裝生氣來掩飾臉上的熱度：「哼，就算你用擔心我的語氣來轉移你的失職也沒用，我是不會吃你這套的。而且，我才沒有痛到哭出來！這只是生理反應。人在疼痛的時候本來就會留眼淚了。」

藍髮精靈雖然聳著肩，傳達著『既然妳這麼說就是這樣吧』。然而，眼神卻一副真難妳沒辦法的無奈情緒。如果角色有心臟的話肯定跳的很快吧。

然而──

「畢竟我只是個道具，不能理解人類的構造跟情緒。」

這傢伙！

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啪的一聲從遊戲精靈的臉上響起，相應的，雙手上傳來了震動還有溫度。

「我不是說不要再講道具這兩個字嗎！既然你不懂人類情緒的話，那至少我這個主人講的話你要好好記得吧！AI不是最擅長記憶的嗎。」

藍髮精靈發愣著，似乎還沒能從剛剛的衝擊恢復。

我只是提醒它，用雙手往它的臉上拍打而已。應該沒有很大力……不對，遊戲精靈又沒有知覺，也不會腦震盪。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為什麼妳要生氣呢。」

「我才沒有生氣……不對，你怎麼會覺得我生氣了。你不是不懂人類情緒嗎。」

「遊戲精靈為了能夠更好的輔助玩家，會藉由腦波跟腦中部位的活躍程度來判斷情緒。」

「那為什麼你老是做出讓我生氣的事情。」

「先提出問題的人是我，如果要我回答問題，請主人先回答我的問題。」

......真讓人火大。主人的問題不是應該是最優先回答的嗎。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東西嗎。還是你要反駁？」

「AI的記憶是不會出錯的。」

「那如果身為我的東西的你是道具的話，那我是什麼？」

精靈的藍眼睛驚訝瞪大著，然後──發出無法讓人反感的笑聲。

「原來是這樣啊。如果我貶低自己的話，連同也貶低身為主人的妳嗎。」

「就是這樣。」

我挺了挺胸膛，試著縮短一下身高差距，但感覺沒用。

「你就維持你原有自大的設定就好了。一下神氣自大，一下又貶低自己。你不是AI嗎，像人類一樣矛盾真讓人看不下去。」

也不知道我講的話戳到它哪個點了，低沉的笑聲持續著。

「你要笑到什麼時候啊！已經夠了吧。」

雖然想繼續聽下去，但差不多也該制止了。

NPC跟人類不一樣，擁有能夠控制自己情緒的開關。不可能會發生無法止住笑的情況，也就是說，這個傢伙是故意的！
沒有什麼獲得好處，只是為了讓我感到不愉快才做的行為。真是個性惡質的AI。

「抱歉、抱歉。妳果然是最棒的。」

這、這傢伙！能不能停止這樣講啊。用那種低沉的聲音講這句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哼…哼！你可要加油啊，我對你的評價可沒有你對我那麼高。」

「明明身體都交給妳了，卻還不夠滿足嗎。」

唔！明明是說能夠操控它身體的命令指令卻要講的這麼曖昧，是想看我手足無措的樣子嗎。

是因為拚盡全力繃緊的神經放鬆的關係嗎？我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容易動搖了。振作點啊，我！

「人類的慾望可是無限的呢。」

沒有給它說話的時間，我急忙準備離開。這不是落跑！是戰略性撤退。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間，從旁邊的岩石傳來了「等一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