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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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5
阿昂開車載閔鈦宇一起去夜渡生物標本館。

或許是內疚,無意間將郝子頌的身分洩漏出去,阿昂這次很難得地露出想要認真的表情。

自從上次和郝子頌深談過,阿昂對於他的印象已大改觀。甚至覺得在某方面,郝子頌有點像他那因衝動逢人就鬥毆的弟弟,最後因此而離開。

「你說郝子頌失蹤多久了?」

阿昂單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打著檔,嘴裡還不忘和閔鈦宇核對資訊。

「他失聯三天,什麼訊息都沒有。」閔鈦宇的眼裡充滿懊惱,他應該要早點察覺不對勁的,不該讓郝子頌單獨行動。

「夜渡標本館有什麼能藏人的地方嗎?或是密室。」阿昂問。

「是有一間恆溫的地下儲藏室,本來是用來存放沒展示的動物標本。」閔鈦宇想起那個老闆專用的房間。

「聽起來挺變態的。該不會還有鐵籠什麼的?」阿昂試圖緩和氣氛。

「鳥籠和大型狗籠是有。」閔鈦宇還在擔心郝子頌,完全無暇顧及其它事。

「老闆為什麼要綁架他啊?」阿昂聽閔鈦宇敘述一遍,還是覺得無法理解那人。

「可能是為了復仇。」閔鈦宇想起老闆自戀的臉,也是很難跟綁架犯聯想在一起。

「復仇?」阿昂打了方向燈,流暢地向右轉彎。

「你知道少女獻祭事件嗎?」閔鈦宇轉過頭。

「有看過相關報導。」阿昂摸了摸下巴。

「老闆的妹妹就是當時的受害者。」

「哇喔,真的嗎?我的天啊⋯⋯」

阿昂似乎理解了,他開始激動地大叫。

「也太巧合了吧!你們這群人怎麼都和那件事情有關?」

阿昂發出誇張的尾音,還因為太激動壓到一次喇叭。

「抓穩囉,我要抄捷徑,前面拐進小巷可以省去很多時間。」

阿昂突然來個大迴轉,車子完美地鑽進小巷,「如何?我開車很穩吧?哈哈。」

「前面右轉就是了。」閔鈦宇沒回應,只是繼續指路。

「了解。」阿昂又一個直線加速後猛然轉彎。

「你先下車,我再去停車。」

阿昂直接將車停在夜渡生物標本館門口。

「好,待會見。」閔鈦宇開門下車。

縱使來過這間店多次,以此刻這種追隨心繫之人的情感,對閔鈦宇來說還是第一次。

閔鈦宇停佇在門口,他的胸腔此刻滿溢著湧動的心緒,正當為郝子頌令人憐憫的身世悲痛之虞,就被阿昂踹了一腳。

「幹嘛杵在門口?還不快去救人!」阿昂煞風景的大吼,將閔鈦宇拉進店裡。

一樓似乎沒人。

阿昂背著手到處參觀,對精緻的動物標本發出嘖嘖的讚嘆聲。

「全都是真品?我還以為會參雜一兩個假貨,那你們這樣能賺錢嗎⋯⋯」阿昂開始高談闊論。

「地下室從旁邊下去,有一道隱密的活動門。」閔鈦宇指向前方。

兩人正要走到密門,突然就被推開,老闆板著一張臉出現。

「鈦宇,你帶朋友來逛?」老闆的表情似乎有點驚訝,他反應很快地問阿昂:「抱歉,今日要提早休息,我們一般都是走預約制。」

「他不是來逛店的。」閔鈦宇對老闆解釋。

「呵,一般參觀也是可以的。只是今日要提早打烊,所以還是明日請早。」老闆笑得敷衍。

「可我在找的東西好像不在一樓?」阿昂問。

老闆收起笑容,「你想找什麼?」

「地下室的那個人。」阿昂揚唇、笑的猖狂。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老闆打算裝傻,說完便要下樓,但門被閔鈦宇拉住:「俊哥,也讓我們參觀一下。剛好朋友也想看。」

知道這兩人不會罷休,老闆只好帶他們一起走向地下室。

「沒想到還蠻大的。」阿昂將手放後腦勺,一副隨意的樣子。

「這裡是原先就是規劃為儲藏空間。」老闆回答,眼神四處張望。

「這裡大概幾度啊?覺得比外面涼。」阿昂又問。

「大概比外面涼兩、三度。」老闆回答地隨便。

「停,就是這裡。」

三人經過一道門時,阿昂突然叫出聲。

「怎麼了?」閔鈦宇看向阿昂。

眼前是一道電子鎖的倉庫門,看起來很嚴實。

「我們到了。」阿昂看向老闆。

「那裡面沒什麼好看、不過是一些廢棄品和雜物。」

「請開門,我要找的人就在裡面。」阿昂的語氣十分堅持。

和老闆陷入僵局,阿昂探出食指。整個空間突然布滿灰色細線。

老闆的眉毛跳了起來,嘴巴張大呈現O型。

「我是佈界師。就算沒鑰匙,也看得到房間裡面。」

聽見阿昂直接攤牌,老闆頹然放下肩膀,像是知道事情已被揭穿。

伴隨電子鎖輸入的聲音,老闆在鍵入最後一個數字後,打開倉庫門。

裡頭很暗,打開燈後,裡面的格局才出現在眼前。

看起來是一間設定恆溫的地下儲藏室。

裡面放著許多動物標本,有單純骨骼,也有含毛皮的。地上還有一些寶特瓶、水瓶、大塊防水布。有些骨架甚至還裝在密閉的透明塑膠袋內。

他們走到最深處,終於在一個由兩張桌子拼成的大桌上,發現躺在上面,狀似睡著的郝子頌。

閔鈦宇立刻衝上去,抱住郝子頌。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閔鈦宇將郝子頌扶起,仔細查看他的身體狀況。

「⋯⋯我⋯⋯終於見到你了。」郝子頌的聲音有些虛弱,大概是喉嚨過於乾澀的緣故。

「沒事了,你已經安全。」閔鈦宇將人摟住,「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

「我去開車,你先帶他上去。」阿昂搖晃車鑰匙,示意閔鈦宇。

老闆看起來像一臉失魂的樣子,僵硬地坐在地上。

阿昂看見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犯案啊?他是無辜的。」

「我想替她報仇⋯⋯」老闆的眼神充滿哀傷,像是累積巨大的悲愴:「我小妹她也是無辜的。」

「我們都是無辜的啊!」

阿昂的聲音變得高亢:「在這個夜渡生物標本店,被留下的我們,就像那些動物標本一樣;全都是受害者。唯一不同的是,牠們有的是已經被加害身亡。」

郝子頌睜開畏光的眼睛,就在眼角滲出淚水時,儲藏室的地板突然劇烈震動。

「這是轉移術,有人要過來了。」阿昂替大家說明。

老闆茫然地望著前方,在房間中央已揚起風壓,在一陣白霧籠罩下,薩沙伯爵的身影突然現身。

「子頌!」薩沙伯爵呼喊著郝子頌的名字,他的眼瞳變得通紅,看起來像充滿血淚。

「誰幹的?」憤怒幾乎佔據他全部。在此地即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前,阿昂跳出來說話:「這位先生,你克制一下。明天就是札特瓜的獻祭日。提早陷入廝殺並沒有任何好處,明日還有的打。提早失去戰力並不明智。」

薩沙伯爵頓住,顯然是聽進去阿昂的勸架:「但我要他付出代價!」

「我們大夥可能明天就一起死了。」

阿昂看似無厘頭,但認真起來比誰都投入。

「所以我建議啊!大家乾脆趁這個機會ㄧ吐怨氣,將仇恨一次說開。」阿昂的眼神審視著在場所有人:「況且,說出來大家才能一起想辦法解決啊!大家說對不對!」

「對!」

都沒人附和,阿昂只好自己鼓勵自己。

「那就從你先開始,」充當主持人的阿昂,慫恿薩沙伯爵開始自白:「請說出你隱藏最久的秘密!」

由於進入突然的團康活動環節,除了一頭熱的阿昂,其它人都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

倒是郝子頌,在終於認出來者是薩沙伯爵後,咬牙硬撐著逼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堅持要收養我。」

郝子頌的犀利問題一爆出,阿昂立刻感覺這個加料環節似乎能行,於是順勢提問伯爵。

「請伯爵回答,郝子頌所提出的問題,為什麼要收養他為養子?還有關於你的身分介紹。」

薩沙伯爵的眼神還未緩和下來,他用兇狠帶殺氣。但同時鼻音滿是悲愴氣息的衝突混合版本。

開啟這場不知是又哭又笑,還是不哭不笑的衝突大和解家鄉父老代表的開場:「我其實不是薩沙伯爵。」

在場的邪神祭品會成員,立刻被這極具衝突感的句子吸引。

「我一直都是郝子頌的父親,我真正的名字是羅雁安。」自稱不是薩沙伯爵的薩沙伯爵,流下幾滴淚後繼續說。

「我除掉真正的伯爵之後,便繼承了他的名諱和財富。但我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替自己開脫,而是為了我最愛的家人——我的兒子郝子頌。」

「我希望他能擺脫我的包袱、正直而快樂的渡過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薩沙伯爵剛演說完,便除去自己偽裝面貌的易容法術,變成一個黑色短髮、穿著巫者罩袍的惡魔召喚師。

「為了保護我的兒子,我選擇讓死去的我背負一切罪惡。對於這個決定我並不後悔,只是有點遺憾無法以薩沙伯爵的面貌說一聲我愛他。」

郝子頌努力睜大眼,用被淚水浸濕的面頰勾起笑顏。

這時他終於聽見父親遲來的告白。

「我最親愛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