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我為什麼還能醒來？」愛莉絲抬起蒼白的手輕摸著臉頰，肌膚僵硬失去血色與彈性，她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當愛莉絲挪開手抬頭才看見雷德的臉龐，在一片凍結的冰花之中雷德失去意識靜靜地睡著。

　　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大腿上時愛莉絲感到有幾分羞澀，但她的臉龐沒有半點紅潤，在冰面之中的神色甚至顯得冰冷如霜。愛莉絲搖了搖頭後爬起身子，她張望著凍結的原野與遠處即將升起的黎明，在風中破破爛爛的白紗隨風飄舞，她的身子蒼白且沒有半點生機。

　　在地面上的冰花中愛莉絲看見自己面如死灰的樣子，輕撫胸膛沒有心跳才讓她確認自己已經死了，放下手後她凝望著一旁的雷德。雷德那疲憊的姿態不禁令愛莉絲感到虧欠，自己的衝動終究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她垂下視線望著雙足。

　　「我也沒有被徹底放棄嗎……」愛莉絲一邊說著一邊撥弄頭髮，瀏海遮住了她的右眼，欠缺整理的頭髮捲翹而起顯得相當凌亂，此刻再也沒有人能看出她是愛莉絲公主。

　　朝遠處看去黎明緩緩升起映照在冰霜上，愛莉絲蹲下身子將雷德背在背上，她看了眼黎明後轉過身子朝王都的方向走去。

　　「回去找萊卡小姐吧，最起碼我得帶雷德兄長回到她的身邊。」愛莉絲目光陰沉地自言自語，但她邁著腳步踏過寒霜。

　　踩過寒霜覆蓋的土地後踏上草葉覆蓋的森林，樹葉被踩碎的聲音與腐爛果實的臭氣交雜一起，愛莉絲目光冷澈的持續前進——穿越樹林、湖泊、狹道，不分日夜的行走直到返回王都為止。

　　走回王都之時天色是一片星夜，眾人都觀望著身上滿是髒汙，雙腳滿蓋泥土的愛莉絲，她無視於所有鄙視與嫌惡的視線持續往前走——順著內心的感覺來到了艾登的家門前。

　　愛莉絲剛踏上台階後看了眼門口的鈴鐺，禮儀來說應該搖鈴通知，但是愛莉絲心一橫覺得自己不是公主不必遵守禮儀了，她一腳踹開大門踏著泥土走入室內。

　　行走的過程沿途留下足跡，愛莉絲踢開書房的門時看見了一縷月光，月光穿過窗戶斜射而入，萊卡站在窗前沐浴在月光之中等待。門敞開之時萊卡轉過視線盯著愛莉絲，她揚起嘴角笑著。

　　「歡迎回來，雷德，還有愛莉絲小姐。」萊卡交叉十指放在腹前，在月色下顯得特別嫻靜。

　　愛莉絲將雷德背到沙發上，隨後她面無表情地回眸看著萊卡，第一時間她伸手摸著心臟的位置。她問：「這都是妳計畫好的嗎？」

　　「天知道，也許我只是想避免雷德徹底死去。」萊卡瞇起眼睛斜眼回覆。

　　「為什麼要留下我一條命呢？不惜讓我做為殭屍也要活下來的理由是什麼？妳不想要與他的兩人世界嗎？」愛莉絲站姿邋遢，她帶有些黑眼圈，手指還輕敲著自己的腦袋，比起還是人的時候多了強烈的陰沉感。

　　「兩人世界嗎？如果這個兩人世界是需要透過令雷德去割捨內心的一部分達成，那我會選擇另一個答案。」萊卡攤開手在月光下展示著自己，來自背後的光線使她顯得神聖莊嚴。愛莉絲稍稍張開嘴表露出詫異，深深嘆了口氣，搖頭晃腦地說：「難怪我比不過妳啊。」

　　「我只會考慮自己希望能夠與他發展成什麼樣的關係，卻沒有正視過他現在喜歡與享受的是什麼，一意孤行的覺得這就是好，才會造就這樣的結局。」愛莉絲用手扶著頭，她面如死灰地坐倒在地面上。

　　「重新來過也不遲，妳不覺得嗎？」萊卡坐上窗邊，風吹動長髮與魔女帽，她閉上雙眼用手撫過前髮而笑。

　　「重新來過？」愛莉絲忍不住抬頭凝望著她，縱使表情沒有變化眼中仍有絲懇求。

　　萊卡點了下頭，她再次張開雙眼走上前輕捧住愛莉絲的臉頰，彎下腰貼近其鼻尖開口：「沒錯，既已有第二次生命何嘗不去大膽追尋，灰燼中重生雖然困難但是充滿價值。」

　　「重生……」愛莉絲握緊了拳頭，雖然流不出淚水卻感覺到解放。

　　「無論是魔族還是人類都經歷過重生，我也一樣曾經化為灰燼卻又重生至此，崩潰了就再站起來、跌倒了就用爬的前進，只要眼前還有一絲希望的光輝就繼續前進，妳應該不是如此容易就消亡的人吧？」萊卡靠上愛莉絲的耳邊細語，說完她挺起身子甩了下長髮，隨即用著一股意味深長的笑容俯視著愛莉絲。

　　「但是我不想給雷德兄長再添麻煩。」愛莉絲咬了下嘴唇，她的神色糾結在一起顯得特別兇惡。萊卡僅是維持著笑容沒有答覆。「如果只是麻煩我就不會來找妳了。」突然一道聲音劃破了沉默。

　　愛莉絲錯愕的回首，第一眼就看見沙發上的雷德睜開了雙眼，他像是一個大帝一般坐著，雖然疲憊卻瞪大著雙眼凝望兩人。

　　「我……」愛莉絲想流淚卻流不出來，她僅能透過組織不成的話語緩緩爬上前去握住雷德的手掌。雷德揚起嘴角而笑，他乍然地說：「這樣的妳比較好看，更有前世的那種感覺。」

　　話語令愛莉絲愣了一會，此刻僵硬的肌肉終於潰堤，她勉強的展露安心的笑顏。「我從不覺得妳是個麻煩，會斷了聯絡也是因為我疲於外面的世界忘了自己擁有什麼，一切也沒能跟妳好好解釋，我並不是討厭才拒絕的。」

　　雷德疲憊的聲音傳入耳中，愛莉絲的手微微打顫，萊卡在這時湊上前蹲在兩人身旁，她伸出一雙大手緊緊握住兩人的手掌。

　　「這樣妳能明白嗎？雷德就是不想失去妳才會去阻止的，雖然我才是第一，但是我並非不能理解一個人會擁有各式各樣的感情，連同妳在內也是我必須保護的對象之一。」萊卡輕撫著愛莉絲的手背，她隨後轉眼看著雷德接續：「對我而言你是第一位，但是你重視的一切對我而言也同樣重要，只要你不背棄我，所做的任何決定與事情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包含這次賭命的行為以及對我隱瞞招式的事情。」

　　雷德苦笑一陣沒能答上來，他有氣無力的咧嘴笑幾聲當作回答。

　　「愛莉絲小姐，如果重來妳想說什麼？」萊卡鬆開手，她站起身子略帶興致地笑著，看上去有些像是在調戲對方。

　　愛莉絲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後她端正地跪在地面上，縮回手後暫時閉上雙眼聚精會神。大約半分鐘過去她才再次睜眼，面色多了些許柔和——

　　「很抱歉我傷到了你，更做了傷害自己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能與我重新由友人做起嗎？我會一心一意的忠誠於你，直到你有一天能夠以愛人的姿態面對我為止。」愛莉絲的姿態與語氣略顯嚴肅，她的視線直望著對方的雙眼。

　　雷德哼笑了幾聲，隨即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愛莉絲選擇低下頭像是受旨般莊敬，萊卡在一旁很快扶起了她的身子，隨即滿臉笑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先去洗澡然後換一身衣服吧？慶祝你們歸來以及雷德七十等的祝賀準備就要開始了。」萊卡雙眼放光，她興奮過剛才的任何一瞬間，彷彿等待此刻已久。

　　愛莉絲雖然有些疑惑，但她點了下頭後便走往浴室準備洗澡更衣。中間艾登路過看見冷笑著一陣，他撇了眼萊卡後就說：「真的是惡毒的女人。」

　　萊卡送走愛莉絲後替雷德蓋上毛毯，同時分裂出一小個史萊姆幫忙清潔與治療雷德的身體，隨後她便讓雷德靜靜地睡著，自己準備去尋找一件適合他的正裝。

　　夜色過去——當日光映照而入雷德才再次睜開雙眼，此刻他的眼瞳炯炯有神，身上的傷也不知在何時被治好了，放眼望見整齊的書房時雷德摸了下自己的臉龐確認不是夢境。

　　搖晃腦袋後雷德意識清醒起來，他低頭才發現自己換上了一身貴族華服，椅子旁還多擺了一把黑色金屬拐杖，他拿起拐杖後轉眼看向窗外絢爛的日光。

　　溫暖的光線映照在身上時無比舒適，雷德為此停駐腳步在窗前享受溫度，剛閉上雙眼就感覺背後貼來一陣軟嫩的觸感，一雙手從後方擁抱住自己。雷德為此睜開雙眼，史萊姆狀的雙手一看便知是萊卡，他微微一笑。

　　「萊卡，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萊卡將頭靠在雷德的背上，她視線朝下靦腆地笑著，指尖還刻意輕撫著雷德的胸膛。

　　幾秒過去萊卡鬆開雙手，她退開兩步時雷德轉回身子，兩人相視而笑。

　　「萊卡，感覺妳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即使如此妳還是讓我去找她啊。」雷德攤開雙手表露出無奈與苦笑，姿態看起來一點貴族的優雅感都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喔。」萊卡反倒神秘地一笑並用手遮住嘴唇。

　　「愛莉絲呢？」雷德轉眼看向門邊，書房內只有他與萊卡。萊卡用拇指指著後方，神色愉快之餘帶有些使壞的意味。她說：「她正在廚房喔，今後我們多了一個家務小幫手呢。」

　　「什麼？」雷德嘶了一長聲，隨後他轉身跑出書房去到廚房內。

　　在廚房中他看見殭屍姿態的愛麗絲身穿黑色女僕裝正在調理料理，注意到雷德時她看了一眼並用手指比出耶，縱使神色僵硬也能讓人感覺到她正享受於料理之中。

　　「妳變成女僕了！」雷德瞪大雙眼，姿態嚇得往後靠。萊卡正好來到廚房內，雷德的背脊也隨之貼到她的雙峰之上，但是她不為所動反而還冷靜地解釋：「是她自己要求不要直接做戀人的，所以我安排她成為我們的貼身女僕，也是她自己願意的。」萊卡用食指貼著嘴唇而笑，瞇起的視線看起來略有些陰險。

　　愛莉絲隨之點頭附和，她還跟著回眸看了眼雷德說道：「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就當作我是為了自己的衝動做出補償吧？俗話也說要抓住一個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所以我會從這個方面搶下萊卡小姐的正宮位置呢。」愛莉絲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針對萊卡。

　　「哎呀？想跟我搶呢？就憑妳那死人一樣的身體？」萊卡走上前挺出胸部，巨乳隨之彈了一下。愛莉絲立刻踮起腳尖貼了上去，巨乳貼著巨乳相互擠壓之時她神色冷酷地回答：「沒錯，就憑我會做家務會雷德兄長喜歡的料理。」

　　兩人的眼中彷彿有座戰場正在打鬥，雷德看見時背脊冒出冷汗，這不就是……修羅場嗎？難道不知不覺間自己要陷入修羅場裡面了？

　　「『哼，最後贏的會是我。』」兩人同時扭開身子相同的雙手抱胸，不約而同的斜眼看著彼此。

　　「完蛋了……」雷德抱住頭部，眼看兩人交火的樣子他十分害怕，遠比自己還在三十五等面對六十等敵人還要擔憂，擔憂到神色都鐵青了。

　　隨即兩人一起轉回視線望著雷德——

　　「跟我去床上造小孩吧！」

　　「來試吃我的料理吧！」

　　萊卡與愛莉絲同時喊道，剎那間兩人又回頭瞪了彼此，愛莉絲率先用湯勺指著萊卡大罵：「妳這個變態史萊姆整天只想做H的事情！」

　　「反正我不會懷孕。」萊卡自傲的抬頭挺胸俯視對方。愛莉絲此刻摸著自己的肚子，隨後看向雷德激動地喊：「我現在是殭屍也不會懷孕的！」她的眼神充滿混亂，像是不經大腦的說出這句話。

　　「不是不會懷孕就可以一直打炮一直爽好嗎！」雷德摀著胯下縮起雙腿大喊。

　　此刻萊卡回眸一笑，她對著雷德伸出手——

　　「但是一直與你待在一起我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雷德雖然愣了一會，但他選擇伸出手接過萊卡的手掌，緊緊握住時他笑著答：「我也是。」

　　「我愛你——直至永遠。」萊卡閉上雙眼燦爛地一笑，猶如外頭的日光那麼絢爛。

　　唯獨雷德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似乎與競技大會還有房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