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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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3
「噁噁噁……」
最後我以去幫東為藉口,飛也似的逃離俄斯托卡的家。
現在我正在路旁扣喉作嘔,胃中物決堤似地直噴而出,別說剛才的早餐,就連昨晚的晚飯都嘔了出來。
在把肚中最後的一滴胃液都吐出來後,我仰天默默流淚,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忘掉剛才發生的事,但越想忘記,俄斯托卡那俏臉通紅的畫面就越是揮之不去。
……去請東往我的頭部來一記重擊,會不會就能忘記一切呢?
我開始自暴自棄,產生自殘的念頭。突然間,我腦中靈光一閃-
等等,小茜家中不是有失憶藥水的嗎?
一想起失憶藥的存在,我的雙腿立即自動朝小茜家中直奔過去。不消一刻我便來到小茜的研究室前。
「小茜!大哥哥有事相求!」
然而任憑我在屋外如何大喊,室內都毫無反應,看來她並不在家。
抱歉,我只好不請而入了。
我伸手一拉,發現大門被鎖鏈緊緊鎖著,但幸好窗戶沒有上鎖,我立即由窗口鑽入-
「發現入侵者。」
那知前腳甫一踏進室中,便觸發了防盜系統。一道由瑪琳配音的警告音效立即響起。同時數條鎖鏈突然從天花板及地面的暗格射出,由不同的方向朝我飛來,把我如同粽子般五花大綁,固定在原地。
嘰嘰……
緊接著一個臉上畫著瑪琳媽媽臉孔,全身長滿尖刺的假人以生硬的動作向我迎面走來。
「哇啊啊啊!別過來啊!」
有著密集恐懼症的我,只是看到那些尖刺已心生恐懼。假人徐徐接近,眼看就要把我刺成刺蝟-
-噹-
在這危急存忙之秋,我爆發出超越常人的火場怪力,把身上的鎖鏈一把掙斷……騙你的,我才沒有這種怪力,實情是鎖鏈早在昨晚就已被莉娜妮弄壞,我只是輕輕一拉便能脫身。
在鎖鏈咔啦一聲掉落地的同時,那名迎面而來,全身尖刺的假人也停下了動作,低頭不動。尖刺距離刺到我臉上只差分毫,令我全身雞皮疙瘩。
我眼簾半蓋,戰戰兢兢地以蟹步逃離假人的尖刺,移到藥架前。過程中我的肌膚一直感受著針刺近在咫尺的奇特感覺。
在輕呼一口氣後,我冷靜下來,開始在藥架上尋找失憶藥。
我雖然幾近目不識丁,但簡單的字還是懂幾個,而剛巧『『失』』字就是其中一個。
「呀哈,找到了。」
不消一刻,我便從藥架上找到寫著『』失『』字的藥,接著我二話不說便把它直接灌進肚中。
好了,趕快忘記今早那件人生最大黑歷史吧…………
奇怪,那段記憶不但沒有褪色,反而越來越鮮明。蛋汁的鮮味彷彿仍纏繞在舌尖上。
可能藥效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生效,希望這不是過期的失憶藥吧。我心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現在直接去找東吧。
我再次以蟹步鑽進尖刺假人與窗戶間的夾縫,打算循原路退出。但奇怪的是,面對那近在眼前,剛才把我嚇得不要不要的尖刺,我突然恐懼全無。
把臉埋進尖刺堆中會是什麼感覺的呢?
不知何故,我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可怖的念頭,但更可怕的是,我對於自殘這一事心中竟毫不抗拒。
等等,難不成……我喝的是不是失憶藥,而是失懼藥!?
原來失去恐懼會是這種感覺。
我終於明白為何小茜說這是危險藥物。我現在就算做任何危害自己的事都不會卻步,斬下自己的手跟剪指甲對我來說並沒有兩樣。
好可怕。雖然心裡明白這是可怕的事,但卻感覺不到恐懼,就像理解到文字的意思卻未能身同感受一樣。
而且可能因為藥物影響的關係,我對先前的黑歷史也變得不太在意。羞恥是羞恥,但沒有恐懼的羞恥還不至於令我無地自容。
所以我聳聳肩,向村的北面直奔而去,準備代替俄斯托卡去幫東的忙。
一刻過後,我便來到指定的地點;村北方兩座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下。從遠處我便看到東那叉著腰,馬驅左右掛著雙盾,英姿颯爽的半人馬站姿。
甫一見面,她便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惡狠狠地瞪我,語氣粗魯的問道:
「你這傢伙來這兒幹嘛啦?」
「俄斯托卡身體不適,我是來代替她的。」
「嘖,你認為自己有能力勝任這項工作嗎?」
語畢,東臉露不肖之色,再指向纏著腰間的一圈繩索及數個布袋。
「我連是來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啊。」
「……俄斯托卡為什麼會派你這傢伙過來的啊?」
我的回答令東傻了眼。她輕嘆一聲,再向我解釋工作的內容。
簡單而言,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去採藥給小茜。但想當然耳,在實行上並不會像說般簡單。因為那種藥材只生長在兩座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的夾縫間,需要兩人分工合作才能採集。
首先,我需要騎在東的背上,借她身為半人馬的機動力來通過一條斷斷續續,極其崎嶇的斜路才能到達崖頂。
而在到達崖頂後,體重較輕的我需要腰纏東的救生索,再下潛到懸崖峭壁間的夾縫中採藥。
整個過程兇險重重,稍一不慎便會有性命危險。
在闡述完畢後,東露出厭惡的表情,伸出姆指指向馬背,再惡狠狠地嘖道:
「先別說你能否勝任這工作,就算能,老子也不會讓你騎上來。」
看來因為先前的醬菜事件而被她討厭了。現在該怎麼辦呢?我凝視東那結實健美的雪白馬背,一句心底話直接脫口而出:
「可是我想騎妳啊。」
當然這句話並不包含什麼奇怪的意思,就單純是我從沒騎過馬,想騎騎看而已。
若然不是喝了失懼藥,我可不會有膽子作出想騎東這種大逆不道的發言。
當聽到我那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發言,東表情一愣,俏臉逐漸漲得通紅,渾身震抖,徐徐從馬軀兩側抽出雙盾,露出那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招牌笑容,一字一停頓地向我喊道:
「你・找・死……」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東已大喊一聲,前馬蹄猛然蹬地,以後蹄支地,上半身高舉雙盾連同馬的前軀高高躍起。那高大的身影把頂上陽光全都遮蓋,威勢嚇人。
要是正面中了這招的話絕對會非死即傷……不對,是必死無疑。
「沒辦法,我只好出手了。」
在低喃的同時,我伸出雙掌擺出架式,準備使出我最強的絕招……沒錯就是費斯求生十七式中的最強一招-
跪地求饒。
「對不起東大人!是小的錯了!」
本來東的雙盾已經蓄勢待發,但看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地求饒,大出她意料之外,忘了把盾砸下來。
「小的身材瘦弱,非常仰慕妳那雄偉粗壯的馬背,所以才一時鬼迷心竅,作出此等大逆不道的發言。請妳大人有大量,像是個大丈夫般原諒小弟吧!」
希望如俄斯托卡所言,跪地求饒真的有效吧。
經過我一輪大派高帽後,東一直緊繃的表情與嬌軀開始慢慢放鬆,緩緩把盾放下,馬前蹄重新站地,面帶靦腆地說道:
「嘛,老子是男子漢大丈夫,這次就原諒你吧。」
東雖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但她的馬耳與馬尾都已經出賣了她,正在搖晃不停。
接著我打蛇隨棍上,一把抱著東的馬前腿,不停磨蹭。
「嗚啊啊,謝謝東大人!妳果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請容許小弟叫妳一聲東大哥吧!」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已摸通東的喜好;她既以老子自稱,又把炮製醬菜稱作娘炮行為,從中可以估計她應該會喜歡剛陽類型的稱呼。果不其然,聽到我左一句男子漢大丈夫,右一句大哥後,東馬心大悅,露出燦爛笑容。
「嘛……要老子收你作小弟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別、別再抱著老子的腿啦!馬蹄都沾到你的眼淚鼻涕啦!」
「是的大哥!」
我立即聽令放手站到她身旁,擺出一副我最擅長的嘍囉小弟模樣。兩句大哥入耳,東已是一整副飄飄然的模樣。接著她搔了搔後腦,輕咳一聲,背向我彎下四條馬腿,屈膝坐下,再說道:
「坐上來吧。」
「真、真的可以坐嗎?」
東這舉動大出我意料之外,我猶豫不決地看著她那曲線優美的馬背,不敢貿然騎上。
「快上來,別要老子說第二次。老子醜話先說在前頭,若果你膽敢作奇怪的事的話,老子會把你製成巨盾三文治啊。」
可以騎在半人馬美女大姐姐的背上,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我二話不說,小心翼翼地騎上東的馬背,腿間隨即傳來一股結實的觸感以及略高的體溫。
「好,我們出發吧,抓緊了。」
「等等-」
我仍未準備好,東已四隻馬蹄蹬地,如同脫韁野馬般向著懸崖狂奔。山路崎嶇,我在東的馬背上顛簸不定,無法坐穩,雙手無意識地向前一抓-
「嘶!你在亂抓些什麼地方啦!?」
前方的東立即發出可愛的馬嘶叫。而同時,我的掌心傳來了一陣柔軟而結實的舒服觸感……因為,我正抓著東的胸-才不是這麼沒品的位置,我正抓著的是東的腋下。
「對不起,東大哥!因為沒有可以穩著身體的方法,所以我只好隨便亂抓。」
「混蛋,你不會抱老子的腰啊?」
東漲紅臉,交叉雙手輕撫腋下,然後從奇怪的角度賞了我頭頂一拳。
「痛!抱歉大哥,小的現在就抱!」
大哥有令,作為小弟的我當然莫敢不從。我立即伸手鑽進東的胸部與纖腰間的夾縫,同時身體緊貼著她的後背,埋首她的後腦。我感到東那對豐滿得嚇人的溫熱胸部緊緊壓迫著前臂,而同時一陣清新果香從她的髮絲間竄進鼻腔。這一刻,抱著溫香軟玉的我仿似置身天堂。
「不是人腰啦!老子是說抱馬腰啦!你的鼻息好噁心!」
那知享受不到兩秒,我的頭項又被東從奇怪的角度賞了一拳,痛得我眼冒金星。
「對不起,大哥。」
在道歉的同時我依依不捨地把手抽離那夾縫,再像無尾熊抱樹般,俯身馬背,四肢緊攥東的馬身。
「你再敢亂摸奇怪的地方的話,老子便把你製成巨盾漢堡包。」
不是巨盾三文治嗎?
滿臉通紅的東再次擱下狠話,然後馬蹄猛然蹬地,向那懸崖進發。
……第一次騎馬的體驗,跟我想像中的完全南轅北轍。
首先那山路已經不能用崎嶇來形容,全程顛簸不在話下,有些時候東甚至是以九十度角垂直向上跑。變化無常的離心力令我頭昏腦脹,幾欲作嘔。
其次,我的小腿不時會被她的馬尾鞭到,被劃出道道血痕。
最後,全程沒有風景可欣賞,我眼前只有東那人軀與馬軀交接之處。話說回來,東的尾龍骨形狀還真不錯,形狀姣好,大小適中……等等,我好像有什麼奇怪的癖好覺醒了。
「好,我們到達崖頂了。你還抱著老子幹什麼?趕快下來!」
終於,我們到達崖頂,而我第一次騎馬體驗也就此完結。說實話,現在我的心情有點複雜,但還是只能依依不捨地下馬。一陣高山獨有的清新寒風迎面吹來,令我精神一振。我環顧四周,發現崖上光禿禿的,除了一株軀幹粗壯得需要數人環抱,形狀像是丫叉的巨樹外,什麼都沒有。
東伸出衣袖,一臉厭惡地輕輕拭抹自己的馬背,再抽出纏繞腰間的長繩的其中一端,把它連同數個布袋綁在我的腰上。然後她指向兩座懸崖間的夾縫,說道:
「在布袋中有用作照明的螢光石及採藥工具。你的任務就是下潛到那夾縫中,去採一種紫藍色的花朵。」
我慢慢踱向夾縫再探頭俯視,只見那夾縫仿似地獄的入口,深不見底,陰暗無光,不時有陣陣如同鬼哭神號的風聲從下傳來。
要不是喝了失懼藥,單單從崖頂挑望已會令我雙腿發軟,更別說要下潛到其中。然而現在我望著那夾縫,反倒有些蠢蠢欲動,想一探究竟。
但為免出現什麼意外,還是先戴上女神手套好了。
「你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就跟老子說一聲。」
我戴上手套後,慢慢站到崖邊,想趁著失懼藥的藥效作仍在,趁機耍帥一番。
「準備好了,我去去就回。」
語音甫落,我便背著陽光,轉身向東作出帥哥式的兩指敬禮,再向後倒進夾縫中。整串動作如行雲流水,瀟灑得不得了。
「等等笨蛋!你要慢慢-」
徐徐淡出我視線的東並沒有露出欽佩的表情,反而一臉驚惶,最後還對我喊出一句似是忠告的說話。可惜那句話的後半段被嘯嘯風聲所遮蓋,傳不進我耳中。
-呼呼呼呼-
我在懸崖的夾縫間直墮而下。
轉眼間繩子長度已到盡頭,我立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把我的腰椎拉扯向上,令我痛不欲生。
在經過反復彈動數次後,我終於能安定下來。接著我倚著崖邊,從布袋中抽出螢光石作照明。
好噁心……
第一件映入眼簾的東西,是一頭正在我臉旁蠕動,巨大如拳頭的彩色蛞蝓。
我連忙把身體推離崖邊,環顧四周。在這不見天日,陰暗潮濕的夾縫中,長著形形色色的奇怪植物與噁心昆蟲。
本來在這陰森恐怖的夾縫中尋找藥材會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戲碼。但在失去恐懼心的影響下,過程實在乏善可陳,所以我決定表過不提。
總而言之,最後我成功收集了一整袋的藥材,現在正攀著繩子,慢慢爬回崖頂。
而在崖頂等待著我的,是東一貫的臭臉……不對,她的臉比平常還要臭上三分,而且額角的青筋隱約暴現。但我完全能理解她為何又擺出臭臉,因為……
她的馬身正凌空卡在丫叉形的樹身上。
看來她是被我耍帥跳崖時的下墮力給扯到樹上,現在正卡在上頭,動彈不得。
「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東盯著我的眼神兇狠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而她的語調更是低沉可怖,猶如火山爆發的前一秒。本來我是想道歉的,但當我看到她那被繩子勒著的馬腰時,另一句不應出口之話卻脫口而出。
「……懸崖勒馬?」
「這時候你還敢說笑!老子宰了你啊!」
果然這一句話成為引爆點,東氣得滿臉通紅,七竅生煙,伸手向我亂抓,四隻馬蹄凌空亂蹬,把那株巨樹搖個沙沙作響。
明明是半人馬美女卡在樹上的畫面,但看起來卻像是一頭洪荒巨獸被拴在巨樹上。下次與東見面前絕對要準備對巨型野獸用的麻醉藥。
「大哥息怒,小的現在就來解放妳。」
看到東的背景彷彿點燃著熊熊烈火,我不敢再耍寶,慌忙跑到她的身後,準備把她拉出。但她的馬軀穿著貼身的熱褲,並無突出的衣物,我一時之間無從下手。話說回來,她那馬軀肌肉結實,線條分明,著實優美-
「你在磨蹭什麼?別一直盯著老子的屁股啊!變態!」
「對不起大哥!」
被東猛地一吼,我立即回過神來,不敢再猶豫,用盡全力伸手拉扯她的馬尾。
「嗯呀!等等,不要拉那兒!」
沒想到東的馬尾如同神奇的開關,竟然令她發出猶如小女生般的驚呼。
「可是我並沒有其他可以拉的地方啊。」
「嗯……嗯!停手、拉馬、馬尾是不行的啦!」
這反差也太可愛了吧?
我雖被她的可愛嗓音迷得不要不要,但雙手並沒有閒著,一直出盡吃奶之力在拉扯她的馬尾。但無奈我身子孱弱,東的體重又異於常人,經過一番努力後仍只能稍為挪動數公分。
「吾!呀!別、別再扯那兒啦!老子、吾!我……人家快要受不了啦!」
而東好像發出更不得了的呻吟,但正拚盡全力的我可無暇理會。久拔不下,我經已快筋疲力盡。最後我把心一橫,雙腿猛然在樹幹上,把拉力及自己的體重都用上。
「吾呀!」
緊接著東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宏亮的尖叫聲。同時啵的一聲,她的馬軀終於被我拔了出來。我還來不及歡呼,一團溫熱的肉團已咚的一聲坐在我臉上,把我的口給堵住。
「吾吾吾吾?」
「哇呀呀呀!」
坐在我臉上的,該不會是……我腦中剛閃過一個念頭,腹腔間就突然重重的吃了一記馬後蹬,把我踢出數丈遠。那念頭隨即煙消雲散。
「嘔嘔嘔嘔嘔……」
明明胃中已無物可嘔,但我仍痛得滾在地上大吐黃膽水。
「你這傢伙竟敢拉扯老子的馬尾!你、你知道在半人馬風俗中這是代表什麼意思嗎?啊-」
本來東正惱火中燒,不停怒吼,但突然沉默不語。我回過氣來後,從地上抬頭仰視她的背影,只見她不知何故,正不停扭動上半身。
我不明所以,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到東的前方探頭一看-
原來東那對豐滿得嚇人的胸部正卡在樹枝上。
「可惡……為什麼……」
東低頭俯視那被樹枝擠壓得變形扭曲的胸部。她左拉右扯仍不能脫身,俏臉漲得通紅。然後她突然抬頭與我眸光相觸-
「噗。」
雖然我深知絕不能偷笑,但我那不能忍笑的老毛病又發作,嘴角禁不住上揚,輕輕發出了一聲恥笑。
糟了……
我本以為東又會大發雷霆,那知她的反應大出我意料之外。她小嘴輕抿,咬著下唇,渾身震顫,眼角含淚,露出一副受盡委屈的可憐表情。
這表情如同利箭般直射進我心窩,令我滿心罪疚,手足無措。就在我想張嘴道歉的那一刻,東突然低下了頭,任由瀏海遮蓋著表情,輕聲喃喃自語。
「……先毆打至全身骨折……再活生生拋進夾縫中……就跟俄斯托卡說繩子斷掉……反正最後也只餘下一灘肉泥……」
這是什麼神經病發言,就連喝了失懼藥的我也感到恐懼啊。無論如何,還是趕緊道歉好了。
「東大哥-」
唰的一聲,纏繞在東身上的氣場驟變,一股巨大得能震盪空氣的魔力從她身上爆出。那股壓迫感前所未見,遠遠超越我曾遇過的所有危機。我被氣場壓得單膝跪下,額上冷汗直冒。
這壓力已超越恐懼與否,而是本能上對絕強者的屈服。
接著東猛然伸出雙手,左右開弓抓著開叉樹枝,再以冷如寒冰的聲線低喃道:
「《分金》。」
語音甫落,那株要數人環抱的大樹啪嘞一聲被她硬生生從中扯斷,泥地連同根部被扯起數十公分,地面裂開了一條大縫,一直伸延至我的腳下。嚇得我連爬帶滾,退避到五公尺外。現場塵土飛揚,轟隆作響。
我目瞪口呆,看著東從沙塵中徐徐步出,纏繞在她身旁的沙石都被她那驚天動地的氣場給逼開。她的腳步裂地分金,一步一腳印,一步一心跳,遂漸向我接近。
這次死定了,就算我再次跪地求饒,東也不會原諒我的吧。
我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俄斯托卡給我的錦囊,連忙抽出那錦囊打開一看-
內裡只有一張字條,上頭寫著:「要是連跪地求饒都不湊效的話,那媽媽我也沒辦法了(笑)。」
俄斯托卡媽媽!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別輕言放棄啊!
我仍未回過神來,東已唰地彎下纖腰,抽出雙盾,把尖端遙指向我,馬蹄猛地一蹬,向我直撞而來。
五公尺的距離猶如無物,眨眼間她已衝到我臉前。勁風把我的瀏海吹得筆直向後,刮肉生痛。在千鈞一髮間,我勉強趕得及憑空一抓,靠女神手套抓著東的魔力,硬生生地把她固定在半空。
我們兩人相持不下,東的四隻馬蹄在地上劃出了四道深坑,而我靠著女神手套之力,穩如泰山,紋風不動。見狀,東臉露驚訝之色,說道:
「先是破掉老子的《禁觸》,現在又能擋下《斷玉》。就算是高級貴族也沒此等實力,你到底是誰?你該不會是某國的王族吧?」
「我記不起來。」
雖然厲害的不是我而是那雙女神手套,但被東這麼一誇,我內心還是飄飄然的。
「嗨!」
眼看久攻不下,東猛地睜大美目,雙瞳神光一閃,魔力大漲,企圖以魔力量來打破彊局。我掌中的魔力越來越濃,開始發出連肉眼都能觀測到的棕色光芒,把我們的臉容染成一片棕紅。此時,就連我這不懂法術的門外漢也感到情況不太妙,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發生災難級的大爆炸。我就算藉著女神手套的保護,也不知能否安然無恙,也別說這有可能會令東受傷。
但東氣在頭上,毫無停手的意願。我把心一橫,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慢慢舉起囤積的魔力。
「可惡,好重。」
本來輕若無物的魔力已累積得重如瑪琳,我差點便舉不起來。但我仍繼續咬緊牙關,使出吃奶之力,終於勉強把那股魔力轉向空中-
-轟隆-
一道碩大無朋的擎天光柱隨即直射向天空,把雲層破出一個可以直接觀測到星空的大洞,洞外整片天空都被染成棕紅色。接著光柱逐漸縮小成為一條線再消逝,棕色的雲間開始隱約閃起雷電,這魔幻的情境有如未世降臨。
在魔力瀉光後,東猛然向後一躍,四隻馬蹄穩穩著地,在一秒間已重整旗鼓。臉上本來掛著的憤怒表情已變成難抑內心激動的興奮表情。
「嘿,算了,你是什麼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個能讓老子全力以赴的對手。」
說著,東的雙目瞳孔猛然收縮,露出興奮不已的瘋狂笑容,一股強大無匹氣場再次爆發而出。
一開始東是含怒出手,心中只有隨便發洩的念頭。但現在她卻是把我當作能認真對戰的對手,氣場不再是爆發式的雜亂無章,而是洗鍊得如同巨山般沉穩。
我仰望氣勢磅礡,壓迫感有如千山萬嶽的東,心中不禁暗嘆最強村的村民果然全都是超乎常理的頂級怪物。
「龍婆婆年事已高、俄斯托卡修心養性、玫琳的技術仍未達頂峰、瑪琳不是戰士……隔了這麼多年,老子終於有機會再次使出認真模式了。」
下一刻東徐徐把雙盾舉起,擺出大字形的姿勢。雖不知道東的認真模式是什麼,但要是東認真作戰,單單是上一次的飛盾我已沒有能耐擋下。剛才只是運氣好,她使出了一招魔力突刺,我才有能力抓著她的攻擊。
「我投降,東大哥妳勝了。」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擺出如同狗隻投降般的服從姿勢。
「你!你明明有這樣子的實力,卻打算未戰先降?還有你別以為每次用這一招都可以矇混過關啊!你剛才嘲、嘲笑了老子的胸部,不好好教訓你一頓,老子可難消心頭之恨。」
果然她這次可不會如此輕易原諒我。眼看到她雙手再次舉起,準備有所動作。我連忙大喊:
「等等,請至少讓我說一句遺言。」
不等東回應,我已開始邊自打嘴巴,邊哭喊道:
「我該死,我罪有應得!但至少請東大哥行行好,讓我在死前吃一回妳親手做的醬菜!這樣我就死得瞑目!」
「老子不是說過醬菜已經沒有了嗎!」
「但妳先前可是答應過要讓我再吃一次醬菜的啊。言而無信可是會有失半人馬的榮耀!」
我記得莉娜妮曾說過半人馬可是最守諾言的種族,而東更是當中的佼佼者。反正現在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所以我決定賭一把。
果不其然,東聞言後立即露出天人交戰的表情。我可以看到她既想要把我痛揍一頓,但又不願失信於人。
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後,東最終還是收起了盾牌,惡狠狠地向我嘖道:
「一言既出,人馬難追,醬菜老子會煮給你吃。但要你記著,老子可不是原諒了你。吃過醬菜後,老子還是會狠狠揍你一頓。」
東雖然仍是一貫其兇神惡煞,但我可以感覺到她怒氣稍熄,而且馬尾與馬耳還在輕輕搖曳。好險,這一次又被我矇混過關了。感覺上每與東見一次面,我的壽命都會減少一分,連頭髮都會掉數根。
突然,東像是醒覺起什麼似地驚呼了一聲,臉上露出前所未見的嬌羞表情。
「……啊,等等,老子答應了做菜。這不就代表……」
「代表什麼?」
「什、什麼也沒有!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