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 干預手段

下午五點，克萊爾在Dorondo大學的校園中漫步著。

似乎是因為自古以來大學一直都是充滿進步思想的地方，此刻校園正中央的大型草坪上，正進行著一場自由派主導的大型集會。在艱難的擠過人群后，克萊爾終於抵達了在最前面搭建的簡易演講台，一群正裝打扮的人正站在上面。 講台中間的那位則用著一個號角揚聲器器大聲吼叫著什麼例如『限制政府權力』，『增加透明度』，『保障自由』之類的抽象口號，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競選綱領。在這些人的背後，則是一個懸掛在兩棵樹之間的大型橫幅，上面寫著『自由聯盟』和一個白色的L狀符號，應該是他們的組織名稱。

說起自由聯盟，克萊爾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早在本土的時候她就從學院中的同學那裡有所耳聞。作為一個由本土自由派創立的民間組織，其一直呼籲政府進行政治體制改革轉向和德意志帝國一樣的君主立憲制。其成員還經營著一份『自由時報』，時不時對政府的政策陰陽怪氣的評價上幾句。除此之外，他們偶爾還會進行一些未經審批的集會，雖然最後通常都是以被警察驅散而收場。

雖說是本土成立的組織，但從現場的集會規模來看其在KANATA的支持者也人數眾多，這可能是由於靠近美國的緣故。

由於身為王國首相的父親在本土也進行過一些初步的自由化改革，克萊爾對於這些參加集會的人們也有一些共情。但她不禁想起在某本書中看到的一句話：

『通常來說革命不會在壓迫的地方和自由的地方發生，因為壓迫地區的人們無力去發動革命，而自由地方的人們無需革命。因此，革命只會在兩者之間的地方存在。』

比如說，在有著眾多管制卻允許部分集會的此刻，就成了『兩個地區』當中比較微妙的存在。


克萊爾艱難的從人群中擠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嘿，好久不見。」

她抬起頭，發現身邊的一位戴著眼鏡的黑髮男生正向自己揮手。

金髮少女先是無言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拍了下手。

「啊，好久不見，你是，額，格倫！」

對方以微笑回應，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話說回來你也是來聽他們的演講的嗎？」 他指了指台上的那群人。

「不。。。我只是想去學院，正好穿過這裡而已。」

聽到這句話，格倫推了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掃視了周圍一眼。

他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

「那麼請注意安全。我有一位在約翰身邊的朋友告訴我說約翰正因沒能找到你朋友的個人信息而感到憤怒，這意味著他們要找別的法子來整你們了。據我所知的最壞情況是曾經有個冒犯約翰的的人在校外被劫匪搶劫並被捅了一刀...雖然警方的所有證據都顯示這只是一場不幸的突發事件，但小心點總是有好處的。」

克萊爾皺起了眉，

「這可真是...這是這麼時候的事情？」

格倫用右手食指扶著下巴，微微仰起頭思考了一下，

「大約一年以前吧，是在晚上發生的，就在學校附近的一條小路上。受害人很幸運的被人及時發現保住了命，但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

少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多謝了，我會注意的」。



在告別格倫，穿過學院拱門式的入口，擠過向外湧出的學生后，克萊爾來到了約翰施洗學院的大廳。正當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時，耳邊傳來了聲音，

「這邊請。」

她扭頭看去，對方是伊莉莎衛隊中的一員。

雖然和自己一樣，面前這位齊劉海的少女也長著一頭金髮，但她的頭髮明顯更長，一條麻花辮順著她的背部貼在黑色大衣上。

在相互點頭致意后，這位麻花辮少女領著她沿著長廊向學院的一角走去，隨後在一扇平平無奇的門前停了下來。

在對方做出請進的手勢之後，克萊爾推開了房門, 向著室內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桌前的人問道。

「進展如何？」

萊伊被開門聲以及這突如其來的問候嚇到，他先猛地在椅子上震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來者。

「很抱歉，約翰過往的行動都沒有留下什麼證據，最近的事情也沒什麼明顯可疑的地方。 雖然是自作主張，但我和爸爸說了這件事，他也希望我可以幫上你們一些忙...現在有什麼其他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嗎？事先說一下，我只是個普通學生，能幹的事情非常有限。家父也只是個毫無影響力的小貴族，甚至在政府當中都沒有實權...」

他原本期望這位少女會坐到對面的位置上，因此就這麼一直坐在座位上側著頭和她說話。然而對方似乎無意坐下，就這麼站在門口一直盯著自己。

長時間保持這個彆扭的姿勢非常難受。萊伊在扣好深綠色外套上的扣子后，扶著椅背緩緩站了起來。

察覺到面前的這位臃腫貴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沒用后，克萊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也只是想讓你幫點小忙而已。話說回來，約翰還對上次我同伴對他的挑釁耿耿於懷嗎？」

「啊，那一位。」

萊伊看向側面的牆壁，

「確實，你要知道，約翰是對這種事情特別耿耿於懷的人。通常來說他會用他父親的許可權來找出目標的個人信息然後進行報復。如果目標有從事經濟活動就去進行調查———一般來說總是能查到偷稅之類的違法行為。如果沒有的話就用更簡單粗暴的手段，比如物理意義上的。至於那位叫做『克萊爾』的小姐，約翰沒有找到她的任何信息並正為此感到不爽。他斷定你的朋友是從本土來的並打算好好招待她——你知道的，身為KANATA的貴族，約翰最討厭本土那些囂張的人了，和他老爸一樣。」

他重新看向面前的金髮少女，瞪著眼睛搖了搖頭。

（啊，話說回來這人還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克萊爾』...）



雖然理論上貴族的階級並無差別，但本土的貴族和殖民地的相比還是要更高貴一些，至少在人們的認知中是這樣的。甚至還有流傳的本土小貴族>KANATA大貴族 之類的說法。

雖然身為KANATA最有權勢的貴族之一，但當面對本土貴族時還是有刻在種骨子裡的自卑。



（太差勁了。由於不敢對本土的老爺們說三道四，只好把氣撒在從那裡來的『普通人』身上...說不定約翰·史密斯以前有被本土其他貴族看不起過吧，想到他那氣炸了的表情，我都要笑出來了。）

克萊爾咳了兩下讓自己回復平常心。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話說回來，去年好像有一位學生，在校園附近被刺傷了。這件事和約翰有關係嗎？」

萊伊的眼角跳了一下，他咬著指甲看向別處。

「或許吧。約翰可不會什麼事情都跟我們說，尤其是這種會被人抓到把柄的事。那個受害人確實是比較硬氣，當眾大罵了約翰一頓，因此他是肯定有足夠的動機的。我猜應該是他私下拜託了外面的一些朋友吧，說不定為了避免直接扯上關係還找了中介幫他辦了這件事。但就算你想找線索的話也是找不到的，畢竟嫌犯現在仍然在逃，而且沒有證據證明這起事件和約翰有關，警方也將其定性為隨機性的搶劫。」

克萊爾低著頭思考著，小聲說道，

「原來如此,這方面是沒有突破口了嗎，不過...」

「額，不好意思您說什麼？」

金髮少女抬起了頭。

「沒事，今天我就是來確認下你的進度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至於需要你幫忙的事情，我想不出意外的話明天還會有人來找你的。感謝你的時間，再會。」

在向萊伊點頭致意后，她離開了房間。



萊伊站在原地舒了口氣。至少這次會議非常的簡潔，也許這就是站著開會而導致的高效率吧。

雖然對著明天的事情感到不安，但那就留到明天再考慮吧，現在是下班時間。

話說回來，從之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外面一直吵吵鬧鬧的，那些自由派還不消停嗎？

他搖了搖頭，苦笑了下，決定走到外面去聽聽那群人在嚷嚷什麼。



「話說，我們是不是太注重程序了？」

傍晚，伊莉莎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向坐在一旁捧著書的金髮女僕問道。

「你指什麼？」

白髮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比劃著，

「約翰的那件事。我覺得我們甚至可以直接隨便編個罪名然後把他抓起來，反正總有辦法讓他認罪的。比如讓他連續幾天不睡覺之類的...」

「你真的是...」 克萊爾放下書，盯著一臉無辜的公主殿下。

「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太好啦，但理論上身為總督我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是嗎？而且這個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女僕嘆了口氣，站了起來，繞著這片會客區踱步著。

「是，但又不是。你確實可以做任何事情，但相對應的後果說不定得讓許多人來和你一起承擔。 就拿這件事來說吧，這麼做的話別人一看就會發現這是明顯的編造罪名加上強迫認罪。 證人，證物之類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犯人自己簽了字的認罪書。 換句話說，在犯人在看守所中籤下認罪書前，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場犯罪活動的發生。這樣一來，我們到底是依據什麼來逮捕他的？ 這要是流傳出去的話, 皇室的聲望以及政府的公信力都將受到嚴重打擊。」


「只要不讓它傳出去就好了，而且證據證人之類的可以到時候再準備。」 伊莉莎小聲嘀咕道。

克萊爾搖了搖頭,

「偽造的東西無論如何都存在著被戳穿的風險。 更何況這件事多半在偽造過程中就會被流傳出去———很難想象警察高層當中沒有和貴族關係密切的人，更何況他們處理的對象還是財政大臣的兒子。消息首先就會被流傳到KANATA的政府高官和貴族那裡，如果他們之中有人對你感到不滿的話肯定會藉此大做文章來摧毀你的名譽吧，說不定還會故意傳播此事來增加它的嚴重性。就算有著審查委員會的存在，不會被刊登在報紙上，但還有難以管理的私人電台的存在。 要是被普通人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感到恐慌吧，應為就連身為貴族都能被這樣對待，更何況普通人了。在那之後，他們肯定會...」

「啊啊，別說了，我已經..」 開始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伊莉莎捂住耳朵發出悲鳴。

但這位女僕並沒有輕易放過自己的主人，她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

「更何況，喬治史密斯是肯定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的。難道你還能把他也抓了不成？？放置不管的話，他肯定立刻就會跟國王通報這件事，到時候你該怎麼跟他解釋？？？史密斯可是KANATA最有權勢的貴族，如果你提供的證據有明顯的疑點又或者過於薄弱，這種情況下陛下多半會把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伊莉莎拚命的搖著頭，金髮少女所說的情況光是想象一下就讓她脊背發涼。

見到公主殿下陷入了混亂之中，克萊爾輕嘆一聲，重新坐了下來，輕柔地說道，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按照之前的思路吧，並非捏造而是靠人為誘導造成既成事實。只要證據確鑿的話，到時候就能很容易達到效果了。話說回來，你有什麼更加具體的實施方法嗎？」

「嗯...」

伊莉莎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思考了一會，然後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拍了拍有些褶皺的白色襯衫，看向克萊爾。

「原本是沒有的，但你剛剛告訴我的那場事件給了我啟發。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實施，風險也不知道會不會超出我的構想，但什麼都不開始的話什麼都不會發生。你能去把優叫過來嗎？我想和你們一起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