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本章節 2567 字
更新於: 2023-09-20
公平正義都是假的，黨的民主自由也是騙人的。
2.
一輛黑色的紳寶900開進承天廟的停車場，謝雅芝拔掉鑰匙，看了看後照鏡裡的自己，暗自評分目前的氣色和精神狀態，以及長途車程後的妝容是否還維持著。
她穿著白色襯衫和剪裁俐落的風衣外套，高跟鞋踩在地上咯咯作響，一身都會時尚造型在承天廟裡格外引人注目。
「雅芝姐！」黃品瑜從後方悄悄湊上前，故意要嚇她。
謝雅芝早就透過眼角餘光發現了，捏了她的手臂小小教訓一下，嘴角帶著微笑。
「哎唷，妳很暴力誒。」黃品瑜反手輕輕拍她，嘴巴噘了起來，「師父在等妳了。」
「妳如果瘦得跟羽毛一樣就成功嚇到我了。」謝雅芝說完喀喀地笑，眼神稍稍打量，「妳的身形倒是比我好看。」
「哪能跟美女主播比呢。」黃品瑜嘴上不承認，心底倒是樂得歡喜。
這小妮子還真像年輕時的自己，謝雅芝剛認識她的時候就這樣想了，現在更是篤定這個想法。
與廟裡其他師兄師姐打過招呼後，謝雅芝走進金水殿，照慣例拜了拜濕婆，給自己換了新的平安符，接著到鄭寶樹的辦公室，室裡頭有另外一位信徒準備離開，道謝之聲不絕於耳。
這裡雖說是辦公室但坪數不大，只擺了兩張辦公桌和幾張椅子，靠牆的金屬層架上有一捆捆的香，還有未拆封的背心、沒插電的傳真機、一些文具用品。
謝雅芝取代剛才的信徒，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剛才的輕鬆心情立刻收起，轉以慎重的表情面對鄭寶樹。
「雅芝師姐。」鄭寶樹禮貌地問好，雙手合十。
「師父。」謝雅芝也做回禮，「抱歉我匆匆忙忙前來求見，希望沒有造成師父的困擾。」
「請別放在心上，有任何能協助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幫忙。」
「我想詢問關於分靈的事情，我聽桃園的師姐說……」謝雅芝欲言又止，對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沒有把握。
「噢？」鄭寶樹的表情有點訝異，「湘宜師姐跟你說的？」
「不算是，我無意間聽他們聊天得知的，雖然我私下有跟湘宜師姐打聽，但她好像不方便透露太多，讓我直接來問師父。」謝雅芝的雙手捏著包包，心情越來越緊繃。
「分靈的事情……一般來說是不隨便讓人知道的。」鄭寶樹露出猶豫的神情，「湘宜師姐她表現出很強烈的意願，也知道風險。」
「風險？師父指的風險是？」謝雅芝身子前傾，眼睛瞪大。
「先說說妳為什麼想使用分靈吧。」
對過去的謝雅芝來說，這類的關懷詢問總是使她避重就輕，不管是同事還是朋友甚至是家人的關心，她已經習慣避而不談，但這次她重重吁了一口氣，語氣堅定。
「我想斬斷一段可怕的關係。」
一時間辦公室沒了聲音，接觸不良的電燈線路啪滋作響，外頭的喧囂化作一片模糊，彷彿連空氣都有些凝結。
「是跟另一半的感情出現瓶頸嗎？」鄭寶樹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詢問，心裡多少有個底。
「我不會稱他是我的另一半，我們不是戀人關係。」謝雅芝篤定說道。
「噢？」
「事情有點複雜，我跟他……」謝雅芝越說越小聲，表情逐漸糾結，彷彿受了什麼委屈，「我想離開他，但我無法獨自面對他。」
「是說不出口嗎？還是妳已經知道妳無法擺脫這個人？」
一股強烈的情緒湧上謝雅芝的心頭，眼眶瞬間濕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雅芝師姐，我能體諒妳的處境，但分靈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該選的時辰和儀式都不能少，也有不少事情要注意。」鄭寶樹抽了一張面紙給她，語氣溫柔。
「抱歉，這段關係給我帶來的痛苦太多了，我只是……」謝雅芝不斷深呼吸讓情緒平緩，聲音還在顫抖，「之前沒跟師父提過我這邊的一些狀況，我也還沒準備好要跟別人說，連我父母都不知道。」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過不去的難關，濕婆無法改變妳過去的選擇，但未來會如何還沒有定論。人與人的關係有正向也有負向，妳現在的元神太虛弱，若持續暴露在這段因果關係裡，隨時會有災厄發生。」
「我知道，這是我的業障。」謝雅芝拚命點頭，眼眶泛紅，「我沒有處理好，現在都是報應。」
鄭寶樹靜靜看著她持續拭淚，他深邃的瞳眸彷彿能看穿一個人的外表，直擊內心深處的原貌，「很抱歉，我認為妳還沒準備好，濕婆雖是玉帝欽點的聖女，但不是全知全能。人有極限，神明也是，只有妳真正準備好了，聖女才有辦法指引妳。」他的語調充滿抑揚頓挫，自信十足。
「我……我時時刻刻祈求聖女的關照和愛護，可是我無法面對自己，連濕婆也被我擋在門外。」謝雅芝面露懊悔的神情，幾乎潸然淚下。
「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再看廟方能提供什麼幫助，讓妳順利度過難關。」
「是，信女非常需要師父的幫忙。」謝雅芝知道師父的意思，趕緊用手背擦拭雙頰，聲音微微顫抖。
「現階段妳仍未下定決心，我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收拾，但最後還是需要妳自己走出整個困局，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再來討論分靈。」鄭寶樹的聲音沉穩，說話時沒有一絲猶豫。
「是我太心急了，我沒有想清楚就跑過來。」謝雅芝的呼吸慢慢穩定，並拭去眼角的餘淚，「我會再試著理出頭緒，下次一定能坦然面對。」她再次雙手合十，「感謝濕婆神力庇佑信女的元神，還有師父的陪伴和開導，每次來廟裡，心情都能夠安定下來。」
「我會替雅芝師姐向聖女祈福。」鄭寶樹回禮，起身送她到門口。
謝雅芝踏出門外的剎那便收住情緒，笑盈盈地走到外頭，正好宋晁廷提著一袋金紙進廟，兩人對到眼便順勢打了招呼。
「雅芝師姐沒睡好嗎？眼睛紅紅的。」宋晁廷上前好奇問道。
「剛才被香煙燻到，眼睛還在酸呢。」謝雅芝隨口說道，「你還沒開學嗎？」
她知道他正就讀附近的明理大學宗教系，透過校方安排來這裡實習換學分，當初就是宋晁廷帶他認識廟裡的環境，介紹濕婆過去的歷史和神蹟。
「咦？是這樣嗎？」宋晁廷看金水殿插沒幾支香，香爐也是，心中頓時困惑。
「好了好了，我有事情要跟雅芝姐說。」黃品瑜從長桌裡走出來，要宋晁廷去別的地方忙，拉著謝雅芝往停車場走。宋晁廷扮了個鬼臉，跟她小小打鬧一番才離開。
「你們小倆口挺恩愛的呀。」謝雅芝喀喀笑了。
「那個呆子。」黃品瑜趕緊轉移話題，「妳大概什麼時候回台北？」
「怎麼？妳也要回去？」
「想說搭雅芝姐的順風車回家，最近的火車票好貴又好難搶！」黃品瑜微微嘟嘴，靠著謝雅芝撒嬌。
「妳可真是懂得利用人呢。」謝雅芝點了她的鼻子，「妳跟父母說了嗎？」
「下山載我去電話亭好不好？我看到妳才突然想到。」
謝雅芝苦笑，「好吧，那妳等等再打，這個人情先記著。」她總是拿這個小女孩沒辦法，只能說自己並不討厭這種積極的性格，懂得為自己爭取不是壞事。
「雅芝姐我愛死妳了！」黃品瑜高興地跳了起來，用力抱她一下，「您的大恩大德聖女都看在眼裡，一定有福報的！」
人生還是這麼痛苦，難道是幫助這個女孩沒福報嗎？謝雅芝暗自納悶著。
2.
一輛黑色的紳寶900開進承天廟的停車場，謝雅芝拔掉鑰匙，看了看後照鏡裡的自己，暗自評分目前的氣色和精神狀態，以及長途車程後的妝容是否還維持著。
她穿著白色襯衫和剪裁俐落的風衣外套，高跟鞋踩在地上咯咯作響，一身都會時尚造型在承天廟裡格外引人注目。
「雅芝姐！」黃品瑜從後方悄悄湊上前，故意要嚇她。
謝雅芝早就透過眼角餘光發現了，捏了她的手臂小小教訓一下，嘴角帶著微笑。
「哎唷，妳很暴力誒。」黃品瑜反手輕輕拍她，嘴巴噘了起來，「師父在等妳了。」
「妳如果瘦得跟羽毛一樣就成功嚇到我了。」謝雅芝說完喀喀地笑，眼神稍稍打量，「妳的身形倒是比我好看。」
「哪能跟美女主播比呢。」黃品瑜嘴上不承認，心底倒是樂得歡喜。
這小妮子還真像年輕時的自己，謝雅芝剛認識她的時候就這樣想了，現在更是篤定這個想法。
與廟裡其他師兄師姐打過招呼後，謝雅芝走進金水殿，照慣例拜了拜濕婆，給自己換了新的平安符，接著到鄭寶樹的辦公室，室裡頭有另外一位信徒準備離開，道謝之聲不絕於耳。
這裡雖說是辦公室但坪數不大，只擺了兩張辦公桌和幾張椅子，靠牆的金屬層架上有一捆捆的香，還有未拆封的背心、沒插電的傳真機、一些文具用品。
謝雅芝取代剛才的信徒，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剛才的輕鬆心情立刻收起，轉以慎重的表情面對鄭寶樹。
「雅芝師姐。」鄭寶樹禮貌地問好，雙手合十。
「師父。」謝雅芝也做回禮，「抱歉我匆匆忙忙前來求見，希望沒有造成師父的困擾。」
「請別放在心上，有任何能協助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幫忙。」
「我想詢問關於分靈的事情，我聽桃園的師姐說……」謝雅芝欲言又止，對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沒有把握。
「噢？」鄭寶樹的表情有點訝異，「湘宜師姐跟你說的？」
「不算是，我無意間聽他們聊天得知的，雖然我私下有跟湘宜師姐打聽，但她好像不方便透露太多，讓我直接來問師父。」謝雅芝的雙手捏著包包，心情越來越緊繃。
「分靈的事情……一般來說是不隨便讓人知道的。」鄭寶樹露出猶豫的神情，「湘宜師姐她表現出很強烈的意願，也知道風險。」
「風險？師父指的風險是？」謝雅芝身子前傾，眼睛瞪大。
「先說說妳為什麼想使用分靈吧。」
對過去的謝雅芝來說，這類的關懷詢問總是使她避重就輕，不管是同事還是朋友甚至是家人的關心，她已經習慣避而不談，但這次她重重吁了一口氣，語氣堅定。
「我想斬斷一段可怕的關係。」
一時間辦公室沒了聲音，接觸不良的電燈線路啪滋作響，外頭的喧囂化作一片模糊，彷彿連空氣都有些凝結。
「是跟另一半的感情出現瓶頸嗎？」鄭寶樹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詢問，心裡多少有個底。
「我不會稱他是我的另一半，我們不是戀人關係。」謝雅芝篤定說道。
「噢？」
「事情有點複雜，我跟他……」謝雅芝越說越小聲，表情逐漸糾結，彷彿受了什麼委屈，「我想離開他，但我無法獨自面對他。」
「是說不出口嗎？還是妳已經知道妳無法擺脫這個人？」
一股強烈的情緒湧上謝雅芝的心頭，眼眶瞬間濕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雅芝師姐，我能體諒妳的處境，但分靈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該選的時辰和儀式都不能少，也有不少事情要注意。」鄭寶樹抽了一張面紙給她，語氣溫柔。
「抱歉，這段關係給我帶來的痛苦太多了，我只是……」謝雅芝不斷深呼吸讓情緒平緩，聲音還在顫抖，「之前沒跟師父提過我這邊的一些狀況，我也還沒準備好要跟別人說，連我父母都不知道。」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過不去的難關，濕婆無法改變妳過去的選擇，但未來會如何還沒有定論。人與人的關係有正向也有負向，妳現在的元神太虛弱，若持續暴露在這段因果關係裡，隨時會有災厄發生。」
「我知道，這是我的業障。」謝雅芝拚命點頭，眼眶泛紅，「我沒有處理好，現在都是報應。」
鄭寶樹靜靜看著她持續拭淚，他深邃的瞳眸彷彿能看穿一個人的外表，直擊內心深處的原貌，「很抱歉，我認為妳還沒準備好，濕婆雖是玉帝欽點的聖女，但不是全知全能。人有極限，神明也是，只有妳真正準備好了，聖女才有辦法指引妳。」他的語調充滿抑揚頓挫，自信十足。
「我……我時時刻刻祈求聖女的關照和愛護，可是我無法面對自己，連濕婆也被我擋在門外。」謝雅芝面露懊悔的神情，幾乎潸然淚下。
「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再看廟方能提供什麼幫助，讓妳順利度過難關。」
「是，信女非常需要師父的幫忙。」謝雅芝知道師父的意思，趕緊用手背擦拭雙頰，聲音微微顫抖。
「現階段妳仍未下定決心，我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收拾，但最後還是需要妳自己走出整個困局，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再來討論分靈。」鄭寶樹的聲音沉穩，說話時沒有一絲猶豫。
「是我太心急了，我沒有想清楚就跑過來。」謝雅芝的呼吸慢慢穩定，並拭去眼角的餘淚，「我會再試著理出頭緒，下次一定能坦然面對。」她再次雙手合十，「感謝濕婆神力庇佑信女的元神，還有師父的陪伴和開導，每次來廟裡，心情都能夠安定下來。」
「我會替雅芝師姐向聖女祈福。」鄭寶樹回禮，起身送她到門口。
謝雅芝踏出門外的剎那便收住情緒，笑盈盈地走到外頭，正好宋晁廷提著一袋金紙進廟，兩人對到眼便順勢打了招呼。
「雅芝師姐沒睡好嗎？眼睛紅紅的。」宋晁廷上前好奇問道。
「剛才被香煙燻到，眼睛還在酸呢。」謝雅芝隨口說道，「你還沒開學嗎？」
她知道他正就讀附近的明理大學宗教系，透過校方安排來這裡實習換學分，當初就是宋晁廷帶他認識廟裡的環境，介紹濕婆過去的歷史和神蹟。
「咦？是這樣嗎？」宋晁廷看金水殿插沒幾支香，香爐也是，心中頓時困惑。
「好了好了，我有事情要跟雅芝姐說。」黃品瑜從長桌裡走出來，要宋晁廷去別的地方忙，拉著謝雅芝往停車場走。宋晁廷扮了個鬼臉，跟她小小打鬧一番才離開。
「你們小倆口挺恩愛的呀。」謝雅芝喀喀笑了。
「那個呆子。」黃品瑜趕緊轉移話題，「妳大概什麼時候回台北？」
「怎麼？妳也要回去？」
「想說搭雅芝姐的順風車回家，最近的火車票好貴又好難搶！」黃品瑜微微嘟嘴，靠著謝雅芝撒嬌。
「妳可真是懂得利用人呢。」謝雅芝點了她的鼻子，「妳跟父母說了嗎？」
「下山載我去電話亭好不好？我看到妳才突然想到。」
謝雅芝苦笑，「好吧，那妳等等再打，這個人情先記著。」她總是拿這個小女孩沒辦法，只能說自己並不討厭這種積極的性格，懂得為自己爭取不是壞事。
「雅芝姐我愛死妳了！」黃品瑜高興地跳了起來，用力抱她一下，「您的大恩大德聖女都看在眼裡，一定有福報的！」
人生還是這麼痛苦，難道是幫助這個女孩沒福報嗎？謝雅芝暗自納悶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