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不是完美的王 05

　　以結果來說，露希兒的演說失敗了。

　　就算她提倡著每個人都盼望的理想世界，也因為她「魔族」的身分而無法讓眾人信服。

　　善惡之間持續數百年的芥蒂，並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不過……

　　——至少伊培塔尼爾的居民，已經不再對魔族懷有恨意了。

　　「你們兩個，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裡了嗎？」

　　「想住多久都沒關係喔，馬爾大人還有露希兒大人，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高掛藍天白雲的早晨，此時某棟房子的門口前，卻瀰漫著些許哀愁。

　　「事情還沒結束，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重建魔族文明才行。」

　　「而且本王早就受夠人類的臭氣啦，洞窟的味道都比這裡好聞多了。」

　　「咦？是這樣嗎，但我倒是很喜歡露希兒大人身上的氣味喔。」

　　「……啥！？母、母豬在說什麼傻話，別以為這樣說本王就會對妳改觀喔！」

　　「還有馬爾大人的氣味也是，每次早上幫他整理床鋪的時候，那氣味十分地……嘿、嘿嘿……」

　　「果然本王特別討厭妳，尤其是那發情的味道，臭母豬！」

　　「呀！露、露希兒大人，現在街道外面很多人……不、不可以摸那裡呀！」

　　「不過就是一頭母豬，可惡，為什麼那兩坨雜魚脂肪那麼大啊！」

　　「快、快停手……露希兒大人，這樣人家的身體又會被弄壞的！」

　　不顧周圍經過的人群，露希兒把赫斯緹雅推倒後，又開始搓揉她豐滿的胸部。

　　連離別都變成這種發展，馬爾和雅典娜不禁心生默契，一同深深地嘆了口氣。

　　「老實說，我還沒有完全原諒你。」雅典娜將嚴肅的目光，投向馬爾的臉龐，「但我相信奶奶的選擇。你們所走的未來，我會好好審視的。」

　　「嗯，我們絕不會辜負她給予我們的未來。」

　　馬爾伸出右手。對此，雅典娜也接受了他的誠意，兩人相互握手。

　　「說起來，那個……」

　　「嗯？」

　　突然，雅典娜雙眼游移，似乎想說什麼，她吞吞吐吐地開口。「……下、下次你們回來的時候，可以再做『哈寶排』給我們吃嗎？」

　　馬爾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地苦笑回應。

　　「不必，因為我已經把食譜放在廚房的桌上了。」

　　「欸，真的嗎！那我等一下來試做看看！」

　　「記得節制點，不然可是會被赫斯緹雅吃垮的。」

　　「哈哈，什麼嘛，你常常在奇怪的地方特別細心呢。」

　　兩人在談話間對彼此投出笑容。

　　雖然雅典娜沒有完全放下仇恨，但卻能和他們和平共處。

　　馬爾相信，這小小的和解將會成為斬斷所有仇恨連鎖的起點，總有一天，真正的和平一定會到來。

　　「「你們兩個，一定要再回來喔！」」

　隨著馬爾與露希兒朝著街上邁開步伐，那兩名少女揮手道別的身影也漸行漸遠。

　　他們終於正式與那兩名人類分道揚鑣了。

　　而此時走在人聲喧囂的街道上，馬爾緊接向露希兒開口。

　　「所以說，妳已經想好要去哪裡了嗎？」

　　「……噗咿！」

　　「看妳的反應，果然什麼也沒想吧。」馬爾無奈地嘆氣，接著道，「當初不就是妳吵著要趕緊出發，才讓我們匆匆忙忙離開的嗎？」

　　就在今天早上享用早餐時，因為雅典娜無意間提到「西區城市的商人曾遇過魔族」的消息，於是露希兒就說著「在這裡道別吧，本王要踏上旅程了！」這種話，導致他們只帶著最輕便的行李就出發了。

　　「啊，因為當時覺得喊出那句話好像滿帥氣的，所以一不小心就……」

　　「結果就拉不下臉來吧。唉，算了，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狀況。」

　　幸好馬爾了解她的行事風格，因此他總是會把事情提前規劃好。

　　他從背包拿出世界地圖，然後指向地圖的西方。

　　「我們接下來的目標是西域的城市。據說那邊地形崎嶇，所以我們要沿著河岸前進比較不會迷路。還有考慮到體力問題，得先在地圖上這兩個小村落定居一陣子，順利的話，也許還能打聽到魔族情報。」

　　「你還是老樣子，謹慎到令人頭皮發麻呀。好吧！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哦？」

　　就在露希兒轉頭時，突然發現前方站著一名穿著白色露肩長袍的少女。

　　對方似乎也在找他們兩人，於是緩步接近他們。

　　「等你們很久了，兩位迷途的小花蕊。」

　　「……欸？等、等等等妳該不會是！」

　　少女的金色長髮宛若陽光灑落的光輝，容貌美麗而溫柔，就像一朵盛開的花朵。她半睜著湛藍湖水般的眼眸，露出純潔慈祥的微笑。

　　總是擺著十指交扣的手勢，勇者最強的三傑「芙蕾雅」此時獨自一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過去曾害馬爾陷入瀕死危機的少女，她與兩名魔族的關係可說是不相投合。露希兒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神的蕩婦，妳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是想打架嘛！」

　　「什、什麼神的妻子！我只是一名對神明大人充滿尊敬的普通聖職者，和神明大人並不是那種關係！雖然祂總是特別照顧我，就像丈夫一樣……啊，差點又把腦海裡幻想的事說出來了……嗚討厭，一定是我的信仰不夠虔誠，以後要更加專心禱告才行呀……」

　　「……啊，果然妳也還是老樣子，非常噁心啊。」

　　看到芙蕾雅捧著臉頰扭動身體的樣子，露希兒原本緊張的情緒似乎稍微緩解了。

　　「所以妳找我們有什麼事？」馬爾開口向她詢問。

　　沉浸幻想中的芙蕾雅回神後，再度將十指交扣，說，「神明大人要我傳達『指示』給你們。」

　　「指示？」

　　芙蕾雅閉上雙眼，有如寧靜的海洋，長袍隨著微風搖曳飄舞。

　　「——『朝陽下飛翔的青鳥，將引領迷途羔羊展開新的旅程。究竟通往天國之路，能否平安度過苦難，迎接光明的未來』。」

　　她道出「神語」。兩人聽後陷入了沉默。

　　據馬爾的理解，「朝陽」代表著剛升起的太陽，也許是朝「東方」前進的意思。不過……

　　「『天國之路』又是什麼？」

　　馬爾在地圖上並未找到與「天國」有關的地方，他不明白這句話中的意義。

　　但沒想到，露希兒似乎對那個詞彙有所反應，她交叉著手臂思考著。

　　「天國？……啊！」似乎想到什麼讓露希兒眼珠睜大，她趕緊道，「等等，那不就是本王的故鄉『烏布里斯』嗎！」

　　「就是傲慢魔王的領地吧，所以只要去了那裡，就有望找到其他魔族嗎？」

　　「神明大人只能為迷途的花蕊指引方向而已。」芙蕾雅說到這裡，神情突然變得凝重，「但神明大人說了，一旦踏上這條路，將會有許多困難等待著你們。據我所知，東域曾經是戰爭的重災區，那裡的人們對魔族的恨意可能比任何地方都嚴重。」

　　芙蕾雅的「神語」不僅是一種指示，也同時是一種警告，讓人們可以選擇避開危險。

　　——要選擇馬爾精心規劃的安全路線，還是選擇前途朦朧，充斥著艱難的道路？

　　「未來的命運，就交給妳吧。」

　　馬爾把選擇權交付給了露希兒。

　　對此，她也上揚嘴角，早已下定了決心。

　　「哼，那還用說嗎。」她將身體面向耀眼的太陽，右手指向一望無際的藍天，「管它是苦難還是什麼，在本王眼裡都只是雜魚而已，目標決定是本王的故鄉『烏布里斯』了！」

　　沒有計畫性，態度又如此自以為是……

　　果然，她真的是非常傲慢呢。

　　「既然決定了，就趕緊出發吧，馬爾。」

　　「那個，請再等一下。」芙蕾雅突然喊道。

　　「嗯？妳還有什麼事呀。」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魔族少年。」芙蕾雅將目光投向馬爾，說，「你也聽得見『神語』，對吧？」

　　似乎想確認馬爾是否也能與神明對話，芙蕾雅對他投以求問的眼神。

　　對此馬爾也沒打算隱瞞，於是他很快地回答道。

　　「雖然和妳的形式有點不同，但姑且算是吧。」

　　「果然沒錯，你也是受到神明大人寵愛的人！」彷彿聽到好消息，芙蕾雅雀躍地雙手交扣，「那麼，要不要一起當聖職者呢？」

　　「……我？魔族也能當聖職者嗎？」

　　「只要每天虔誠地向神明大人禱告，我相信祂一定也會接納你的。這樣不僅是『茵里』，也能使用最強的輔助魔法『巴佛』，肯定對你們的前途有所幫助喔。」

　　「……馬爾使用聖屬性魔法？噗哈哈哈！妳腦子沒問題嗎，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啦。」

　　聽到芙蕾雅荒誕的邀約，逗得露希兒捧腹大笑。相較之下，馬爾只是彎起一抹苦笑。

　　「妳還是饒了我吧，更何況……」他昂首望著天空的朝陽，說，「我早就有屬於自己的『信仰』了。」

　　「我明白了，願神明大人賜予你們美好的前途。」

　　馬爾拒絕後，芙蕾雅也以慈祥的微笑與他們鞠躬道別。

　　「走吧，露希兒。」

　　「嗯呀，還是別跟她浪費時間了，趕緊出發吧……咦？」

　　結果才剛轉身，露希兒好似察覺到哪裡不對勁，她不禁佇立在原地。

　　「你剛剛是不是叫了本王的名字？」

　　「妳的錯覺。」

　　「唔！這次本王真的聽到啦……還有你走那麼快幹嘛！喂，等等本王啊！」

　　不顧露希兒的叫喚，馬爾反而加快了步伐。

　　從現在開始，他們將要踏上嶄新的旅程。

　　這是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未來仍有許多仇恨的連鎖等待著他們。

　　不過相信只要抬起頭，就能看見黑暗中閃爍的無數繁星，為他們引向光明的未來。

　　作為「隨從」的馬爾，也依然會繼續跟隨在「主人」的身後，陪伴她、守護她。

　　只是唯有這次不同，他必須走在前面才行……

　　——因為他並不想讓露希兒看到，自己此刻發熱泛紅的臉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