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橫生這一雨

土王驚從座中起，這眼看就能逼迫亞方與己方達成聯盟了，
說不定能直接拿下亞方，怎麼就橫生這一雨？
先前派至大商的細作傳回消息，說是商王要舉辦祈雨祭典，莫非，這雨還真讓他給求來了？
若真是如此……
侍衛來報：「大王，中敦又遞消息回來了。」
土王：「說了什麼？」
侍衛：「中敦說大商祈雨無效，目前王邑連一滴雨都沒有。」
土王大怒：「中敦這沒用的東西，亞方都下雨了，
他還在關注大商王邑有沒有雨？全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他神情甚為惱怒，反手一抓，右邊的美人頓時遭殃，他沖著美人陰側側的說道：
「雨來了又如何？不過是小小的亞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罷了。」
美人被抓痛了，哀哀的低叫了一聲：「大王饒命……」
這一出聲，土王鬆了手，卻彎下腰逼近她，伸手一探，抓住她優美白晳的脖頸，慢慢用力。
美人又驚又痛，幾乎不能呼吸，只能拚命掙扎。
他逐漸施力，五指如爪，美人白晳的脖頸已經瘀青。
「武丁小子，別得意太久……」
低沉而猙獰的聲音，對美人而言，宛如魔鬼的催命符。
慢慢的，美人的雙眼往上吊，不再掙扎，像是頹然鬆了手，
卻其實，已經沒了呼吸，雙眼大大睜著，彷彿不敢置信，前一刻還備受寵愛的自己，竟成了枉死魂。
而那低沉而猙獰的聲音，還在說：武丁啊武丁，咱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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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商的巫官自然是統領所有巫者的最高階級，卻也為了及時召見的便利，巫官和巫祝們統一住在巫神宮。
但子方巫覡身份特殊，既不屬於大商，卻又受商王敬重，故而商王特允巫覡居於石竹宮。
這可令所有巫者知道後羨妒極了，偏偏面上又要撐出一種「淡然以待」的風範，
只因為巫者向來擁有超然地位，被認為具有神格，怎麼能為這種「小事」翻騰情緒呢！
石竹宮有什麼特別？
此座居所其實簡單質樸，並非華麗豪奢之處，與其他宮殿比起來，再平淡不過。
它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商王的專屬之地。
大凡面對重要事情，需要獨處，思之、研之、冥之，
商王就會一個人來到這裡沉澱，把難以抉擇的事情想透了、思明了，再進行處理。
但是武丁有多位賢明的小臣輔佐，因而很少有機會需要獨處思索，
這座宮殿幾乎是備而不用，於是乾脆賜給巫覡。
另一方面，武丁認為石竹宮之於巫覡月白風清的淡逸氣質，再合適不過了，
當然，他也有私心考量，子珂對巫覡的尊敬及看重是顯而易見，他也希望藉著多多接觸巫覡的機會，增加自己在子珂心裡的地位。

步入石竹宮，巫覡盤坐於蓆，安然不動。
子珂早已習慣，不論是修練也好，神遊太虛也罷，自己反正是不能懂得巫神的境界，
天訓也有好一段時間了，除了學到諸多儀軌，對於什麼上接天、下續地等的能力，她是一點也沒感受到。
她逕自尋個位置坐下。
這裡既無茶、更無酒，四周空蕩蕩。
她雙手支托下巴，神情迷茫，雙眼沒有焦距的望向前方。
嘆了口氣，她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漫步般的走來踏去。
子珂想著，該如何開口向巫覡說……說她與武丁的事，說她的決定，若真成了王后，這天訓，還要繼續嗎？
想著想著，她又嘆了口氣，重新坐下。

若放棄天訓，阿爹阿娘可會生氣？這是他們一直以來，對她最大的期盼；
若做了大商的王后，就回不去子方了，不能和爹娘一起守護子方，他們可會失望？
曲膝抱腿，下巴撐倚在手臂上，她忽然有些焦慮。
復又站起身，在巫覡身後走來走去。
阿爹阿娘若生氣了，那麼巫覡呢？他不遠千里而來教導自己，他會不會也對自己失望？
心幾煩而不絕兮，幽獨轉而不寐兮。
她昨夜就愁得不能入眠，未經得父母同意，竟私下答應了阿昭哥哥，這該如何是好？
走來踏去，思緒無路，她又嘆氣，乾脆在巫覡對面坐了下來，學他凝神盤思。

巫覡終於睜開了眼睛。
「何事讓珂兒犯愁呢？」
低沉悠遠的聲音漫入她耳中，子珂一驚，剛閉上的雙眼又睜開了。
她訥訥的說：「亞方降雨了，百姓得救了，大家都很歡喜。」
巫覡的雙眼飽含智慧、洞悉一切般的看著她，看的子珂垂下了頭。
「所以，珂兒為何事憂愁？」
她不敢抬頭，委實還沒想好要怎麼說。
巫覡：「決定要留在大商，讓妳如此為難嗎？」
子珂猛地抬頭，「你…你已經知道了？」

巫覡含笑，不言而喻。
子珂忐忑的問：「若我不能再進行天訓了，你可會生氣？」
巫覡：「成為大商王后，依舊要學習巫者的能力，祭祀、占卜，這些妳都必須會。」
子珂大驚，「你…你也知道我…我……」
巫覡：「王上先前就已告知於我，希望立妳為后。」

子珂突然扭捏的紅了臉，曲膝抱腿，把臉埋了進去，
有一種自己的重要祕密原來早就不是祕密的尷尬。
巫覡輕笑，探手輕敲她的頭。
也只有在面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女娃，他才有了這麼絲人間煙火氣息。
「亞方之事雖急，但王上對妳也急，應會派人去子方請妳父母前來。」
一聽這話，正是自己的擔憂，她立刻抬起頭，有些著急的問：
「巫覡，阿爹阿娘會不會生我的氣？」
巫覡揚眉說道：「原來妳是擔心他們同不同意，放心，王上，自會讓他們同意的。」
「王上若是下令，阿爹阿娘自然不能不遵從，」
子珂嘟起嘴，「可我不希望他下令，必須是阿爹阿娘打從心裡同意的才行。」
「他們若是不同意，妳待如何？」
「我……那我就回子方去。」
「當真？」
她用力點點頭，「真的。」
巫覡笑了，「妳這麼沒良心的樣子若讓王上看見了，該要多傷心。
說妳口是心非嘛，也不算，說妳不是口是心非嘛，也不像。」
子珂一愣，不可思議的說：「你笑我，你竟然嘲笑我？」
巫覡挑眉看她，不語，卻噙著一絲笑。

子珂瞪他，「沒想到被眾人認為冷情冰心，巍巍君子的大巫者，也會笑話別人，他們一定不知道你原來話這麼多。」
巫覡又挑眉，依然不語，依然含笑。
她有些惱羞成怒，「我……我不想跟你說了。」起身想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