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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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14
  「……然後他就對我笑了一下,說抱歉,跩個二五八百萬的!」李思語的聲音在耳畔嗡嗡叫著,林靖卻聽不太清她在說些什麼。

  一隻手揮到她眼前,讓發愣一直向前走的她險些撞上。「林靖!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林靖終於轉過頭看向旁邊喋喋不休的友人。「呃,請再講一次?」

  「我說,有個穿得很紳士的男的拿走我想要的最後一隻棒棒冰!」李思語作出咬手帕的悲憤動作。「長得那麼帥,行徑這麼野蠻!」

  「……啊。」林靖說。

  「啊什麼啊,妳今天怎麼特別心不在焉啊。」李思語重重嘆了口氣。「念在我是妳的朋友,就大發慈悲聽一下妳在煩惱什麼吧。」

  因為今天是一塵不染的生日,而她還準備在今天跟對方告白。

  林靖當然不可能這麼直白,字字斟酌後才緩慢開口。「我今天……想要跟遊戲的一個人結成CP。」

  李思語震驚摀住嘴,小聲尖叫。「那妳的蘇老師怎麼辦!」

  那陣不是滋味的酸楚再度湧上心頭,林靖搖搖頭。「就說我跟蘇老師只是師生關係了。」

  「我看得出來,妳很喜歡蘇老師。」不知為何,李思語在這件事上格外堅持。

  「他是老師,我是學生,我們不可能有結果。」這是既定的事實,任誰也無法改變。

  「好吧,但是,遊戲裡的那個人是哪裡好會被妳看上?」一張好奇的小臉湊上來,帶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慾。

  「嗯……他很有趣,而且自由自在的,就像風一樣……」而且他很像蘇老師。

  「聲音呢?」

  「沒聽過,他堅持不開麥。」

  「有看過真實長相嗎?」

  林靖沉默。

  「林靖!這男人一點都不靠譜啊!一定有鬼!」少女驚聲叫道。「他現實是摳腳大叔的機率來到了百分之九十!」

  「我知道……」林靖又弱弱反駁了一句。「反正我們只是網戀,現實怎麼樣都沒關係吧?」

  正如她不清楚一塵不染底細,一塵不染也不認識她一樣。

  一旁的少女發出嘖嘖聲,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妳暈船了,沒藥醫了。」

  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的林靖也覺得自己沒藥醫了。

  「我管家開車來載我了,那就先這樣啊,下禮拜見。」遠遠開來一輛黑色轎車,一看就知道是李思語家的。

  「嗯,掰掰。」林靖朝她揮手,踏上往捷運站的方向。

  李思語不是沒邀請過她一起共乘回家,但這樣人情實在不好還,林靖便禮貌拒絕了。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兩個家境狀況迥異的人是如何變成好閨蜜的,但可能這就是命運千奇百怪的其中一角吧。

  一打開家門,林靖便險些被看不出形狀的置物盒呼到臉。她的父母已經糾纏在一起,若不是兩人都在地上,可能還會讓人以為他們在做一些相親相愛之事。

  「我苦命啊!辛苦賺錢還沒人愛啊!苦啊!」母親抱著父親的腿,淒厲地呼喊著。父親則嫌棄地抓起手邊一切物品往母親身上砸。

  正常來說,雙方爭執到了一定地步,萌萌便會啟動警戒系統,而現在家裡的人工智慧悄無聲息,代表情況還不嚴重,只是普通的吵鬧而已。

  習以為常的林靖冷眼掃過父母,繞過雙方回到房間。「萌萌,開啟勿擾模式。」

  馬上應聲的人工智慧告訴她萌萌並沒有被誰關閉,恐怕連人工智慧都對父母吵架的耐受力提高了。

  林靖從背包拿出路上買的水煎包,邊啃著邊開啟樓蘭月影。

  甫一上線,她馬上收到墨邪的組隊邀請。私訊欄裡也只簡短寫了幾個字:打本,來。

  這樣想起來,關於山神本的攻略,他們好像已經推遲好幾個禮拜了。

  林靖加入隊伍,意外發現尚未滿員。不久前深陷加班地獄的墨雪伊是到了,但……

  【隊伍】鏡上月:雷雷呢?

  【隊伍】墨邪:很久沒上了,估計是棄坑了。

  打著文字的手忽然顫抖了起來。

  【隊伍】鏡上月:她……沒有事先跟你們說嗎?

  【隊伍】墨邪:遊戲本來就是這樣的,不告而別是常態。

  畢竟,這就是遊戲,一個無論看似多堅固羈絆都能在下一秒崩塌的世界。

  林靖過去從未認真思索這代表的意義,她只知道前一秒聊得正開心的朋友,有可能下一秒就永遠下線,杳無痕跡。從此在現實中,歸於路人。可當她看著一塵不染亮起的頭像,竟感到格外害怕。

  如果有一天,一塵不染也不告而別,她該怎麼辦?

  看著包裹裡那份還未送出的禮物,林靖不再躊躇。

  人生苦短,今天打本過後就把心意道出吧。就算被拒絕,至少自己努力過了。

  回到隊伍,既然少了一個人,勢必得從外頭找來一個新人。

  【隊伍】鏡上月:雷雷空缺的部分怎麼辦?

  【隊伍】一塵不染:我幫會喊了

  話一說完,系統便立刻傳來入隊通知。

  【隊伍】與君歌:嗨!

  林靖知道與君歌根本不是喊來的,是自動來吃CP的。

  不過沒想到是驚鴻替補了驚鴻的位置,這樣的緣分實在是妙不可言。

  身為隊長的墨邪開了本,等到過場畫面結束,一行人已經站在光禿禿的山頂上。身為喜神的母親,樂神擁有類似的單挑技能,但難度更上一層樓。為了讓山頂百花齊放,玩家必須同樂神飲酒,跳起祈花舞,在百花之中與神同樂。

  飲酒不難,難在飲多有害,喝太少也扣血,玩家必須保持適當的醉意,才能伺機刺殺樂神。

  【隊伍】與君歌:哇,她怎麼跟我一樣都穿紅衣啊

  端詳著場地中央的舞女,林靖發現與君歌說得頗有幾分道理。女子身著碎花紅衣,手上則捧著紅欲滴血的花束。「來吧!和我一同起舞!」

  女子語畢,倒數計時的時鐘立刻出現在頭頂,代表著副本開啟。

  無數個帶著時間條的酒瓶散落在場地四周,林靖知道他們必須在限定時間內飲下,否則這些酒瓶將會原地爆炸,造成傷害。一飲下酒,新的醉意條立刻出現在狀態條下方,顯示林靖的遊戲人物目前是淺醉狀態。

  樂神手中憑空出現巨型酒罈,豪放飲下,沒喝完的則灑落在光禿的地面上。舉凡被酒水灑到之處均長出一朵朵骸人的紅花,只要碰到便會折損大量氣血。

  處於淺醉狀態的玩家可以攻擊副本王,也可以繼續飲酒增加醉意,而攻擊力會隨著醉意等比增加。但一旦超過紅色界線,該玩家將會原地醉倒進入麻痺,因此該如何在醉酒中保持最佳狀態將是致勝的關鍵。

  身為奶媽的林靖不需要太高醉意,因此只有在即將醒酒時到酒罈補幾口。有了先前的經驗,隊伍進程非常快,但高難度副本也讓隊友血條不斷於滿血和殘血間震盪。

  正當林靖努力消化因為太過順利泛起不詳的預感時,她擔心的變故終於出現了。

  【系統】一塵不染已退出隊伍。

  少了一人,樂神瞬間釋放大絕,一瞬間,全屏紅光閃爍,然後便是灰黑的死亡畫面。

  林靖鬆開緊繃的手,伸了個懶腰。

  【隊伍】墨邪:塵塵每日閃退(1/1)

  【隊伍】墨雪伊:塵塵每日閃退(1/1)

  她想了想,微笑著加一。

  【隊伍】鏡上月:塵塵每日閃退(1/1)

  大概過了一分鐘,一塵不染終於落魄地爬回隊伍。不等他發話,林靖已經率先搶過他的台詞。

  【隊伍】鏡上月:閃退了(裂開.jpg)

  【隊伍】一塵不染:裂開.jpg

  墨邪一語不發,直接開王。

  由於是第二次開王,隊友似乎都比較浮躁,喝的酒量也上升到逼近危險線。林靖本想要開麥提醒,但又覺得或許隊友會自己有分寸。

  下一秒,場地第一個醉倒的犧牲者便出現了。

  【隊伍】與君歌:欸……欸嘿嘿

  紅衣女俠抱著酒罈倒在王前呼呼大睡,頭上甚至還頂著「我沒醉不用扶我」的稱號。

  【隊伍】與君歌:我沒醉……不用扶我……

  林靖的復活早已在剛才手殘踩中花朵的一塵不染身上用過一次,此刻只能請她在地面多躺一會,等待冷卻時間結束。但還沒等到可以拉她站起,樂神已經進入最後一層的單挑階段。

  不出所料,一塵不染再次獲得被指定的殊榮。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樂神厲聲喊道,準備發動最後絕招。

  【隊伍】與君歌:啊對對對,我在地上

  原本瀰漫在場地的酒氣忽地聚集,凝聚成鋒利的劍刃,朝一塵不染劈頭崁下!

  此刻一塵不染的頁面將會佈滿各色光點,他必須在短短十秒內按照宮角商徵羽的順序奏曲,才能擊敗樂神的酒氣劍刃。

  經歷前面兩王,林靖已經做好一塵不染關鍵時刻掉鍊子的準備。可站在副本王前的男子身上逐漸透出不一樣的五色光芒。瞬間,音波自他身上向劍刃衝去,將樂神斬於無形。

  「啊啊……吾輩之樂終斷於此,但汝將永生尋不得寶藏!」樂神向後仰倒,散為風中的紅花。

  伴隨著過關音效響起,原本貧瘠的土地迸發出豔麗的花朵,立刻將此地化為滿山滿谷的花海。

  於此,山神本終於通關。

  趁著場地尚未消失,林靖小跑步到一塵不染身邊。男子仍因剛才的尾殺洋洋得意,正在隊伍大肆炫耀。

  【隊伍】一塵不染:看吧!我還是很不錯的吧!

  站在繁花盛開之中,林靖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時機。

  【隊伍】鏡上月:塵塵……我有話想對你說

  【隊伍】一塵不染:?

  身為背後的推動者,與君歌馬上知道林靖想做什麼,馬上拉著其他人後退。

  【隊伍】與君歌:大家肅靜!給小倆口空間!

  林靖當機立斷轉私聊。

  【私訊】鏡上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為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私訊】一塵不染:妳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真不愧是一塵不染,關注的點都和旁人不太一樣。

  【私訊】鏡上月:秘密

  反正也不必有問必答,就讓他猜去吧。

  林靖從包裹取出禮物,點擊一塵不染頭像進行贈送。

  幾秒後,一塵不染手中出現林靖贈送的那把摺扇,他反覆翻看摺扇上的字,好幾秒都沒有回應。無法正面看到一塵不染的表情,讓林靖只能緊張絞著手指等待。

  好不容易,她等待的對話框終於傳來新的字句。

  【私訊】一塵不染:謝謝妳,這個字是妳寫的嗎?

  【私訊】鏡上月:對

  林靖驚覺一塵不染似乎已經看出幫會文字和摺扇文字的關聯,連忙慌張補上。

  【私訊】鏡上月:幫會文字其實也是我的字,抱歉之前都沒告訴你

  【私訊】一塵不染:沒關係,我很開心

  收到這樣的回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但一塵不染下一秒的提問又讓這顆心提到最高點。

  【私訊】一塵不染:只不過這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呀?

  身邊的隊友全都能看到摺扇上的文字,而與君歌已經瘋了。

  【隊伍】與君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私訊】鏡上月:一塵不染,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CP?

  在關鍵時刻,中文系學到的各種修飾詞語全失去了功用,林靖選擇以最直白的攻勢將球拋到一塵不染懷中。她在電腦前合掌祈禱,打定主意要是被拒絕了,今後就別再上線了。

  【私訊】一塵不染:……我看起來像是跑得掉嗎?

  與她料想的相反,一塵不染既沒同意也沒拒絕。林靖頓時有些混亂,心底又有點小興奮。這是她成功了的意思嗎?

  為了確保自己沒會錯意,她又重複確認了次。

  【私訊】鏡上月:所以你同意了?

  【私訊】一塵不染:話先說在前頭喔,我不開麥,也不面基,這樣妳還要嗎?

  【私訊】鏡上月:不面基,不語音,每天上線叫寶貝,是這個意思嗎?

  【私訊】一塵不染:妳要這樣理解是可以啦

  林靖咧開嘴。對於喜歡的男人,她從來都是主動出擊。

  【隊伍】鏡上月:今後請多多指教,塵塵

  最後一句是在隊伍頻發的,讓全隊伍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塵不染沒有回話,但接受了鏡上月的擁抱邀請,花海中的男女靜靜擁抱,許下一場僅限於網路上的契約。過了這麼久,林靖終於再度在遊戲裡找到自己的支點。

  要不是還在副本裡,與君歌的歡呼聲恐怕要響徹整個世界了。

  【隊伍】墨邪:恭喜

  地面上的花朵隨風飄蕩,就像是為促成這段姻緣祝福。林靖原本沒有多想,可這些花朵很快形成狂風包圍住兩人,系統也在音效後跳出數段文字。

  【系統】玩家攻略山神本,於副本內結為情緣(1/1)

  【系統】隊伍內其中一位玩家擁有高級副本攻略者身分(1/1)

  【系統】條件完成,恭喜觸發隱藏副本!您為第一組觸發隱藏副本玩家!

  不是,平時應該也沒有人會無聊到想在副本裡結成情緣吧。

  峽谷在一瞬間向下傾斜,一塵不染與林靖相擁著墜落。

  場景消失後,醒目的紅字烙印在全黑的螢幕上,迎接著他們抵達其他玩家從未到過的新世界。

  【系統】隱藏副本,哀神已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