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是福？是禍？

眼看武丁自顧自的走了，被晾下的眾人，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傅說望著武丁有些蒼惶的背影，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急忙忙也跟在後頭追了出去。
原本前來稟報的侍衛，早已跟著王上離開。議事殿裡，只剩甘盤一人。
他慢慢蹲下身，把方才被傅說不小心扯落的那片麻布，撿了起來，這塊麻布上，有一些錯綜的線條和幾個大大的黑點、紅點。
他將麻布攤平，置於桌几上。
君臣三人方才正在討論受災的亞方，這麻布上繪的，是亞方的簡圖。

甘盤年歲已大，近七十歲的他，侍奉兩代君王，面對諸事向來平靜如斯，但此時他的眼神卻難得的出現了焦慮。
一個是商王，一個是大商的太傅，卻同時對一個女人……如此在意。
而王上焦急之下突然出宮，只因為那名女子遭遇刺客嗎？
他們甚至沒發現自己對子方貴女的關注，已然超過了對其他事務的重視。
究竟，這對大商來說，是福？是禍？
甘盤喃喃自語：「是福？是禍？是福？是禍……對我大邑商，到底會帶來何種影響，這名女子……能留嗎？」

玄律到了城門口，卻沒看見她們，一把扯過守衛，厲聲問道：
「我的馬哪裡去了？剛才那名侍女呢？有沒有見到子方貴女來過？」
守衛傻眼，這麼多問題，一下全蹦過來，是要回答哪一個？
「問你話，還不快說？」
「呃…她們……」小兵小聲回道：「子方貴女想出城溜溜馬，她們就、牽馬出城了。」
「子方貴女來過了？」
「呃…我，我沒見著人，是那兩個侍女說要先出城去等候貴女。」
「她們走了多久？」
「好一會兒了。」

玄律忽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那感覺不知怎麼，令他非常委屈，還有一些些傷心、氣憤。
他明白了。
她們要走，她們要離開王邑，那麼，她們是要回去子方嗎？
可為什麼不能說一聲，不能……就不能透露一聲嗎？
此時他沒有想到護衛不周，將人弄丟，會受到什麼樣的責罰，他只想到，再也看不見她了，再也……

那個面對歹人毫不怯弱，反而俐落應戰的瀟灑身影，再也見不到了嗎？
他提著劍就要衝出城門，一名守衛慌慌張張的從城門外跑進來，一見到他，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撲了過來。
「兵長，不好了，子方貴女和她的侍女原本說要出城溜溜馬，
卻忽然又說，她們要返回子方，讓小的跟兵長說一聲，多謝妳們的照顧，請原諒她們不告而別，還說……」
「說什麼？」
「說是……勞煩妳向王上稟報一聲，後會有期……」

是後會無期吧！
玄律不甘心，轉身就衝向城外，發狠的跑了一小段路。
城外，三三兩兩準備進城的人們，再遠一些，空曠、還是空曠。
玄律茫茫然，抬眼望看遠方，他想要能夠看的更遠一邊，或許能夠……
事實上她們、早已不見人影。
王上待貴女如此看重，一應都是最好的，貴女對王上，選擇不告而別，是因為怕不被允許，怕被強留，是嗎？
玄律對著空曠的遠方，輕聲的說：
「是不是，妳在王邑過的不開心？是不是，這裡的一切無法讓妳喜歡？所以妳寧可不告而別……」

武丁跨上馬什麼也沒說，直接策馬狂奔。
領衛一驚，立即大喊：「快跟上，保護王上。」
幾名侍衛趕忙上馬向前追去。
遠遠落後的傅說，一時不及讓人備馬，直接搶了一名侍衛的馬躍了上去，也追在後頭。

玄律頹喪的往回走，才進了城，就見委崆急急趕來。
「我到處找不到那名侍女，你呢，可尋到貴女了？」
玄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委崆更急了，「怎麼了，究竟找著人沒有？」
玄律搖了搖頭，彷彿疲倦的一句話也不想說。

「你也沒找到人？」委崆伸出拳頭，朝著空中晃了晃，聲音有些緊迫，
「那該如何是好？我們把人給看丟了，這要是被王上知道了……，不對，她們會不會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委崆愈想愈擔心，「有可能，萬一她們又遇到方才的匪徒怎麼辦？我還是趕快去稟報王上……」
他轉身就要走，玄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委崆回頭，不明白的問：「怎麼了？這事一定要稟報王上才行的啊！」
玄律悵然，慢慢的說道：「當然是一定要稟報王上，只不過，她們……」
說句話，頓了又頓的，委崆急的想罵人，正要開口再問，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朝這裡而來。
他們雙雙抬眼望去，那群人近了，騎在最前方的人竟然是……

委崆驚愕的喊了一聲：「王上？王上怎麼親自來了？」
就連玄律都震驚不已。
莫非，王上已經得知她們離開的消息？怎麼會？
他才剛剛得知，都還來不及稟報啊！

馳至近前，武丁拉住韁繩，認出這是他專程挑選出來保護子珂的兵長，
兩人惶惶然孤身站在那裡，看著他們，他的心，就這麼沉了、又沉了下去，
猶如樹葉被風刃硬生生切斷，墜墜飄落三千尺，又輕、又疼。
仰頭看向城外，而城門外的天色一望無際，如同他此刻的心，無際也無望。
她是真的走了，是嗎？
委崆和玄律雙雙行禮：「見過王上。」
武丁抱著一絲希望，問：「子方貴女，人呢？」
委崆無奈且慚愧的看向玄律，而玄律垂下頭，靜靜的回答：
「回王上，貴女她，她們……」
城外，有馬蹄的聲音緩緩踱著踱著，一行人牽著馬，走進城內。
坐在馬上，正無比心痛的武丁，忽然看見了來人。
子珂微微仰頭，和一名頭戴草帽，身著灰白衣裳的人，邊走邊說話，
身後，是兩名侍女各自身背包袱，牽著馬，徐徐走來。
武丁愣住了，然後是無比巨大的狂喜，他的眼睛就這麼燦燦的亮了。
這時傅說也趕到了，遠遠的就瞧見臉帶笑意的子珂，他翻身下馬，奔了過去，一把就按住她的肩膀。

「子珂……，聽說妳遭遇刺客了，怎麼樣，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把子珂翻來轉去的，想要瞧瞧情況的同時，站在一旁的委崆和玄律看見她的一剎那，眼睛緊緊的盯著不放。
委崆鬆了口氣，「貴女總算出現了，沒事就好。」
玄律沒說話，只是抿了唇，臉上神情卻也是鬆了鬆。

子珂笑著拂開傅說的手，「別轉了，我好好的呢，什麼事也沒有。」
傅說卻看著她，欲言又止，他也以為，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