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殺戮者 (1)

德斯克曆 857 年 4 月 18 日 清晨

　　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天空，空中西邊還存留著黑夜的氣息。

　　然而，是時候開始行動了。

　　我用清水稍微清洗自己的臉，同時也拉住諾瑪的身子，這樣比較好清洗她的臉。

　　「起床了！小夥子！逃亡還沒結束呢！」

　　諾瑪的臉被我用水潑到之後，迅速起了身子，很憤怒的看著我，嘴角也露出了獠牙，這樣看來她似乎非常不喜歡這樣。

　　唉……這小傢伙真難照料，不愧是生活在部落很久一段時間的溫室動物。

　　「收好你的爪子和牙齒，還沒有看到敵人的時候，沒有必要明顯露出自己的武器，這樣反而會讓自己陷入危機。」

　　我一屑不顧的轉了身子，準備拿起放在地上的長劍，往西北方前進。

　　而諾瑪呢？起床之後，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她仍然處於危機。

　　沒辦法，在她還沒有獨立自主的能力之下，我只能一步一步教導她，這一段路漫長又艱辛，估計兩個月都沒辦法抵達。

　　我拿起自己的劍的同時，也順便將諾瑪的短刀拿起來，順勢拋起來給諾瑪接住。

　　「來！你的短刀。」

　　諾瑪似乎沒有及時注意，等到她發現短刀浮在空中快掉下來的同時，連姿勢都沒做好就接上去了。

　　結果，她的左手就被短刀的利刃劃傷，一條劃痕裡面漸漸流出鮮血。

　　該死，之前給其他隊友武器的時候都這樣丟，沒發覺諾瑪根本就不適應。

　　「啊……好痛……」諾瑪發出短暫的低鳴，表情有些痛苦。

　　即使右手的刀還握著，諾瑪仍然嘗試去撫摸傷痕，去安撫劃傷的痛。

　　真不妙……難道她不知道不應該隨便去觸碰傷口的嗎？

　　「別碰那邊！我來處理！」

　　我趕緊跑過去，先是用旁邊的河水清洗諾瑪的傷口，再將自己的衣服拿起來，割了一小塊並且按住傷勢，不讓血繼續流出來。

　　「雖然不知道水乾不乾淨，衣服也已經很久沒洗，不過這樣應該能夠制止傷勢擴大。你先按住左手，等到血完全不會流出來再放開。」

　　我前世不是醫生，但是最基本的外傷還能夠應付。

　　諾瑪對於這些話也基本照做，剛才受到驚嚇的她在有了指示之後，也稍微平靜下來了。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看來五年前的記憶還來不及反應現在的突發狀況呢……

　　「好了，拿起武器之後，我們就往太陽升起的另一邊前進。」

　　我對著諾瑪說完話，便面向西北方走了過去。

　　但是，諾瑪在下一刻拉住我的衣角，她的神情透露出她的不安。

　　「你長得好像我們部落的長老……」諾瑪說道。

　　「怎麼說呢？」我轉頭向她回應。

　　「他在我父母出去狩獵的時候會照顧我，當我受傷的時候，他就會幫我包紮傷口，他很慈祥、溫柔，把我照料的好好的，他也說不想擔心我，所以每次我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會幫助我。」

　　沒想到在諾瑪小時候，還有一位照顧她的長老，他在諾瑪的地位也相當於父母的角色了。

　　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啊……

　　「是嗎……但是他現在不在了，對吧？剛才那件事你得學起來，至少你長老才不會擔心你。」

　　接著，我拉開諾瑪，讓她自己行動，而我走在前方，觀察德斯克領地的守衛有沒有繼續搜查。

　　大約過了一個早上，我們終於已經抵達附近的道路，再往前應該就能離開森林地帶了。

　　但是，在道路的交叉口有兩名守衛在巡邏，白色的衣服加上衣服前方的德斯克標誌，想必就是沃爾克這傢伙派下來的場外守衛。

　　「果然沒那麼容易走出去呢……」

　　我站在樹林中間，讓自己和諾瑪的身影不會讓他人發現，這邊的樹木有些稀疏，沒躲好很容易被其他人察覺。

　　諾瑪面對這種情況，緊張的發出微弱的低鳴聲，為了避免守衛聽到聲音，我摀住諾瑪的口鼻，試圖停止聲音傳過去。

　　「閉上嘴巴，不要出聲，現在很安靜，亂叫的話會被抓回去。」

　　我全程用氣音對著諾瑪提醒，如果是我，早就會聽到空氣的流動而發現對方，不過現在的對手只是兩名守衛，只要該做的做好，就不會被發現。

　　與此同時，那兩位守衛似乎沒有特別專心，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便開始聊天。

　　「所以，我們為什麼大老遠跑來這裡，找回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逃跑奴隸？」

　　「不知道，他說是為了還債，也不知道是要還什麼？」

　　「管他的，我只知道主人有另一個長的跟他一模一樣的傢伙，聽說他是惡名昭彰的大盜呢！」

　　「誰啊？我才不管呢！現在坦烏森帝國的情勢那麼亂，前幾年個個地方都宣稱獨立，西北邊最大的那一個叫做坦勒克斯的帝國，它可是準備將西北邊的天國封起來呢！」

　　「啊！你是說那個小坦帝國啊！它那個聲勢，還宣稱要攻進坦烏森的心臟，現在看來連鋼鐵堡壘都攻不下來呢！我猜將天國封起來只是個廢話！」

　　「你還真懂國際情勢啊！要不是那個領主打算支援坦烏森，我才沒有興趣哩！如果我能夠賺很多錢，老早就想逃出這個鬼地方，去西北邊那所謂的天國了！」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們倆還不都是為了錢？還是你說西北邊不需要錢就能生活了？」

　　「嘛！這我就不知道了。但願那個領主不要再去為了支援坦烏森帝國，去讓我們上戰場就是了……」

　　兩人說完話之後，再看一看有沒有其他狀況後，便往德斯克領地的方向走回去了。

　　真意外，原來五年過去了，世局變化沒有想像中來的大呢……

　　「那個……那個坦什麼帝國，是什麼？」諾瑪說道。

　　「啊？你是說坦勒克斯？」我回應。

　　「不是，叫什麼什麼森的。」

　　「喔……那叫坦烏森帝國，怎麼了嗎？」

　　說話的同時，我持續的觀察附近的情勢，再從樹林裡走出來。諾瑪也跟著我的腳步，扭扭捏捏的走了出來。

　　「長老有說過，那是邪惡的國家，會危害我們的生活。」

　　諾瑪似乎對坦烏森帝國略知一二，這讓我有些好奇。

　　「怎麼了？他們會派軍隊消滅你們族群嗎？」

　　我看著諾瑪的有些憤怒的表情，看來黑貓族的歷史和帝國有所牽連。

　　「嗯！好幾十年前，因為一場食物危機，我們被迫搬遷到山下，於是就碰到坦烏森的軍隊，他們說要開拓疆土，我們當然不能接受，弱勢的我們就被坦烏森的人追殺了。」

　　「原來，那我就知道你們黑貓族為什麼被當作奴隸販售了。」

　　諾瑪聽到我這句話，似乎有些驚訝，腳步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聽到這句話不舒服嗎？」

　　我回頭看著諾瑪，畢竟不能讓她走失。

　　而諾瑪對於我的話，沒有打算繼續問下去。

　　「沒事……我沒事……」

　　這樣的掩飾也太過明顯了，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諾瑪有心事。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我們得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才行。

　　我們沿著道路一直走下去，方向也朝著西方持續步行，而且兩側的樹林也逐漸稀疏，前方的平原也不像是有農田耕作的樣子，沒意外的話我們今天就能走出領主的領地範圍。

　　然而，在出口的前方又有一隊的奴隸守衛，看樣子是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真不妙，如果能夠殺掉他們的話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我暗自碎念了幾句，在如此安靜的情況下，諾瑪當然是聽到了。

　　「為什麼，我們不殺掉他們呢……」

　　諾瑪提問的同時，也拿起了手上的短刀，她對人類的憎恨似乎遠超過我對其他強盜的憤怒。

　　但是，我認為他們沒有必要殺掉。

　　「小夥子，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用『殺』來解決，他們只是服從主人的命令，他們當然不應該殺掉，而且據說德斯克領主是一位很好的奴隸主，殺掉他們只會散播仇恨。」

　　「可是他們是人類！！」

　　儘管諾瑪盡量壓低了聲音，但是她的憤怒似乎引起了前方守衛的注意。

　　「該死……諾瑪，我們要走其他路了……」

　　不好意思了，關於這個話題只能先打斷了，有空在聊吧……

　　我握住諾瑪的手，直接穿入右側的草叢，除了避開守衛的視線，這個方向也和原先預定的西北邊比較近，至少不需要避風頭之後還得回來。

　　問題是，草叢裏頭很難判斷方向，所以有可能走到西北邊以外的方向也說不定。

　　「說到底，你果然還只是個小鬼呢，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還能對我大吼，要不是那群守衛離我們遠一點，又不擅長走森林的路，我們早就被逮住了。」

　　諾瑪對於我的話，還是一臉不屑一顧的樣子，表情還是有些不滿。

　　又走了十分多鐘，這次我們終於走出這個森林了。

　　此時的太陽高掛在上，眼前的平原佈滿了黃綠色的雜草，顯然是沒有經過耕作的地方，我們這次算是逃離險境了。

　　「還真是漂亮呢，一片金黃色的地，佈滿了少許的淺綠，感覺像是來到了莽原呢……」

　　由自己的力量來到這裡，當然是會感嘆一下，從現在開始我終於又從回自由了啊！

　　再一次身起懶腰，和上一次被收留的時候不一樣，那次因為還受到沃爾克的牽制，心裡總是有點不情願，但是現在可是萬分的愜意。

　　「那麼……沒有馬車的我們，該怎麼到下一個村落呢……」

　　無意間我說出了這段話，對啊！這片草原那麼廣大，要找到下一個村落得花上數天吧……

　　諾瑪像是知道要睡在毫無遮攔的草地裡，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了……

　　「我……不想睡草地裡，草裡很髒……」

　　「髒嗎？我到是覺得森林裡的地才較髒吧！」

　　我猜諾瑪只生活在森林裡，所以才討厭睡在草原的地上吧……

　　「不用擔心，習慣之後你會喜歡的。凡事都要嘗試過嘛！」

　　說實在，我也沒睡過草原的地，不過和陰森森的森林相比，至少不會那麼不安。

　　我再一次邁開腳步，這次的目的是找到水源，中午這個時段，要補充一些水分才能繼續走下去。

　　這次我們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發現了附近的一條河流，還真是幸運。

　　「還想說要走個一兩小時，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沒有一個村落坐落在附近也覺得很奇怪呢。」

　　我自己自言自語，反正諾瑪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而諾瑪呢？她除了喝了下河水，也繼續剛才守衛的話題。

　　「所以說，為什麼不能殺掉他們呢？他們是人類啊！」

　　諾瑪對於這個話題還真是執著，我不得不說點話來矯正她的觀念了。

　　「小傢伙，不是因為他們是人類就殺掉，有些人其實是好人，他們可能會幫助你們黑貓族抵禦外敵，幫助你們能夠有充足的資源度過下一個寒冬，抑或是進行一場有價值的交易，讓黑貓族和人類都有利益，做這些事的人就是好的人類。把那些燒毀村莊的人去掉，你難道沒有遇過我所說的『好人』嗎？」

　　諾瑪對於這一番話，感到啞口無言，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所以，我們該殺的是那些違反道德，濫殺無辜的『壞人』，那些燒掉你的村莊，殺死你的父母的人，就是所謂的壞人，當然，很多事情並不好去判斷，但是我覺得我們該做的不是去散播仇恨，所以『殺人』是不能隨便拿出來談的。」

　　「那‥‥…那個領主和奴隸是壞人吧！」

　　「我覺得不是，至少我聽說那位德斯克領主說他是為了補償才用重金買下你的，雖然買奴隸的行為我認為不太對，但是他的動機並不壞。」

　　此時的諾瑪表情逐漸沒有敵意，像是醍醐灌頂一般，她總算是了解為什麼不應該殺掉那些守衛了。

　　我看著諾瑪終於明瞭的表情，我也不廢話，走到了河流前方，先讓自己的喉嚨滋潤一下，至少在之後不會讓自己的喉嚨不舒服。

　　然而，在我準備用雙手取水飲用的時候，看到了左前方的對岸也有一個準備喝水的生物。

　　那個生物全身布滿紅毛，還有黑色的紋身在它的身體上，在它旁邊有一把大刀，似乎是在緊戒四周的狀況，個子有點小隻，樣子也不像是人類，頭型也是尖尖的，鼻子更是又尖又長。

　　而這些特徵也很明顯，就是紅色哥布林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