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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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溪橋環著手站在樓下，抬眼望向破了個大洞的玻璃窗，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已經是第幾次了？
　　在去年，反皇軍澈底被解散，餘黨也終於消失無蹤。海晁身為反皇軍前首領，又被冠上謀殺帝國公爵的罪名，這讓他罪上加罪，而江月白身為皇帝，卻對這名「通緝犯」，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海晁卻像是得到特權般，在人界大肆闖蕩，毫不遮掩。這讓前一陣子待在死神界的將月白，頻頻接到目擊證人的舉報，以及遣兵捉捕的申請。
　　「那些人真粗魯。」海晁揉了揉手腕，涼涼地瞥了江月白一眼，「你這皇帝怎麼當的？連取消個通緝犯的權力都沒有。」
　　窗前的玻璃已被打掃乾淨，凌亂的傢俱也歸回原位。
　　海溪橋：「爸，你別為難他。」
　　「我就不懂妳為什麼要跟這種冰塊臉待在一起。」海晁笑咪咪地道，「溪橋，我最近有個委託人，年輕，長得很帥，是妳喜歡的類型。」
　　海溪橋：「⋯⋯」
　　她開口正要婉拒，感覺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被按住了，她眼睫輕眨，看見江月白乾淨清俊的側臉，表情很是專註：「伯父，您不要說這種氣話。」
　　海晁挺直腰桿，雄厚的聲音響起：「誰是你伯父？」
　　江月白長眉微蹙，略僵硬地抿下唇角。
　　「我和溪橋在死神界和人界，都是合法夫妻關係。」他垂下眼簾，「希望您能儘早認可我。」
　　海晁那一張臉，逐漸變得扭曲。
　　他唯一的女兒，他的心肝小寶貝啊，當初才在一起多久，就拐去過夜了？結束了帝王之爭後，又立馬拐去結婚，光憑江月白這種作法，海晁不管過多久，都絕對不會認可這種女婿！

　　——晚上，月亮通透，懸掛蒼穹。
　　江月白被海晁趕回了別墅。
　　海溪橋本想在這裡住一晚，但想到海晁對江月白的態度，不由得又氣又心疼。她躺在床鋪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最終起身，摸著黑去廚房給自己倒杯水喝，卻撞見了如此一幕——
　　一抹魁梧身軀，筆挺佇立於陽臺處，手拿一瓶酒，仰頭暢飲，喉結上下滾動，正在借酒消愁。
　　海溪橋心裡的怒氣，頓時消散大半。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喚道：「爸。」
　　海晁早就聽到她的腳步，沒有吭聲，始終背對著她一言不發。
　　海溪橋手握著水杯，幾步走上前，將他手裡的酒瓶強行奪過，又將水塞進他手裡。
　　「別擔心以後會孤單。」
　　海溪橋語氣裡多了點笑意：「以後要是有了孩子，這裡會熱鬧的。」
　　海晁冷冷地掃來一眼：「什麼孩子？」
　　「段瑛啊，她不是懷孕了嘛。」一年前，她和馮飛閃了婚。
　　「⋯⋯」
　　海溪橋早已摸清海晁的脾性，知道他就是個紙老虎，將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眨眨眼：「江月白好不容易抽空來人界，卻擔心您會不開心，讓我在這陪著您。通緝的事情，您知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聽著，臉上的表情鬆懈了些。
　　兩人雙雙沉默。
　　他低沉乾澀的嗓音響起：「不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妳想找他，就去找他。」
　　「⋯⋯哦。」
　　海溪橋心裡憋著笑。
　　她離開的時候，海晁站在陽臺上，低頭目視著她的背影。他扣著水杯的手微微收緊，喉嚨發澀，眼裡看著前方，卻也彷彿看著記憶中的遠方。
　　海溪橋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在漫長而沉寂的世界裡，明明是被遺棄在襁褓中的女嬰，轉眼之間，成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猶記她一身校服，推著腳踏車歸來，那一張明豔的臉蛋沐浴在夕陽下，美得幾乎不真實。
　　女孩們交談的聲音，被風捎至耳邊。
　　「溪橋，妳真的不能跟我們去玩？」
　　「抱歉啊，我爸自己在家，我不太放心。」
　　「⋯⋯」
　　「——爸。」
　　「你是最疼愛我的父親，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海晁收回神，看見空蕩蕩的街頭，抬手揉了揉發痠的眉心，無奈地扯出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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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海溪橋抵達別墅前方，掏出鑰匙，扭開大門鎖，眼前熟悉的房屋一片沉寂。她剛到玄關處，就見到男子身影靠在牆上，一雙藍色的眼眸隱在黑暗中，靜謐而溫柔地望著她。
　　她心裡一緊，隨後才反應過來：「⋯⋯你還沒睡？」
　　江月白幾步走來，接過她手上的包。
　　「睡不著，起來處理點事情。」他問，「要回來的話，怎麼不讓我去接？」
　　「搭車也很快的。」
　　「⋯⋯」
　　海溪橋已經很睏了，看見出房的門半敞著，江月白大概還要再忙一陣。她不想要自己待在臥室，便進了書房，蹬掉拖鞋，赤腳踩著柔軟的地毯，躺在沙發上，靜靜地闔上眼睛。
　　她入睡之前，感覺額髮被輕輕撥動，像是一陣風，很是舒服。

　　過了許久。
　　海溪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朦朧的視線中，她看得不太真切，江月白就在咫尺之處，垂著眼簾溫柔地望著她，眼底淺淺凝縮著一簇光亮。
　　「睡吧。」
　　他低聲道，似是催眠的絮語。
　　下一刻，男人微涼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眼。
　　海溪橋聞見淡淡的冷香，忽然思緒被抽離得很遠，彷彿回到初見的那一日，他站在朦朧的月光下，身姿筆挺如修竹，也是如同此刻般，抬手，輕輕地覆住她的眼。
　　微風穿過窗櫺，桌案上的書頁被翻動，發出「刷刷」細響。
　　歲月浮沉，城市中一隅角落。
　　桌上，書旁。
　　一枚紅寶石吊墜項鍊，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彷彿是誰，被塵封的記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