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人一山一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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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07
黑狂走在幽靜的林間小路,像是朝聖般的一臉肅穆,身後跟著肖恩跟杰特森,走了好長一段山路後,杰特森終於忍不住抱怨:「為何不騎機車?」
「她不許。」黑狂淡淡的回道。
「這麼霸道,路是她開的?」杰特森相當不以為然,隨即想到什麼,誇張的說:「喔!我記得你們這有一句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俗語,是不是就是在形容她這種人?」
黑狂沒有因為他言語裡的嘲弄而生氣,反而意有所指的說:「在人家的家裡,本來就要遵守人家的規矩。」
杰特森愣了愣,「什麼家啊?我沒看到房子啊?」
「從我們踏入這座山的那一刻,就進入了她家。」黑狂舉起手緩緩擺動一圈,臉上帶著一種嚮往與狂熱,「這整座山,都是她的!」
「臥槽!土財主……不對,是山大王啊!」杰特森震驚的說:「雖然這山不大,但能有這財力,看來她家世不俗啊!」
黑狂卻是搖頭,「這是她一個人的。」
「什麼意思?」杰特森不解,「我記得你說過她才二十來歲,總不可能是她自己一個人賺錢買的吧!」
「我大概知道了。」沉默很久的肖恩拍了拍杰特森,驚疑不定的說:「你靜下心來仔細感受下就知道了。」
知道事有反常,杰特森當即照做,很快他就感知到了,難以置信的大喊:「領域?我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踏入了別人的領域!」
「從進入山的那一刻就是了,我本來以為是錯覺。」肖恩凝重的說:「這山估計海拔有將近一千公尺,所以那位的領域半徑也有一千公尺遠。」他能率先發現不是因為他比杰特森強,而是這是他的職責,畢竟杰特森能散漫,他卻不能。
杰特森倒吸一口涼氣,「上面那位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山童姥?」
「真不是,而且這裡也不是天山,我不是介紹過了嗎?」黑狂失笑的說:「她的確才二十來歲,只是修練靈覺特別有天賦,又有此地的加持,才造就她如今這麼出類拔萃的修為。」
肖恩問:「所以這山是她所有的不是法理上的,而是沒人敢動?」畢竟這麼年輕的高手沒人敢輕易得罪。
「不!就連法理上也是她的。」黑狂語氣淡定,卻透著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的說:「這座山原本的主人早已將這座山送給了她。」
「一座山而已,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杰特森語帶質疑的說:「我更想確認的是,她真有你說的那麼神奇,能幫人突破瓶頸?」
「都到地方了,你親自體會不就知道了!」
三人來到了山頂上,出乎杰特森跟肖恩預料的是,這裡並沒有什麼低調卻奢華的山莊別墅,也沒有古典別緻的亭台樓閣,入目所見的,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廣闊平台與一棟簡陋的破舊木屋。
此時正有一名身穿粗布長袍的長髮女子正盤坐在平台中的一個石墩上打坐,她臉上綁著黑色布條遮住了雙眼,膝上橫放著一把細長帶鞘的斑駁古刀,整個人顯得空靈沉靜又與世隔絕,恍若有種會隨時羽化登仙的飄渺之感。
黑狂眼神中透著憧憬,對著比他年輕許多的女子恭敬的說:「瑀師,我又來了。」
女子緩緩起身,轉過身面對著來人,長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蕩著,看起來柔弱無害,雖然有布條遮住雙眼,但仍能看的出她的姿容相當的清麗,即使粗布舊衣也掩蓋不住她的不凡氣質,反而給人一種出塵脫俗的驚豔感。
卻見她二話不說就拔出古刀,對著黑狂輕柔的說:「接刀吧!」話落,她一個雖然快速但平平無奇的直刺刺向黑狂。
黑狂不敢大意,他知道躲不掉,當即覷準時機橫刀一掃,兩把刀交擊而分,接著他踏步近身,回敬一刀,又快又狠,可女子像是早已知機,滑步躲過並揚刀從黑狂的視線死角處再度刺出。
雙刀再度交擊,兩人也被餘勁盪退,黑狂正要再上時,女子卻是收刀了,還順手理了理額前紛亂的秀髮。
「怎麼不繼續?」黑狂只能跟著停下動作,疑問道:「我想知道我現在能擋幾招。」
「現在的你不適合。」女子柔聲說:「你現在最需要的,是趕緊吸收你這段時間的經歷所得,儘可能的提升自己。」她雖然遮上了雙眼,可卻好似能直透人心,直接看出黑狂的狀態。
「好。」黑狂聽話的收刀,並招呼杰特森跟肖恩過來,「接下來就請你們講述你們的見聞,越奇特越好,但不要誇飾,儘可能的貼近事實,若有不確定的地方直說就行。」兩人認真點頭,杰特森也不敢嘻皮笑臉。
等三人都講完了,女子朝他們行了一禮,三人連忙回禮,「多謝你們的講述,接下來我將還你們一刀。」
肖恩自覺的退讓了一步,杰特森則謹慎的上前,女子二話不說就抽刀下劈,杰特森本能的想躲,卻發現根本動不了,這一刀恍若有千鈞之重,將他周圍的空間整個壓制住,讓他難以動彈,唯一能做的就是硬擋,可這時才想要擋已經來不及了。
所幸女子這一刀並沒有真的劈下,森冷刀鋒離杰特森的頭不過吋許就戛然而止,在死亡邊緣徘徊的體驗驚出他一身冷汗,連忙退了又退,就聽女子一針見血的說:「修為不穩,性格浮躁,這一刀將成為你的心頭夢饜,希望能以此鞭策你,若你能破心中這一刀,實力自會有所突破,若不能,你將變得更貪生怕死,但這對你而言,相信也不算壞事。」
「確實不算。」杰特森餘悸猶存抹了一把汗,但美女在前自然不能露怯,強撐著精神自我調侃的說:「大不了宅在家裡一輩子醉生夢死,也不需要在外奔波了!」
換肖恩時,女子卻是一個收鞘直刺,肖恩根本判斷不出攻擊的點,在茫然中就直接被刺飛出去,肖恩吐了一大口血後什麼也顧不上,連忙爬起來又施了一禮,態度也變的恭敬許多,「多謝您!」
「記住這一招,希望你能藉此突破瓶頸。」
「奇女子啊!瑀師之名,名不虛傳!」下山的路上,肖恩揉著胸口,歎息的說:「不愧是臥虎藏龍之地,這趟來對了。」原本以為只是一趟可有可無的旅程,沒想到卻得到滿滿的收穫。
「她為何要一個人住在這?」杰特森比較好奇這個,「這就是所謂的苦修士嗎?」不過這種自虐的修行方式他敬謝不敏就是了。
「她是為了守護山頂遺址。」黑狂神色複雜的說:「傳說一千多年前,在這座山上曾爆發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當時參與的高手不知凡幾,戰況之慘烈難以述說,最後將整個山峰都削平了,成了如今我們看到的模樣,瑀師聽聞後便過來查證,她憑藉著天賦靈覺確認了傳說為真,就決定在此感悟修練。」
「這山原本人跡罕至,後來她家人找來要她回去,她一再拒絕後,她家人就派高手想強制帶她回去,沒想到都被她一一打退,就此名聲大噪,慕名而來的求戰者也接連而至,短短五年,她從一開始的輸多贏少到贏多輸少,到了現在,同代中已沒幾人能當她的對手了,就連上一代的高手都沒幾個敢說穩贏她,後來她更有了能幫人突破瓶頸的手段,就此獲封瑀師之名,她便藉此聲勢立下規矩,不許人任意破壞此山的草木石物,此山原主也為了結交她,便無償將所有權轉讓給她。」
肖恩驚嘆不已,不由肅然起敬的說:「果然,每一個傳說人物的背後都有一段傳說事蹟!」
「不是,講真的不是我要吐槽,一千多年前的戰鬥她能感悟個毛?」杰特森家世好又生性浪蕩,敬畏之心沒那麼重,半信半疑的說:「而且她也沒有保持現場,我在平台逛的時候還看到很多腳印,明顯經常有人踏足,這樣都能修練?」
「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修練的。」黑狂苦澀的說:「但這幾年她的實力確實是突飛猛進,靈覺還異常增長,後來更是乾脆矇上了眼,只靠靈覺度日,如今已到了讓我望塵莫及的地步,我也不得不信。」
「我比較好奇的是那場決戰是為了什麼?」肖恩嚮往的說:「為了爭奪天材地寶還是武功秘笈?」他路上拜讀的武俠小說都這套路。
「不!是為了殺一個人,傳說那是一場一個人對上整個江湖的決戰,或者應該說整個江湖都在圍剿那個人,而這裡,正是最後的決戰地。」
「天誅峰,回首天涯。」
在黑狂等人下山後不久,有一名氣度不凡,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從另一條路上山,他在崎嶇的山路上健步如飛,如履平地,足見身法相當精妙,很快就到了山頂。
女子早知他來了,已備好茶水,揮手示意請他就坐。
男子作揖後坐到她對面,「瑀師,久違了!」雖是敬稱,但態度更隨意些,顯然兩人是平輩論交。
「你又來了。」女子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才提起石茶壺倒了兩杯熱茶,揚唇一笑,「拖這麼久才下定決心,接受真正的自己,有這麼難嗎?」
男子有些赧然,「不難,是我不夠成熟,太過在意外界眼光,又放不下身段,慌亂失措下做了錯誤的決定,更傷了她的心。」
「你能想通自是很好,只是……」女子朝他敬茶後,淺嚐了一口,說:「守一發來的消息你應該也知道了,她如今心魔纏身,認為只有打敗你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你準備怎麼做?」
「這正是我來的目的。」男子回了茶,煩惱的說:「月寧不可能打敗我,她雖然在進步,但我有傳承門派的重任,不可能停下來等她,故意落敗更是下下之策,我苦思無果,才想來找妳幫忙。」
「不妥,心魔纏身雖是障礙,但也是突破的契機,你讓我暫時破你心境,蘇月寧是有可能打敗你,但這不過以弱成弱,對她的幫助不大,雖說她沒有強者之心,但實力強一點總是好的,所以讓她打敗完整狀態的你,才是對她最好的做法。」
「如此自是最好,但瑀師有辦法?」男子十分意動,但隨即擔憂的提醒,「我是指,在不藉助外力的幫助下做到。」
「究元化真丹跟破境祕法的後遺症太大,自是不會採納。」女子淡淡一笑,「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就放下所有的顧慮,全心全意的教導她,提高她的心境修為。」
「這樣月寧就能打敗我?」
「當然不能,解鈴還需繫鈴人,那位既然能看穿蘇月寧心魔的癥結,想來對如何解決也是有想法的,守一也說她很有趣,我建議你去找她聊聊,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妳是說……王曉彤?」
「是阿九。」
「如此……也好!」男子振奮的一拍腿,「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既然有了方向,做就是了,那麼瑀師妳需要什麼回報?」
「等你回來,告訴我有關阿九的事情就好了。」
「妳這是把我當槍使啊!」男子瞭然的苦笑了一下,疑惑道:「妳倆相隔千里,不曾有過交集,又非親非故的,為何如此在意她?」
「因為……她的名字。」
「王曉彤?」
「是阿九!」
送走任十鋒後,女子捧起茶具進到木屋,慢條斯理的清洗著,等她出來時,已有一名紅袍蒙面的女子久候多時,兩女沒有交談,而是默契的走到平台上切磋了起來
紅袍女起手就是快刀橫斬,瑀師慢一步出刀,卻是慢的恰到好處,兩刀相擊而退,紅袍女隨即再度搶招,一刀快過一刀,綿織成刀網,但都被瑀師從容不迫的擋下,金鐵交鳴聲不斷,直到百招過後,紅袍女汗流浹背,瑀師氣定神閒,高下立判。
「跟妳打真沒意思!」紅袍女忿忿不平的收刀,「妳那異常敏銳的靈覺根本就是作弊,真不敢想像當妳拿下布條時,會達到什麼樣的高度!」
瑀師只是笑笑的轉身拿毛巾丟給她,點評道:「妳還是用力過猛了,雖然比上次好多了,但還是犯了同樣的問題,不要因為一時攻不破對手的防護就心急,妳只要擺正心態,必將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我很難想像有人跟妳打時,還能保持心平氣和的狀態。」紅袍女只拉掉頭巾擦汗,面罩依然帶著,擦完後丟還給她,沒好氣的說:「總是被搶先一步擋住攻擊,越打越心浮氣燥很正常。」
「賀守一可以做到,上次的較量也是我略遜一籌。」
紅袍女不滿的嘟囔:「兩個掛B。」
瑀師失笑,「世上奇人異士多不勝數,天賦異稟的人也絕不止我跟賀守一,妳要是因此而心灰意冷,就枉費我當初救妳的一番心意了。」
「救命恩人的金玉良言,小女子自當謹記在心!」行了一個沒有誠意的禮,紅袍女俏皮的說:「不過別想我以身相許,頂多為妳做牛做馬。」
「也不必做牛做馬,只是希望妳能將我的話銘記在心就好了。」
「為人師表都喜歡裝高深莫測嗎?」紅袍女氣呼呼的說:「這麼喜歡說一些讓人猜不透的話中話,問妳妳也不直說,真真氣人!」
「時候還不到,多說無益。」瑀師結束閒聊,又照慣例指點她武學關竅才讓她離開。
「妳可一定不能走偏啊!」看著她漸漸離去的身影,瑀師心中複雜難言,「我救妳就是為了親自看住妳,妳若是如那則預言一樣真的成魔,那殺妳就是我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