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百年紛爭止 一夢渾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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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04
曹誅前線失利,後路又退無可退,進退失據的他,深知自己大勢已去,在胡楊林的某一處,他正抄小路離去。

「宗主,夫人遲遲未歸,南方小徑路況不明。」左右來報,告訴曹誅,高若潔探路探到現在都沒回來。

「如今之計,只有走為上策,速速告知崔磊,與我同往長安。」曹誅帶著自己的殘黨,延南方小徑離去。


南方小徑,穿過一片竹林,凜冬的霜雪,讓這片竹林看起來如同墨竹一般。曹誅在行徑間遭受斛律鐵勒與鄭炫的攻擊。

「斛律鐵勒,何故叛我?」

「回頭是岸,宗主。」

斛律鐵勒處處放水,總是希望曹誅能降,但無論他怎麼動之以情,勸之以理都沒有用,反而遭到曹誅更強烈、更無情的回擊。眼看斛律鐵勒節節敗退,曹誅越逃越遠,這時一支箭繞過斛律鐵勒壯碩的身軀曲射而來,直往曹誅的腦門竄去,曹誅頭一仰,箭簇輕輕地畫過他的臉頰。

「燁德兄弟,他已經輸了,留他一條命吧!」斛律鐵勒往後對著鄭炫大喊。

「饒他不死,他可曾饒我家不死?」鄭炫不理斛律鐵勒的勸告,仍然拚命射,斛律鐵勒只好以身擋箭,背上插了一支、二支,痛得倒地。大家窩裡反殺成一片,曹誅卻偷偷趁亂,丟下自己的部隊,帶著隨從二人,往竹林裡溜走。

他們仨人騎著馬,在崖邊,似乎就在高若潔跌下去的附近。雪花紛紛,視野茫茫,他們小心翼翼地前行。「咻咻!」空中忽然射來三支箭,剛好射中他們三個人,一個人當場穿喉,一個人心窩中箭墜谷,曹誅也倒地,馬兒驚慌逃竄。沒錯是鄭炫追殺過來了,他腰揣著劍,手持著弓,一步步向曹誅走來,曹誅摸了摸胸口後站起來,竟然一點事也沒有,他奮力把外面的圓領袍撕開,原來裡面穿了一件天鐵做的軟甲,原本是要給盧脩大將軍做壽的,沒想到他竟然穿在自己身上。

「今日要我饒你,誰人饒我全家?」鄭炫狠狠地瞪著曹誅,沒想到曹誅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曹誅鄙視著鄭炫。「你們長樂山莊不過是一群,遭到池魚之殃的孩子罷了,我的目標僅是王家,然而你真以為我們北人能在南國殺人行兇?」

曹誅深呼吸一口氣,接著繼續說。

「林家處處與朝廷作對,早被視為眼中釘,我不過是助他們一臂之力,剷除林家,他們也就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住口!」鄭炫氣得全身發抖。

「你們外地人,終究不見容於當地豪強。自視甚高,終招其禍。」曹誅哈哈大笑。

鄭炫又射了一箭,但始終刺不透曹誅的軟甲,他拔劍與曹誅纏鬥起來。

「就憑你?」曹誅手中握的八面玉霄劍,硬是把鄭炫的配劍劈成兩半。全身傷痕累累的鄭炫趴倒在地上,靄靄的雪地染成了紅色,口中不停唸著,「阿稚、阿稚」,曹誅一腳踩住他的肩膀,正要朝他後背刺下時,一把梭槍飛來,曹誅一閃而過,梭槍直接插在後方的大石頭上。

曹誅定睛一看,他哥哥曹清奔馳而來了,一招打退了曹誅好幾步,接著雙方交纏在一起,不過即使是環首紅蓮刀,也沒辦法劈斷曹誅的軟甲,於是曹清邊打邊退。鄭炫回過神來,一箭射中了曹誅的左肩。由於軟甲類似兩當鎧的設計,肩上用皮帶固定胸與背的護甲,因此鄭炫這麼一射,左邊的皮帶直接斷裂,軟甲也歪了一邊。曹清趁是猛攻,削斷了另一邊的皮帶,軟甲應聲滑落。

原本鄭炫想補第二箭,結果斛律鐵勒撲來。「不可!」護主心切的他與鄭炫抱在一起,雙方也扭打起來,鄭炫用弓弦勒住他的脖子,雙方不幸都跌入谷中……

「燁德!」李贊與宇文真等人後來都紛紛趕上了,親眼看見他們掉下去,也莫可奈何。

「大郎,可以了。太多的殺戮,何時能了?」宇文真阻止曹清。

「兄弟鬩牆,若是老爺在世,可不樂見啊。」李贊也在勸曹清,但曹清怎麼可能善罷干休呢?畢竟自己母族人被如此屠戮,任誰也忍不下這口氣。他毫不留情地揮著刀,猛擊的力道幾乎要把山頭劈開,他一刀劈在玉霄劍上,劍雖未斷,卻落到一旁地上,曹誅一步近身,抽出匕首,刺向曹清。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曹清根本無法反應,眼明手快的宇文真捨身撲上去,自己背上卻中這一刀。

曹誅大驚,後退了好幾步,這本不是他的意思。看著宇文真願意捨身救曹清,這讓他心中百感交集。

這下子曹清更不可能放過曹誅,他握起環首紅蓮刀,抬頭怒視著曹誅。

「母親!」這時盼盼卻不知從哪突然出現,他飛奔去找受傷的宇文真,卻被曹誅一把逮住。

「放肆,都給我跪下!」曹誅用匕首抵著盼盼的脖子,看見崔磊等剩餘的黨羽,紛紛趕至,他說話更加大聲。

「維平,求你了,不要傷害盼盼。」宇文真跪哭著。

「省省吧,莫再虛情假意。讓這胡雜給我跪下。」曹誅的匕首緊壓著盼盼的脖子,迫使曹清跪了下來。

「二少爺,同根相煎,何苦呢?」李贊苦勸。

崔磊看到這場景簡直不可思議,一直給人剛正不阿的自家主公,竟然拿一個孩子來要脅他人,心裡想著,這並不是一件榮譽的事。

「寒溪,拿起玉霄劍,將這胡雜給剁了!」曹誅完全無視李贊相勸,命令崔磊。而崔磊拿起了玉霄劍,他實在很不想服從這樣的命令,但是對於一個客卿來說,他又不得不從,心中天人交戰,苦不堪言。

「盼盼,你可否喚我一聲父親?」一直有點懼怕曹清的盼盼,這次終於小小聲地脫口說出了「父親」兩個字,曹清的淚水也不禁的滑落下來。重傷的宇文真,似乎要昏倒了,她靠著曹清的肩癱軟下去。

「母親!」盼盼大叫了一聲,並且狠狠地咬了曹誅的手,「啊嘶!」曹誅舉起手來就要刺下去了,結果崔磊卻以玉霄劍,深深刺進了曹誅側面肋間,曹誅痛苦卻又不可思議地看著崔磊,最終倒臥血泊,一命嗚呼。對於弒主的舉動,崔磊既懊悔又難過,但是又別無選擇,隨後他也抹了脖子。

盼盼一股腦兒抱住宇文真,李贊也順勢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

「唉呀,有毒!這同你的毒一模一樣!」李贊對曹清說。

曹清抱著宇文真走出竹林,想著李贊對他說「北海之水可去毒。」他出了竹林才發現,他們早就被新垣惠包圍了,好在新垣惠並沒有為難他們,獨孤亭立也進了竹林,與曹清擦身而過。

「讓他們過吧!」她看了意識不清的宇文真一眼,並沒有對曹清多說什麼。

「你們可有見著一南方人,名喚鄭炫來著?劉介大人有請。」獨孤亭立在人群中四處打探鄭炫的下落,顧九告訴他,鄭炫墜谷,似乎凶多吉少,於是乎,亭立把顧九這一行人帶進了楊杏塢。




楊杏塢,劉介坐在大位上,與客席的公子王勉喝著茶,獨孤亭立捧著八面玉霄劍進來,獻給劉介。

「得之失之,自當有時。」劉介抽出了寶劍,仔細端詳一番,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一輛孤單的馬車在凜冽的北風中停了下來,曹清攙著宇文真來到了北海之濱,天上忽現極光。

「你看,這便是琉璃光嗎?」宇文真問到。

「連琉璃光都來了,你說你是不是很快便能好起來?」曹清笑著安慰著宇文真,宇文真看著看著,心中卻有些憂慮,她蒼白的臉龐不時向南回望。




窗外飄著雪,屋內點著燈。案前,盼盼趴在宇文宏身上,提筆寫字,簡直把宇文宏當肉墊,尉遲靈在一旁諄諄教誨,柴火燒得劈哩啪啦,大家笑得嘻嘻哈哈。

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宇文宏說。

一小童進了屋,宇文宏將宿鐵刀與一份手札交給他。

「懷文,把這交給你伯伯。」





一個呢喃而悅耳的聲音:

烽火如碁問天下,
戰戈作子逐四方;
得失不過君相弈,
勝敗皆為民遍殤。

一個多月後,春暖花開,有一座古剎,在鳥語花香的時節裡,榻上有個人,全身包滿紗布,緩緩睜開眼──他就是鄭炫。

「醒了?真的醒了!」

「總算醒了,去找師父來!」

鄭炫身旁一群小尼姑,鶯鶯燕燕,甚至是吱吱喳喳地討論他的傷勢。「得失不過君相弈,勝敗皆為民遍殤。」鄭炫耳中全是剛剛那首詩,他的眼前,從一片混沌,再次看清這個世界。他眼睛轉啊轉的,打量著四周,原來他在一處尼姑庵裡,身上包著的紗布,一層又一層。

「這位將軍,您醒了?」一個老尼來看了看他。「您可躺一個多月了,菩薩保佑。當時您受了重傷,從修羅場裡撿回來,渾身大大小小三十多處口子。這男施主啊,我們尼姑庵可不好處理。幸虧您有一位故人,得知消息後,前來幫忙。」

「故人?」鄭炫聲音聽起來虛弱而且疑惑。

「是啊,又是療傷又是換藥的,甚是辛苦。」

「慧恩啊。」老尼出去叫了這位「故人」,沒多久「故人」果然進來了,讓鄭炫嚇一大跳,進來的可是一位年輕的小尼,生得面如凝脂,嬌小玲瓏,相當可人。

「阿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