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新的冒險舞台

　　當黃昏將至時窗外射入薄明陽光，希希緹也在這時找到了我們暫居的旅店，她身上散發酒氣的走進房間並且放聲笑著，無論我還是愛莉西亞都知道她喝醉了。

　　「我回來了……」希希緹踏著不穩的步伐走進房內。

　　房間除了夕陽的餘暉外僅有一盞油燈的薄光，堅固的石壁上掛著一幅風景畫，周遭無數牢固的木頭傢具都令房間顯得樸實，不同於王國的旅店室內還有壁爐可以使用，這令我們在寒冷的氣候中多少擁有溫暖。

　　愛莉西亞瞻望著希希緹搖頭展現無奈，我看著希希緹走到木椅上邋遢的坐下，神色鬆懈且姿態毫不優雅，但這也是我所認識的她。同時我不認為希希緹會什麼都沒想單單去喝酒，我掏出了筆記本後開口問道：

　　「妳去酒館有什麼收穫嗎？」

　　「一些關於帝國的近況，還認識了一個大概是不死帝身邊人物的傢伙。」

　　希希緹的回答讓我備感興趣，我立刻從椅子上起身走至她的面前，盯著她的面孔時我接著詢問：「大概是什麼資訊？」

　　「首先帝國內部一直在爭論是否要大規模出兵一口氣殲討王國……以及帝國北面的海爾赫爾動態奇異令帝國在北面展開了防線，這導致西面的魔物鎮壓出現了兵力匱乏的問題，現任皇帝打算交由冒險者協助處理。」希希緹拿起一塊濕抹布蓋在自己的眼睛上，抬頭仰望房頂的姿態像是在思考別的問題。

　　「那個工作我們也能負責，對吧？」

　　「請讓我協助吧。」愛莉西亞聽聞立刻起身表露出堅定的神態。

　　「根據對方的說法來看，我們必須先參加一場帝國的考核才能被選為先遣隊去與魔物交戰，意思是我們還要先經過不死帝的考驗。」希希緹用手挪開抹布，她低頭用著銳利的視線凝望著我們。

　　「考核嗎？」我不禁摸了下巴陷入沉思。

　　我自從自立門戶從恩師底下畢業後不曾再參加過考核，多數孤兒被魔女收養時就會作為見習魔女在其養母底下生活，等到其實力足夠後在養母的考核下畢業就會自立門戶，少數例外則是其母死去直接繼承其母的名號。

　　我屬於前者，當年蜜珈蘿給我的考核可難的要命，要我取回真龍的角片……我想那位不死帝的考核不會算什麼。

　　「參加就參加，不需要有所疑問吧。」

　　「我認同夏洛特小姐的想法。」愛莉西亞於後方附和著。

　　「你們都這樣說了我自然不反對，但是考核重視個人的實力因此不是團隊賽，我回程路上還有拿宣傳單回來，自己看吧！」

　　希希緹從腰包內抽出兩卷卷軸，卷軸由羊皮紙所致且上頭寫著簡單的文字，文字並非由魔人族古語所寫，而是為了方便冒險者閱讀使用了現今的普世共用語……也是由那個怪物魔女艾絲緹雅打造的語言。

　　＂徵求B等級以上冒險者之協助
目的為解決凱西斯鄰近一帶的魔物氾濫問題，視情況每人分發一燦到五十燦不等的報酬，若是戰死會提供屍體與遺物的處理，但是基於任務危險性而設有考核。

　　請欲參加本次討伐作戰的冒險者前往帝都鬥技場參與角鬥大會，勝利而留下的百人即可加入本討伐作戰，考核勝利也有一定的獎金。＂

　　大致內容如上，看上去並無問題，作為蒼炎魔女的我一點都不對考核感到緊張，要打倒其他人不過是三兩下的事情，因此我很快的收起卷軸。

　　我轉眼才注意到愛莉西亞皺著眉頭，也不知她是感到緊張還是如何，指尖微微顫動且闔上了雙眼。

　　「妳沒有自信嗎？」我一把抽過她的捲軸，看著她的反應我有些遲疑。

　　她很快地搖頭否定，隨後才綻放苦笑回應：「只是覺得果然會死人啊，有些感嘆罷了。」

　　「怎麼可能不死人？」

　　「夏洛特說的沒錯，有戰事就會死人，每天都有人因戰鬥而死。」希希緹將手撐在大腿上，垂下背來抬頭盯著愛莉西亞。愛莉西亞對此為之搖頭，她閉著雙眼面對窗外。她說：「確實如此，但是對於他人的死感覺到悲傷不是人的常態嗎？」

　　「我倒覺得殺人是有快感的，否則那些獵人就不會沉迷於獵殺獸人，我也不會從殺死獵人之中得到愉快。」希希緹咧嘴冷笑，笑容與話語中都略帶一絲譏諷。

　　愛莉西亞並無因為譏諷而生氣，她僅是微微睜開雙眼盯著夕陽沉入山後，窗外的街道亮起了無數酒館的金光，入夜後外頭能見到許多魔人在遊蕩飲酒作樂，不時還能聽見歡笑聲。

　　「這些美妙的聲音與光芒都來自人的生命，失去了生命一切再無價值，因此死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愛莉西亞走到窗前，夜風吹起她的長髮飛舞著，她的裙襬也隨之飄揚了幾下。

　　「然而這些魔人的本性是好戰，哪裡有戰爭就會往哪裡去。」

　　希希緹咧嘴一笑充滿了不服，她還挺起腰翹起二郎腿，絲毫不打算認同艾莉西亞的說詞。

　　「妳說的也對，所以人都背負著罪孽，知曉生命的喜悅卻又奪走他人的生命，熱愛家庭卻又摧毀了他人的家庭，我們才要在這之中尋找救贖的道路，而那像救贖就藏在每個人的心底以及身體所做的一切。」愛莉西亞將手放上窗框，眼神孤寂的吹著夜風。

　　「我倒是不覺得自己有罪，反正是對方下手在先，我把他們通通殺光也沒什麼好知錯的。」

　　「時間會證明的，至少我想找尋救贖自己的道路呢。」愛莉西亞轉過身子望著希希緹展露笑顏。希希緹對此抖了幾下腳，她抓了額頭幾下後乍然的問：「妳是覺得自己做過什麼不應該的事情嗎？」

　　希希緹問至此我聯想起愛莉西亞與我說過的話語，「她與深淵魔女是同一人。」這一句話浮上我的腦海時我陷入了沉思，深淵魔女不可原諒的罪過便是造成了魔災，但是……深淵魔女應該死了才對。

　　況且我實在很難想像深淵魔女會是眼前的愛莉西亞。

　　「我做了一件不應該的事情，為了收回自己鑄下的過錯而導致了更大的災難，又為了讓自己好受而將錯誤推給了他人，應由自己承擔的罪是不可以推卸的，因此我在找尋承擔與真正意義上解決事態的道路。」愛莉西亞皺起眉頭凝重地面對希希緹與我，當下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暖意。

　　「我明白了，看來我們都有自己的難題啊。」希希緹撇開視線嘆氣。

　　獨自站在中央的我並不像他們有很多命中注定要去解決的事情，只是因為想要而出來冒險與體悟，在集會時我並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實際有多麼苦悶，唯有透過想像。

　　集會內的魔女們從不考慮生活上的難題，因為一切都很順遂。

　　也不考慮任何過去的悲痛，因為過去都被拋棄了。

　　只是一味的追尋研究與學識而生，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為此我從來沒體會過為了自己曾經鑄下的錯誤而感到後悔莫及，過了長久的時間都還想努力改正錯誤。更沒有體會過家人被殘忍殺害，夥伴們遭到毒害而失去人的身分，而她則是要端正這一切的最後一人……

　　外面世界的人們背負的東西一點都不少，甚至比冒險談所見的還要精采。

　　我和他們確實有著絕對的不同，至少他們不全然是因為快樂而展開冒險與旅途，而我僅是因為享受才展開旅途，如今看著他們凝重的神色我開始思考……

　　我的力量能在這些苦痛中做些什麼？

　　在思考中我沒能再次展開話題，而是拿著魔法國的傳說走到書桌前開始閱讀。

　　許久以前——在現今的里斯頓王國前生的聖教國之前的故事，魔法國存在於這片大陸上的東面一帶，他們是個極為繁榮的國度。

　　在魔法國中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平等學習魔法與語言的機會，他們不需要蠻力的紛爭，討論與辯論是解決事情的最佳方式，知識與學習是最崇高的力量與文化。

　　魔法國曾擁有領先全世界的人文，他們推崇分享與禮儀造就了優良的道德文化，同時握有精確的法典協助管理國家使國民幸福昌盛。

　　當時魔法國的王也被敬稱為「神。」

　　她是至高無上的主人，知曉天地萬物的所有事情，擁有無所不能的力量能兌現所有夢想，更是窮極所有魔法的存在。

　　這位神活了無法計數的時光，她是魔法國永遠的君主。

　　她培育了眩光騎士這一最強的英雄，更是無數大魔導士與魔女的恩師，無私地將她的力量與睿智分享給天地萬物，在那個年代她被所有人敬愛著。

　　根據傳說她有一投深如黑夜的長髮與深邃如血池的赤色眼眸，君臨於魔法國的智慧之塔頂端守護著整個國度……

　　然而當第一次魔災結束後她卻慢慢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與身邊，當第二次魔災掀起時魔法國也因她的消失分崩離析，最終才成立了新的聖教國。

　　神的消失至今還是個謎題，無人知道她去了何方？又是為什麼拋下了魔法國，她的獨自消失替這個傳說畫下了句點，據傳聞當今的王國有幾座城鎮是以魔法國的基底改建而來，因此下水道區域能找到些許遺跡……但這並未被證實。

　　根據歷史的痕跡來看當年的魔災應該把魔法國的產物盡數毀滅了，要確認唯有找到那位神。

　　只是那位神現在究竟於何處無人知曉。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闔上了書籍，轉眼才注意到愛莉西亞與希希緹雙雙進入了睡夢中，我著眼前的魔法國傳說書籍陷入了疑問……這位神為何要拋棄自己的國度？

　　因為一切並不理想嗎？還是這並非她所追求的答案？思考時總覺得我早想過類似的問題，卻不知道是何時何地……就像是錯覺一樣於身邊環繞著。

　　得不出解答下我闔上了雙眼，意識悄然中斷。

　　——里斯頓王國，王座之間上女王綻放著淡淡的笑顏，空蕩的王座間沒有任何騎士與衛兵，寂靜的黑夜之中女王的赤色眼眸如裝滿了紅酒的酒杯般耀眼。

　　「唉……魔法國嗎？從她離開後一切都變得不像樣了。」女王闔上雙眼冷笑了一陣，周遭的燈光閃爍忽明忽暗，轉瞬間一個佩戴面具的人出現於台階之下。他問：「她？」

　　「魔法國的主人，米米庫納．可爾特，雖然姓氏也是她硬給自己安上去的，但她確實叫做這個名字……真讓我期待現在的她接下來的表現。」

　　女王揚起嘴角邪笑著，幾聲樂聲在王座之間迴盪，女王拿下了皇冠上頭沾有些許血液，看了幾眼後她將皇冠扔到地面上。匡噹一聲後皇冠在地面上滾了幾圈，最後被面具人彎腰撿起。

　　「不玩女王遊戲了，雖然還要讓王國與帝國再次開戰才行，但是那就交給妳去做了。」曾經是女王的女性跳下了王座台階，她落到與面具人同樣的高度說道，她還上前拍了下對方的肩膀。

　　「為了讓那位至高無上的不死帝無法對計畫有所阻礙，所以帝國與王國必須持續開戰，是嗎？」面具人轉眼看著女性。女性點頭後繞著面具人走了一圈，路途中她在嘴中念著其詞：「當然，因為不死帝可是一位活了近萬年的超級怪物，單單論強度甚至不亞於集會的怪物魔女，就連我都不會想跟那種對手正面交戰，可以的話讓她為了自己的國家竭盡心力即可，更可以給『現在的她』一點考驗呢。」

　　在鮮紅的窗簾飛舞下，面具人點頭答覆。

　　月光揮灑而入，女性在月色下轉圈跳舞，嘴中發出一陣笑聲後她才緩緩停下動作，轉身面對面具人時她咧嘴笑著說道：

　　「那我就去和我的摯愛展開交集了，務必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喔。」

　　「去吧。」面具人收起了王冠，隨即女性化為蝙蝠消失於月色下。

　　女性前腳剛走面具人的身後便出現一個人影，面具人盯著眼前的王座，她拿開面具露出血色的眼眸便說：

　　「羅爾維娜，去追蹤她。」

　　「是的，大人。」影子如此答覆，隨即再次消散於黑暗之中。

　　——在夏洛特所不知道的地方，她的敵人蠢蠢欲動著，一切都將隨之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