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客吃飯、突發委託、該接不接？

　　「請問，是畢格波斯先生嗎？」

　　林遠麟這番突兀的詢問，不偏不倚地發生在三人點完各自的餐點，服務員收走菜單後不久。出於反射動作，畢格波斯收束心神，輕輕地點頭回應：

　　「是，我是。」

　　她會這麼問，想必是有做過調查。思考間，畢格波斯向宛蓉使了個眼色，希望她能提高警覺，卻不曾想宛蓉根本沒有注意到，其詫異的口吻，甚至與不斷在兩者間來回的目光達成詭異的共鳴。

　　「妳、怎麼知道波斯？難不成？！」

　　不等宛蓉說完，林遠麟立刻輕咳兩聲，像是要穩住情緒波動，連目光也變得銳利。「不瞞您說，本小姐、平時有在看、歐宛蓉小姐製作的影片。」

　　說到一半，林遠麟總算注意到自己的語調硬到發僵，趕緊喝上一口服務員端上的開水，再三確認調整無誤後，這才繼續說道：

　　「本小姐是在您的『怪奇事件面面觀』節目裡，得知畢格波斯先生的存在，也知道畢格波斯先生曾經查明不少怪事的真相。雖然多半是讓人發笑、缺乏營養的真相。」

　　自己製作的影片能被偶像觀賞、給出評價，宛蓉高興都來不及。但與生俱來的直覺卻又不斷地敲響警鐘，逼得宛蓉不得不正視林遠麟話中的含義。

　　為什麼，林遠麟要特地提起這件事？同樣的想法，不約而同的浮現在畢格波斯、宛蓉二人的腦海中。下個瞬間，思緒開始延伸、即將與推測的氣泡相連接時，林遠麟像是早已預料到二人的反應，搶先拋出答案：

　　「事出突然，本小姐對此感到抱歉。」

　　林遠麟欠身行禮，神情極為誠懇。「可是，有件重要異常的事情，本小姐實在找不到值得信賴的人，所以才想藉這次還禮，向二位提出委託。」

　　霎時間，周圍的氣氛彷彿被某種力量凝結，化為透明，且具備重量、形似秤砣的物體，壓在二人的肩頭上。

　　對武鬥家瞭若指掌的宛蓉自然不必說，近期也惡補不少武鬥家相關知識的畢格波斯也清楚知道，這是武鬥家在有心或無意間，將情緒與鬥氣相結合、進而製造出某種形勢。

　　簡而言之，這就是專屬於武鬥家的殺氣，抑或是威壓。

　　「這樣啊。」

　　得趕緊做些什麼才行！此刻的畢格波斯，心中沒有其他想法，除了想緩解眼前的緊張氛圍，也試圖透過對話，解析林遠麟充滿憂慮的目光中，到底藏有什麼天大的煩惱，從而擬定應對方法。

　　「想必花了不少工夫，辛苦了。」

　　林遠麟的威壓依舊，但還嚇不倒畢格波斯。只見他若無其事的舉杯喝水，將年齡差距的優勢發揮至最大。「既然這事情這麼重要，我看還是先吃點東西，等吃飽再聊，如何？」

　　「就是說啊。」一旁的宛蓉秒懂，隨即附和道：「先把肚子填飽，才有力氣做正事嘛。麟麟……」

　　或許是宛蓉故作輕鬆得過頭，導致她習慣性的以暱稱稱呼林遠麟。這一刻，宛蓉又驚又羞，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說得也是。」

　　好在林遠麟並不在意，甚至在點頭答應畢格波斯建議的同時，向宛蓉回以得體、不失禮貌的笑容。

　　「除了教練，歐宛蓉小姐是第一個這麼稱呼本小姐的人。」

　　說著，林遠麟停頓，目光閃爍一陣後，嬌俏的臉蛋浮現淡淡紅暈。

　　「那個，要是不介意的話，本小姐可以叫妳、宛蓉姊姊嗎？」

　　感受到林遠麟善意的剎那，宛蓉清楚地聽到自身心臟的跳動，正隨著莫名高漲的情緒不斷加速，差點在服務員上菜時，發出失心瘋的尖叫。



　　ヽ(#`Д´)ﾉ　　_(┐ ◟;ﾟдﾟ)ノ(´c_`)



　　到底是連鎖餐廳，義式餐廳──五月的莎莉雅在價位、用料等方面都擁有一定水準，讓消費者在支出費用的同時，感受到相對應的服務品質。



　　「還需要點什麼嗎？請放心，這些全由本小姐買單。」

　　表面上，林遠麟希望兩人不用客氣，極盡東道主應有的禮儀。可對接受林遠麟款待的當事人而言，卻又是另一番風景。

　　「說是這樣說。」

　　趁林遠麟享用義大利麵的空檔，畢格波斯湊到宛蓉耳邊說道：

　　「可她的眼神不是這麼說的。」

　　「擔心什麼啦？」宛蓉撇了一眼畢格波斯，悄聲回應：

　　「人家麟麟可是言出必行的好孩子，波斯怎麼可以懷疑她？」

　　「我不是懷疑她的誠意。」畢格波斯還想說些什麼。

　　「別說了。」宛蓉失去耐心，伸手捏了捏畢格波斯的大腿。「就當作是跟客戶餐敘，順便談生意，這樣也不行嗎？」

　　說完，宛蓉又拿起菜單，點了平時不常吃的義式巧克力布丁冰淇淋，為即將到來的委託，盡可能的補充糖分。見此情形，畢格波斯稍一猶豫，最後選擇拿起杯子，重新斟滿一杯素有肥宅快樂水別稱的百式可樂，充當糖分的補充來源。

　　「畢格波斯先生，可以開始了嗎？」

　　林遠麟並未真的問出口，畢格波斯卻早已從前者的眼神中感覺到不對勁。順從直覺，以及從方才開始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畢格波斯幾乎準備就緒，就差一個適當的時機。

　　於是乎，畢格波斯選在宛蓉剛吃完冰淇淋、冰涼的感覺從腦門退去之際，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看差不多了，來說說妳的委託吧。林遠麟小姐。」

　　說實話，這是畢格波斯成為怪奇事件調查員以來，第一次像現在這樣，有一位有著明確需求的顧客，當面向他提出委託。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掌控場面。

　　「好。」

　　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可疑人物在附近，林遠麟深吸一口氣，略顯壓抑的道出委託內容：



　　「本小姐想請您調查，抹黑愛蓮娜‧磊伊茲的幕後黑手。」



　　先不說這段開門見山的陳述是否與怪奇事件相關聯，對於林遠麟提及的名字，畢格波斯在第一時間的反應，僅僅是有個模糊的印象浮現於腦海。

　　愛蓮娜‧磊伊茲？好像有見過，是那個常出現在廣告的模特兒嗎？幾個眨眼的時間過去，畢格波斯的腦袋中只想到這些，更多的資訊，恐怕只能求助於此刻絕對不能拿出、安裝在手機中的估狗。

　　「咦？」

　　此時此刻，宛蓉刻意壓低音量的驚呼傳到耳邊，既吸引林遠麟的注意力，也為畢格波斯爭取到使用手機的時間。

　　「可是，麟麟，那件事情，現在不是查到好幾個人、也確定那些留言跟他們有關係，不是嗎？」

　　「查是查到了。」林遠麟蹙眉，擔憂的陰影愈發深邃。「可是，那幫懶惰、吃乾飯的，什麼都沒做到。」

　　說到一半，林遠麟咬緊牙關、雙拳緊握，臉頰因為憤怒而漲紅。與此同時，畢格波斯也收起手機，重述方才瞥見的資料內容：

　　「因為某些『大人』的原因，檢方在收集證據的環節上，做出幾個奇葩的決定。好比只收集特定來源的證據、對愛蓮娜‧磊伊茲隱瞞部分偵查環節，讓她錯過提供證據的機會……，之類的。」

　　「畢格波斯先生所言甚是。」

　　林遠麟明顯對此感到憤慨，但其言行仍在理智的掌控下。

　　「很好，很官商的說法。」畢格波斯頓了頓，神情逐漸凝重。「所以，妳才希望我這邊幫妳收集更多證據，好給那些人定罪，還妳的教練一個清白？」

　　見林遠麟無言的點頭，畢格波斯下意識的啜飲可樂、緩口氣的同時，也瞥見一旁的宛蓉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畢格波斯哪不知道宛蓉的意思？趕緊點頭表示感謝，也示意宛蓉先以眼前的事情為重。

　　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才不會在這種時候發脾氣！透過肘擊畢格波斯的側腹、傳達自己的心聲後，宛蓉的目光重新集中到林遠麟身上，心中全是為林遠麟打抱不平的想法。

　　「明明就是『邪會』的米蟲搞的鬼，那些警察是眼睛瞎了不成？」

　　「宛蓉姊姊，您也是這麼想的嗎？」

　　林遠麟聞言，彷彿終於找到知音，緊握的拳頭握得更緊。「明明本小姐這邊也有朋友提供的證據，可是那些人不但沒有收下，還跟本小姐扯什麼毒蘋果法則？證據就是證據，才不是毒蘋果！」

　　終於，林遠麟一時沒有控制好，右拳猛地砸在桌面。所幸這一動作中並未灌注鬥氣，否則桌子絕不會只是發出沉悶、全餐廳都聽得見的鈍響。

　　此外，還有個值得慶幸的部分，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本就靠近角落、能夠直接看到他們的閒雜人等幾乎為零，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林遠麟小姐，妳的心情，雖然我不能說感同身受，但確實能夠理解。」

　　說著，畢格波斯總感覺哪裡不對，再加上林遠麟在宛蓉略顯慌亂的安慰下，逐漸從冷靜轉為迷茫的神情，使得他更加確定，自己這番話不僅沒有幫助，甚至帶給林遠麟冷眼旁觀的負面印象。

　　不行，得想辦法補救，我要自救。腦袋高速運轉N回、將一秒多的時間當成五分鐘使用後，畢格波斯緊接著補充：

　　「要是磊伊茲小姐知道學生這麼喜歡她，肯定會很欣慰吧。」

　　「嗯。」林遠麟沒有絲毫猶疑，當即點頭稱是。「雖然訓練的時候很嚴格，可是在平時，教練就是個想笑就笑、說哭就哭，比誰都溫柔的大姊姊。」

　　說到關鍵處，林遠麟不自覺的望向宛蓉，露出一抹微笑。蘊含其中的種種情緒，讓人下意識的感受到心安。

　　「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開始，本小姐就覺得，宛蓉姊姊給本小姐的感覺，跟教練挺像的。」

　　「怎、怎麼會？」

　　宛蓉聞言，心神立時大亂，雙手不受控制的揮舞。「人家只是、跟磊伊茲小姐年紀相近，而且，人家又不像她那樣，強大、漂亮，身材好……」

　　眼看對話的方向逐漸走偏，畢格波斯先是趁宛蓉不注意，悄悄地翻白眼，隨後以手肘輕戳宛蓉的肩頭，示意她穩定情緒。

　　「我知道啦。波斯大笨蛋。」

　　宛蓉清楚自己的失態，連忙深呼吸、緩和心臟的激烈跳動，同時向林遠麟賠罪。至於林遠麟，她非但不在意，甚至反過來安慰宛蓉，表示對宛蓉的真性情十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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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麟，真是個好孩子。」

　　趁林遠麟前往化妝室期間，宛蓉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眼角的淚珠。畢格波斯不想破壞宛蓉的興致，只能順著話頭回道：

　　「可見林家人教育有方，讓她的身心健康成長。」

　　「吶，波斯。」

　　宛蓉猛地伸出雙手，夾住畢格波斯的腦袋，強迫他面向自己。畢格波斯想都不想，便知道宛蓉的下一句話：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不接可惜唷。」

　　「妳說得倒容易。」出手挪開臉頰上的纖纖玉手，畢格波斯面有難色，說話間流露出無奈的情緒。「妳還記得，上次出國時，我答應過伯母什麼事嗎？」

　　「當、當然記得。」不出意外的，宛蓉的眼神閃爍。「那是老媽幫你介紹的工作，薪水也不錯，所以、你答應老媽會好好做。」

　　「就是這樣。」

　　畢竟是自己有言在先，畢格波斯自然不能依照個人意志，隨意接受外來的委託。

　　「而且，在某種程度上，這件事的怪奇指數並不算高。就算往上呈報，也不見得會被接受。」

　　見畢格波斯說得篤定，宛蓉眉頭一皺，目光尖銳得像是要刺穿畢格波斯，逼得他不得不正襟危坐、謹慎地發出問題：

　　「所以，妳想要我先打電話，確認可不可以之後再下結論，對吧？」

　　宛蓉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前者，一邊點頭，一邊發出賭氣的氣音。

　　的確，雖說畢格波斯現今已非個人工作者，而是受雇於特定組織的受薪階級，在行事風格上受制於組織的規則。不過，從宛蓉的觀點出發，事前的確認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為組織開展可能性，而非蓄意破壞規矩。

　　「也好。反正最多就是被拒絕，也不會少塊肉。」

　　畢格波斯拿起手機、撥打電話的同時，不忘向宛蓉掛保證：

　　「我知道。我會長話短說，不讓林遠麟聽到。」

　　幸好電話在第一聲鈴響時便已接通，餐廳另一頭的化妝室也沒有動靜。也因為如此，電話另一端、熟悉而慵懶的女子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波斯小弟，怎麼啦？』

　　「是這樣的。」畢格波斯沒有廢話，直奔主題而去：「我這裡有個案子，想跟妳確認一下，能不能直接接下來。」

　　而後，畢格波斯重新描述一遍事情的大致經過，並將最後的決定權交給電話中的女子。

　　『那有什麼問題？儘管接下去，波斯小弟。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唷。』

　　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答案揭曉的瞬間，不僅宛蓉高興得發出歡呼，畢格波斯也不禁伸手抹去不存在的汗珠，語帶誠懇的回道：

　　「了解。那麼，等晚點回去的時候，我再把案子的基本資料傳給妳。」

　　『唉，不急不急。』女子的語調微微上揚。『資料晚點再傳也可以，先幫林小妹妹要緊。』

　　話已至此，畢格波斯不再顧忌，連聲答應後便掛斷電話。與此同時，林遠麟也從化妝室走出，回到二人面前。

　　「林遠麟小姐，關於委託的部分細節，我想再跟妳確認一下。」

　　因個人習慣使然，畢格波斯直接跳過接受與否的環節，直奔委託細節而去。面對這般跳躍式的發展，林遠麟一開始還有些困惑，但很快的，她便從畢格波斯積極的問話中，確定木已成舟的事實。

　　「沒問題。那些資料，等等會一併給您。不過，在這之前。」

　　林遠麟稍作停頓，從隨身背包中拿出幾張紙，其中的內容竟然是宛蓉親自設計、放置在網路上的合約。

　　「正如本小姐方才所言，事出突然，所以本小姐提前準備了這些。」

　　先不提這份合約是否適用，單是從林遠麟自主準備合約、訂金的舉動看來，足見林遠麟為了幫助愛蓮娜‧磊伊茲，花費多少心思與時間。

　　「沒問題！」

　　不等畢格波斯指出問題，宛蓉搶先回答：

　　「吶，波斯，反正也沒幾個地方要改，你就將就點用嘛。」

　　「呃……」畢格波斯無奈，但還是提醒道：「現在是沒什麼問題。可是，到時候回傳資料，我還是要用最新版的合約。」

　　要是不介意簽兩次合約，這次就當作是正式簽約前的預習吧。並非畢格波斯不知變通，只是文件流程一事，向來是最需注意、甚至是斤斤計較的環節，半點馬虎都不得出現。

　　「好的。那就麻煩您了。」

　　對此，林遠麟雖然懵懂不解，但還是答應畢格波斯，會協助完成所有必要手續，以利畢格波斯後續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