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村民A都是勇者!? 06

　　他知道這是有勇無謀。

　　魔族衰敗後，邪惡不再有力量抵抗正義，從上次的偷襲中已經記取教訓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有不得不戰鬥的理由——

　　「哎呀，馬爾弟弟回來啦……嗯？小露兒呢？」

　　清掃家門入口的老人，看到早歸的少年，挑起和藹的目眉。

　　但此刻的少年，早已不再對老人投以友善的目光。

　　殺意。

　　陰暗籠罩在銳利的雙瞳上，不必開口，少年也道出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這樣啊，事發比老朽想得還快吶。」

　　老人彷彿也理解其中真意，她放下掃把，駝著身軀緩緩地走去旁邊的空曠地。

　　「虧老朽準備了好吃的西瓜呢，但小露兒似乎吃不到了。」

　　「不好說，也許她會連妳那份一起吃也說不定。」

　　「很有自信吶，看來馬爾弟弟做足準備了吧。」

　　她淡淡一笑，走到定點後，她轉身面對少年。

　　赫然間，那體態肥胖的老人猶如武鬥家一般，擺出十分凜然的戰鬥架勢。

　　「那老朽也要認真回應你了。」

　　「這是……」

　　現在的老人，身體散發著淡淡的氣團。

　　那是以這世界為基礎，類似於「魔力」的力量，但她身上的氣團比露希兒更加明亮、潔白。少年立刻明白圍繞在她身上的是什麼。

　　聖氣。

　　純潔無暇的勇者，為了抵抗邪惡而釋放的神聖力量。

　　少年沒有退縮，即便無法以邪氣應對，他也走到定點與老人對峙。

　　比起恐懼，這一刻湧現更多的是激昂。

　　如烈火般熱情，又如凍寒般冷酷，彷彿熟悉的感覺都回來了。

　　少年苦笑，他好似能感覺到，自己在尋找的答案，也許就藏在這場戰鬥之中。

　　「讓妳看看吧，專屬於『惡』的戰法——」

　　深呼吸，朝地蹬出一步，他筆直衝向前方的老人。

　　伴隨飛揚的塵土，戰鬥開始了。


※※※


　　馬爾壓低重心，灌注手臂力量，以純粹的右拳瞄準老人的左臉龐。

　　如果繼承前世肉體能力，那他的拳頭威力足以一拳揍暈重量級拳擊手。以老人的體態來說，不可能抵擋住這一擊。

　　「年輕人真是急性子吶。」

　　可他面對的不是普通老人。

　　蜜涅娃只是輕輕地伸出左手臂就擋住了重拳，而且手臂沒有一絲顫抖。

　　「一上來就是對老朽有利的近身戰，馬爾弟弟，難道上次沒學到教訓嗎？」

　　「哼，正因為學到教訓，才選擇用我最擅長的搏擊來對付妳。」

　　「呀哈哈，老朽不討厭你的耿直喔。不過這點程度，連當成搥背都不夠呢。」

　　蜜涅娃蹲低步伐，緊接一眨眼的瞬間，一記上鉤拳便朝著馬爾下巴襲來。

　　好快！

　　憑著對危機的意識，馬爾以豐富的肉搏經驗預判攻擊軌道，將身體後仰閃過拳頭，並向後拉開距離。

　　但危機沒有結束，此時老人跳了起來，將雙手交握，如一道流星般的猛擊朝著馬爾位置下揮。

　　……砰轟！

　　地表揚起飛散的沙塵，馬爾朝右翻滾躲過了致命的爆擊。可沒想到，被攻擊的位置彷彿被飛彈擊中，留下蜘蛛網狀的坑洞。

　　年邁老人以側身的姿態，彎起和藹的笑容，緩緩轉頭。

　　「至少要這種程度，才有機會傷害到老朽吶。」

　　「怪物……」

　　果然是完全不同級別，馬爾不禁猙獰一笑。

　　「竟然這樣說呀，但老朽的程度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吶。」

　　「——」

　　「和外頭的年輕人比起來，老朽實力早已退步許多，恐怕已經跟不上時代囉。」

　　這番話聽得令人絕望，卻又如此真實。

　　在所有人類都變成勇者的世界中，高齡者的體能肯定不及年輕人。但馬爾卻連老人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

　　事實上，馬爾光憑力量和武術技巧，真的是對勇者束手無策。

　　不過……

　　「我想也是，但也勸妳別小看我了。」

　　「哦？」

　　「力量差距嗎，很遺憾，我早就見過無數比我強大好幾倍的敵人了。」

　　雖然只有片段般的前世記憶，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以前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各式各樣的險境，無論是被一群敵人包圍、還是被逼著用小刀對抗機槍、亦或是從毒氣室裡逃出生天……

　　無論面臨多大的困境都有辦法活下去，他僅僅只靠一種方法。

　　「——『計畫』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思考戰局，觀察地形，窺探人心……將所有能利用的情報拼湊起來，然後去執行「計畫」。這才是馬爾最擅長的戰鬥方式。

　　「莫非，今天這場戰鬥也在馬爾弟弟的計畫之中？」

　　「哼，妳說呢。」

　　他冷冷地回覆完，再度擺起戰鬥架勢。蜜涅娃彎起微笑。

　　「讓老朽看看，你真正的實力吧。」

　　攻防再度交鋒，這次換蜜涅娃以箭步拉近彼此距離，然後不斷向馬爾揮舞連擊。

　　左鉤拳、右直拳、腹擊，膝擊、迴旋踢……老人每次的攻擊都足以粉碎肉骨。馬爾只能透過經驗來應付蠻牛般的攻勢。

　　然而，縱然戰局僵持不下，兩人的體力差距仍然在某個瞬間分出了結果。

　　「……！」

　　剎那間，由於反應慢了半秒，馬爾來不及閃避迎面而來的踢擊。

　　他以左手阻擋，但在沉重的一擊面前仍然無濟於事。他直接被踢飛好幾公尺遠。

　　「……嘎哈！」

　　撞到樹幹，空氣從肺部擠出的同時，還吐出了一口鮮血。

　　「勝負揭曉了吶。」

　　馬爾的左手廢了。

　　光是一下攻擊就讓他的左手失去行動力，連彎曲手指都做不到。

　　可是，他仍是撐起身子，忍著左手疼痛，露出一抹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

　　「不小心玩太久了呢，看來得速戰速決才行。」

　　「…………」

　　「戰鬥還沒結束，來，繼續打吧。」

　　廢掉的左手垂下，馬爾蹲起馬步，只用右手擺起戰鬥架勢。

　　這是第一次，蜜涅娃從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惡寒。

　　「既然如此，老朽就趕緊結束你的痛苦吧。」

　　老人嘆息，帶著最仁慈的「善意」再度衝向了他。

　　灌注力量，右拳瞬間像膨脹一樣爆發開來，蜜涅娃朝著馬爾的面部直直揮拳。

　　只要乖乖承受這一擊，頭部就會像水花一樣濺開，迎來無痛苦的死亡。

　　可是，當她揮出右拳的瞬間——

　　「什麼！」

　　不知為何，馬爾的反應速度不減反增，他迅速躲開筆直而來的右拳。

　　而她的眼角餘光，意外瞥見了犬耳少年難以捉摸的邪笑。

　　——一把小刀從他的袖口裡抽出來。

　　緊接著，他將尖銳的刀刃刺向蜜涅娃的心臟。她下意識以左手臂抵擋著。

　　不料，刀尖就這樣刺穿了她的皮膚。

　　「…………」

　　察覺到異常的蜜涅娃，立刻往後跳開一大步。

　　「小刀竟然傷到老朽了？」

　　「沒必要那麼驚訝吧，不是早就有個『東西』能傷害到妳了嗎。」

　　「你說的東西……？」

　　沉思一會兒，蜜涅娃才理解那番話的意義。

　　——『就算本王變弱了，妳也無法抵擋傲慢「藐視」的權能』

　　起初露希兒對蜜涅娃抱有敵意時，她曾說過這句話。

　　當然，這並不是愛面子所說的逞強話，在那之前，她已經展現出證明了。

　　「當時能傷到老朽的……是小露兒的牙齒吧。」

　　「正確來說，是她身上的任何東西。我只是在刀子上沾一點她的『口水』，就能輕易刺穿鋼鐵了。」

　　「原來，這樣一說，昨晚襲擊小露兒的犯人就是你吧。」

　　「沒辦法，誰叫我有『以備不時之需』的壞習慣呢。」

　　馬爾的自嘲，讓蜜涅娃的神情詫異。但震驚只是一時，她很快地恢復原本從容的表情。

　　「但又如何，只是皮膚被小刀刺了一下而已。這和在縫織毛線的時候被針扎到一樣吶。」

　　即使找到能傷害蜜涅娃的方法，仍不足以成為打敗她的關鍵，因為——

　　「吾向光明之神祈求，為此身降下洗盡污泥的露水——『茵里』。」

　　隨著詠唱結束，剛剛的傷口像蒸發的水一樣消失了。

　　「馬爾弟弟身上應該還藏了許多暗器吧，從現在開始，老朽會小心一點的。」

　　「小心？很遺憾，我的目的早就達成了。」馬爾邪笑上揚，他繼續道，「我在小刀表面塗上特製的毒液，現在劇毒已經滲進妳的身體，只要慢慢耗下去，妳遲早會被毒死的。」

　　雖然明暗星的「庇護」會大幅削弱毒的效率，但若他們不斷處在戰鬥中，讓蜜涅娃加速血液循環，那大概十幾分鐘就能讓毒液蔓延全身。

　　即使治癒術能修復傷口，也能從她會喝解毒劑這點來看，中毒狀態無法靠她的魔法消除。

　　「這就是馬爾弟弟的計畫啊，真的是只有魔族才會做的陰險伎倆呢。但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什麼？」

　　「下毒那麼多次，難道老朽還不會有所防範嗎。」

　　蜜涅娃緩緩從口袋中，拿出一瓶裝滿藍色液體的小瓶子。

　　「很不巧吶，老朽現在隨身攜帶著解毒藥水。」

　　「…………」

　　「雖然你說自己很擅長計畫，但卻沒算到這一步呢。如果之前沒有用『毒』來算計老朽的話，那或許現在真的無計可施呢。」

　　先前的嘗試，反倒讓老人有所警戒，她養成隨身攜帶解毒藥水的習慣。

　　然而此刻，就在她喝下解毒劑的一瞬間，已經把馬爾唯一的獲勝方法給瓦解了。

　　「你應該沒別的法子能戰勝老朽了，這下戰鬥真的結束了吧。」

　　「是啊，已經結束了。」

　　「呀哈哈，回答倒是挺乾脆呢。那老朽會滿懷敬意，陪你們走完最後的……嗚呃！」

　　突然間，蜜涅娃口吐大量鮮血。

　　「咳、咳！怎麼回事……嗚呃！這是……毒？」

　　「比我想像中還快奏效。」

　　「怎麼可能，老朽不是已經把毒給解掉了嗎！」

　　「解掉？說什麼傻話，是妳自己把毒藥喝下去的吧。」

　　「你說老朽自己喝毒……難道說！」

　　蜜涅娃看著自己手上握著的解毒藥水，露出詫異的神情。

　　「是用了什麼魔法……不，這是哪個族系的權能？」

　　「很遺憾都不是，我只不過是幹起『本行』罷了。」

　　雖然馬爾還不知道怎麼使用魔法，但相對地，他前世所學的「技術」到這裡一樣也會。

　　「多次對妳下毒，是為了讓妳『有所戒備』。接著再利用小刀引起妳注意，最後偷偷把妳口袋的解毒藥水和我的毒藥給調換過來。」

　　「調換……但要掉包的話，你只剩左手能用吧。你的左手不是已經廢掉了嗎。」

　　「哼，看見別人一副半殘的樣子就當真？」

　　馬爾掀起左手袖口，露出裝在前臂上，已經凹陷的鋼鐵護具。蜜涅娃不禁皺起沉重的雙眉。

　　「竟然用護具抵擋老朽的攻擊，然後再假裝不能動的樣子。」

　　「因為是妳自己喝下毒藥，所以沒辦法發動『庇護』的效果吧。以我特製的毒性來看，妳最多只能撐兩分鐘了。」

　　說到這裡，馬爾再從口袋中拿出一小瓶裝著藍色液體的藥水。

　　「不過，只要從我手上搶過這瓶解毒藥水，或許能救妳一命。」

　　馬爾沾了一滴藥水在手指上，接著放進嘴裡。以示證明那不是毒藥陷阱。

　　「竟然刻意把解藥拿出來，你真正的意圖，是要我小心不要破壞那瓶藥水吧。」

　　以勇者能輕易打碎地表的程度來看，只要攻擊稍有不慎，就會把脆弱的藥水瓶給破壞了。

　　如此一來，馬爾就能限制蜜涅娃的行動，並拖延兩分鐘，迎來真正的勝利。

　　「來吧，『鬼抓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