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再遇陰陽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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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22
在瀑布邊紮營一周,林逸昊搜刮不少黃精、人參、首烏等藥材,用不到的移栽進藥園,現今不再是稀疏零落,有了點小規模,可惜終究是凡藥,往後找到奇花靈卉再挪位子。
此時玉兔東升,林逸昊走出陣法範圍,看著指南針,一手舉著馬燈照明,東北方向出發。
夜晚的山林相當熱鬧,貓科猛獸的活動時段,不時有雙綠幽幽束瞳潛伏於陰暗處,伺機而動,但一顆石子精準的飛射過去,立刻被驚退逃走。
「花了一周終於找到了。」林逸昊欣喜的朝遠方點著燈籠方向前去。
撒了些驅除鼠蟻的粉末,加上他身法迅捷,避過不少樹杈垂掛的毒蛇。
怕找不到著紮營地,他將迷魂蝶放在帳篷處,當作一個定位座標。
蛙鼓蟲鳴,樹影婆娑,月華冷冽,一手太極法劍,劈斬開道。
遠處的紅燈籠逐步拉近,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兩層高的建築,一白一紅燈籠高懸,老舊斑駁的灰牆紅瓦,在罕無人跡的深山裡,顯得特別陰森可怖。
若不是匾額寫著「陰陽客棧」,林逸昊都要遲疑許久,猶豫是否要踏進一步。
一進客棧內,幾支白蠟燭燃燒著昏黃的火光,七八張桌椅,有兩三桌已有客人坐著。
左側一桌是獨坐一人,戴著斗笠身披蓑衣,一滴滴水珠順著茅草落下,形成一小攤水漬,渾身陰氣沉沉的氣場,裸露出來的下半張臉,是幽藍泛白的膚色,一動不動的僵直坐著。
右前一桌是一耆耋老者和一大胖孩子,就像對平凡的爺孫倆,不過兩人穿著古時的灰布衣,如果不是吃的東西異於活人,他會以為是誤闖的山野村夫,抓著元寶蠟燭,塞到嘴裡「吧滋吧滋」的嚼。
最靠右後邊緣的一桌,是三名符合這個時代的穿著的男性,高的相當魁武有些憨厚,矮的賊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瘦的有個鷹勾鼻,不苟言笑,僵著一張古板的臉,帶著幾個登山包,其中一個包袱露出一桿木質握把,推測類似挖掘的工具。
三人正低著頭吃著堅果盤,邊用細小的聲音交談,說著行裡的黑話,林逸昊一句都聽不懂。
鷹勾鼻男發現被人偷聽,抬眼看了剛進來的林逸昊,眼神銳利狠辣,摩娑著手裡的瓜子,後者當沒看到不加以理會。
直接轉向烏黑槐木櫃臺,桌面上擺著算盤帳冊,一隻招財的金錢蟾蜍,鑲嵌兩顆閃著綠幽幽光澤的小寶石,彷彿有種魔力,令人想伸出手指觸碰,嘴巴縫隙隱隱有暗褐色的痕跡。
櫃後站著一名銀髮蒼蒼的老嫗,身著繡著金錢紋的湖綠色壽衣,枯槁乾扁的身型,宛如風中殘燭,好似隨時會嚥氣。
「有客臨門,要打尖還是住宿?」老嫗臉上布滿黑斑,露出一個會嚇哭孩子的笑容,溝壑的皺紋擠成團,嗓音乾澀如磨砂。
「掌櫃的,不打尖不住宿,只想看看貴店有賣那些趁手的法器。」林逸昊抽出一張銀錢,放在檯上。
「唷,這位年輕人,這點小錢可買不到什麼好物呀。」老嫗依舊保持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先看看貴店有哪些貨色,我也好討價還價吧?」林逸昊直視老嫗的眼睛,像兩顆小綠豆的瞳孔,烏黑無光。
「開門做生意,當然不能讓客人空手而歸,請看看哪些中意的。」老嫗彎腰駝著背,從櫃檯底下翻出一個大包袱,像是隨意放在一塊。
包袱一攤開,五花八門的刀槍劍戟,帶著血跡的刀刃,這些冷兵器他直接無視。
視線投向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齒錘波浪鼓、斷線墨斗、多節蟲紋笙、裂紋龜殼甲片、斑剝小匣子、髮絲包裹的銅鏡、老舊香包、散發腥味的暗紅線香、破了缺口露出稻草的布偶、乾扁萎縮的獸爪。
「掌櫃的,我不想要這些鬼道冥器,來點陽間的傢伙。」林逸昊搖搖頭,充滿不詳的氣息,連拿起來看都不願意觸碰。
「客人想是哪門正派高徒,瞧不上,這就給您換一批。」老嫗將包袱重新包好繫上結,塞回櫃檯下的暗格,拽了另一包攤在桌面。
林逸昊同樣忽略些冷兵器,悄悄拿出手機一一掃過,從贗品雜物中掏寶。
菩薩唐卡、人物木雕、漆器圓盤、白瓷版畫、雞血石璽、和合玨、絲竹菸斗、引罄、木魚、銅鐺、陰陽火盞、四稜金剛杵、瑞獸玉雕、刻有通寶不同朝代的五帝錢。
篩選後的結果不盡人意,除了陰陽火盞,僅是些凡物,或帶有一點靈氣法力,不堪大用的物品。
「掌櫃的三個陰陽火盞,作價幾何?」林逸昊失望的收起手機,指著看似陶土捏得窯燒杯子說。
「若是銀錢三十刀。」老嫗磨砂嗓音說道。
一刀是一百張,三十刀就是三千張,這可不便宜,摸了摸儲物空間斬殺的妖魔鬼怪,留有些戰利品。
「掌櫃的,妳看看抵多少。」林逸昊拿出一雙繡花鞋、雕花木梳、三枚五行玉符。
老嫗不客氣地抓起繡花鞋,翻來覆去,接著是木梳,最後才是玉符。
「還差點呀。」老嫗乾啞的說道,伸出像母雞爪的手指比了比。
「再三塊玉符,不賣拉倒。」林逸昊臉色肉疼的掏出玉符,開始砍價。
「算老身吃點虧吧。」老嫗探出手迅速抓走那幾樣東西。
林逸昊檢查三個陰陽火盞沒任何瑕疵,才收入儲物空間,雕琢一枚玉符可是要花兩到三天,五枚就是半個月的苦功。
不過有昫曜火當底牌,一切都能彌平。
「若有時間可常來,這不時有些山野精怪,會出手些挖到的奇物異寶,也有挖墳盜斗的來這銷贓,實際是脫手沾染上的邪祟。」
林逸昊剛在篩選失望的表情,都進老嫗的眼裡,沒發現心儀之物,才選了陰陽火盞。
「掌櫃的,這都有哪些吃食?」林逸昊不置可否的說道,還是從未在陰陽客棧用餐,看到有人嗑瓜子,才好奇一問。
「素齋葷食是有的,怕客官吃不慣。」老嫗指了櫃檯後的木牌,分為兩區,一邊是普通活人的料理,白飯、青菜豆腐湯、燒雞、水煮魚片、爆炒蒜肉片。
另一區就來的血腥多了,雞血、豬血、牛血,各類家畜血、內臟、元寶蠟燭、三炷香、活五毒、紫河車。
林逸昊看完另一區,瞬間沒了胃口,突然靈機一動,不如坐在大廳,點一杯香茶。
選了一桌較靠內左邊角落的,能夠看清入店的有哪些人,陰陽客棧做活人與精怪鬼物的生意,方圓少說十里內,都會往來於此地,品茗進食。
一壺鐵觀音一兩銀子,這邊是能接受真金白銀消費的,不過僅限些粗茶淡飯,法器那些需要以物易物。
坐著翻閱百草譜,抿一口熱茶,入口淡香,提神醒腦,但茶入喉的口感一般,不過荒郊野嶺,能坐下好好喝一壺茶,著實不容易。
視線餘光,那名戴斗笠披蓑衣的人影緩緩起身,往店外走去,拖著一行濕漉漉的水漬。
老嫗敲了敲櫃台,一隻尖嘴撓腮的猴子,從櫃檯後的黑布底下鑽出來,提著水桶和抹布擦拭乾淨,發現林逸昊的目光,齜了齜牙,卻不敢出聲亂叫。
提著水桶晃悠悠的進後堂清洗,看著那背影臀部,猴尾竟然被截去,剩下突起結痂的傷口。
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他未想要多管閒事,繼續秉著燭光看書,認真記下每種植株的樣子特徵,生長習性。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有客臨門。
妖嬈扭動的身姿,面容艷麗,一頭垂擺的青絲,肌膚雪白如凝脂,身著大紅旗袍,目光環視客棧內,發現三名男人那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唇縫一條紅信迅雷不及掩耳的吞吐,如同一條真正的美女蛇。
但陰陽客棧的規矩她是懂得,若有人在這尋釁滋事,要付出賠償,若負擔不起,就要…
目光看了那隻提著水桶的潑猴,收回濃烈的惡念貪欲,只要那三個男人出了客棧,還不是手到擒來,目光移到角落,竟來有一名文弱書生,用手裡的絲帕擦擦嘴角。
扶枝擺柳的款款走近,選了一桌靠近三個男人的位置。
林逸昊觀察那妖豔女人,望氣術發現妖氣與血煞交織,就知道嗜殺成性的妖精,進來就安分地做下,想來是畏懼客棧老闆,愈發好奇那老嫗的本事。
這一兩銀子的清茶,倒是有些價值,至少入內的客人安全無虞,暗暗頷首,繼續翻閱書頁。
陰陽客棧內魚龍雜混,夜越深,越熱鬧。
僅剩零落幾張空桌,一組兩人同行的男子,一個戴著眼鏡,另一個臉上有道刀疤,來到那三人桌坐下,好似原本相約好碰面,低聲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一對紙紮新郎官和披鳳冠的新娘,同坐在一桌,身邊站著花綠色衣衫的金童玉女,服侍兩位主子,表情呆滯無神,三柱清香裊裊,飄入新郎與新娘的鼻前。
一名拄著竹竿的老叟,留著撇山羊鬍,滿頭銀髮亂糟糟的,用樹枝簪成道髻,身穿灰色粗布袍子,背後有個太極圖案,點了隻燒雞和一酒罈子,徒手抓起雞腿用力一擰,大口咬下滿嘴都是油花。
一桌是團灰霧朦朧的影子,悄悄運用望氣術查看,對方立刻感應到回頭,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逸昊,礙於客棧規定,不敢隨意動手。
林逸昊裝作不知的打呵欠,低下頭繼續看書,那團灰霧影子盯著許久,方才轉過去,斷尾猴子托著一盤活五毒,毒蟲蛇蠍在盤中爬動。
灰霧影子擴散包覆住整張桌子,不一會兒,收縮復原,盤子內不留一點殘渣。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間過了子時,桌上的蠟燭矮了一截,林逸昊晃晃腦袋,邊分神用餘光觀察,那桌五人團體,在桌上放了錠銀子,便揹上行囊動身。
那個妖嬈紅旗袍女子,目光閃動,沒多猶豫,在桌上放了一小塊金坨,緊跟五人尾隨。
林逸昊依舊翻著書,那五人看樣子就不是好相與的貨色,能在這時間踏出陰陽客棧,說不定是在扮豬吃老虎,那美女蛇說不定要遭殃被反殺了取膽。
直至黎明前夕,客棧內的牛鬼蛇神紛紛離席,大廳僅剩林逸昊和那灰布衣的老叟。
林逸昊收起百草譜,放了一兩銀子在桌上,正準備也要離去,經過老叟桌前時。
「小夥子,等到天亮再出去吧,現在那些東西沒走遠,出了客棧生死難料呀。」老叟桌上杯盤狼藉,兩壇酒甕半空,卻沒一點醉意。
「多謝老先生告知,那小子就等天明再出去,若不介意,可否同桌?」林逸昊對別人的善意,不會冷冰冰的擺臉色,溫聲的說道。
「坐吧,這人跡罕見的地方,怎麼會來到這的?」老叟抓起酒罈子,對著嘴豪飲,酒水打濕羊鬍。
「晚輩原是考古隊的學生,和教授來這勘查保護文物,但在墓中遇到些詭事,僅剩我一人,在這裡遊蕩,也不打算回城市裡。」林逸昊從原本座位拿來茶壺,給自己杯子斟滿。
「唉,前人陵墓,總是滋生陰魂鬼物,你能活著出來也是不容易。」老叟的精神矍鑠,一雙眼睛能看穿人心的模樣。
「我看你也有些本事,不想回世俗受拘束,也是個好選擇,但人是群居而生,要受的了寂寞。」
「老先生,不也獨自踏入荒山野嶺,想來也是有好本領的,冒昧一問,可是這附近的草廬居士?」林逸昊嘴唇抵著茶杯,任由茶香沁潤心脾。
「哈哈,看不出來後生也學人隱居深山,莫不成妄想修仙成道,白日飛昇?」老叟張嘴哈哈大笑,滿是酒氣撲鼻。
「成仙飛升離我太遠,不過學些苟活的小術,掙扎求生罷了。」林逸昊搖搖頭苦笑道。
「我觀你是有些福源的,雖不是福澤綿延的運道,想來遭遇大劫大難,尚有一線生機,莫要喪氣。」老叟寬慰道,半傾酒壇,後仰豪飲滿嘴。
「聽老先生吉言,這桌酒菜算我的了。」林逸昊一展笑顏。
「我就不客氣了,猢猻再給老道兩壇竹葉青、杜康。」老叟大聲吆喝,那隻斷尾猴齜齜牙,從後堂抬出四壇泥封的罈子。
「後生,不來點酒?」老叟揭開紅泥封蓋,往地上隨意一丟,推了推罈子說道。
「謝前輩好意,晚輩不愛飲酒,您享用即可。」說罷放了一金坨子在案邊,不怕付不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