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府城隍

躺在木板床上的林逸昊睫毛輕顫，窗檯外日薄西山，遮雲蔽日的大雁結隊歸巢，聽到門外的腳步敲門聲，才捨不得的睜開迷濛睡眼。

撐起上半身，撣去身上的灰塵，隨意將長髮抓起，用條橡皮筋紮成一束，才去開房門。

「你睡醒啦?」敲門的是郭文光，經過白天睡眠，恢復精神飽滿狀態。

「嗯?」林逸昊意識還有些渾沌迷濛，發出些無意義詞語。

「我等現不方便外出，在主廳隨意吃些乾糧，就等你來討論後續」

「好，稍等一下就過去」林逸昊摀著頭，神念耗盡的副作用，用一晚睡眠也未緩過勁。

郭文光揮揮手朝主廳走去，林逸昊返回屋內，從儲物空間取出些清水，沾在毛巾上擦臉醒神。

「以後盡量少全力催動法寶為好」林逸昊自我告誡後，簡單整理儀容，出門前往大廳。

院落滿地枯枝殘葉，許久無人打理，略顯荒敗，穿過僻靜廊道，林逸昊走進主廳，八仙桌三人坐在位上，咀嚼速食餅乾，配著礦泉水。

「抱歉，我來晚了」林逸昊略顯歉意，坐在郭文光旁的空位。

梁菁倩顯示大度的說沒關係，潘怡雯只是點頭，默默喝了口水，緩解餅乾吸去的唾液。

林逸昊才拿出自己的乾糧，差不多的營養餅乾，開始討論。

「我們都是被通緝的逃奴，怎麼去城隍廟踩點?」郭文光索然無味的吞下最後一塊蘇打餅，雙手拍去碎屑。

林逸昊喝口水才說:「嗯，我能易容，而且你們的奴籍被我拿走了」

手一揮三張奴籍出現在桌面上。

「嗯?你哪時候拿到的?」梁菁倩拿著奴籍確認是自己名字。

「我讓蠱蟲探查洛韶府環境，順便順出來的，還有幾張銀票，當作我們的工錢」林逸昊又拿出幾張面額百兩的銀票，每人平分個三百兩。

「的確是該給我們的工資，哼」郭文光收起他那份，拿得心安理得。

潘怡雯和梁菁倩也收下銀票，雖然自己多少長備金銀，能省些倒不錯。

「我能易容去踩點」林逸昊手一捏，變了張路人甲的面孔。

郭文光恍然道:「難怪你一開始沒跟我們待在一起」

林逸昊聳聳肩:「這個面具鬼市有賣，有需要給你報店名」

潘怡雯和郭文光記下店名，梁菁倩有畫皮就沒記下。

凌菁倩提議:「我也跟你一起去吧，碰巧試驗畫皮效果」

「沒問題，不過這地方不能待太久，端序司滿城找人，很快會搜到這」

「她怎處理?」梁菁倩指向角落如睡美人仰躺的凌牡丹。

「嗯，陰怨之氣還藏在傀儡體內，唯有赤眉鬼王能取出」林逸昊搓著鬢角思考。

「到時說不定能給赤眉鬼王一個大驚喜」林逸昊笑的陽光燦爛，三人確有一陣不好預感。

最後決定林逸昊和梁菁倩二人去城隍廟踩點，順道找新的藏身處，郭文光和潘怡雯則隱匿起來，等二人回來碰面，打定主意明天行動。


翌日清早，天剛濛濛亮。

一對平民布衣打扮的年輕男女，信步走在大街上，沿途打聽城隍廟所在，輾轉問過好幾個小攤，花了些銀錢才從一個頭髮花白年歲半百的阿婆問到。

「老太，您說城隍廟在哪?」梁菁倩笑容可掬地和阿婆詢問。

林逸昊則在隔壁麵攤和老闆打探。

「姑娘呀，城隍廟老身知道，就在烏桐巷裡，走到底有間小廟，那便是城隍廟所在」阿婆說話緩慢，還是將地點告知清楚。

「老太，謝謝」梁菁倩起身走到林逸昊旁，眼神一瞟示意。

林逸昊會意，收起打算掏錢買一碗麵的銅錢，在麵攤老闆一臉可惜的目光下走遠。

「打聽到了，那個阿婆說在烏桐巷走到底的小廟」梁菁倩一臉得意。

「嗯，我們這就去」林逸昊問明方向，兩人馬不停蹄前往。

穿過狹窄僅三尺寬的烏桐巷，確實有一間城隍廟，寬僅不到的三丈的泥瓦小廟，門匾上寫著城隍廟，廟雖簡陋偶爾有幾個年歲大的香客進去參拜，也不顯冷清。

兩人在廟門外觀望，佯裝碰巧路過的，眼角掃過好幾次，廟中只有一位老漢廟祝負責打理廟宇，常幫香客排惑解籤。

林逸昊換捏了一個臉，和梁菁倩雙雙進去廟中上香。

廟內正中央端坐泥胎神像，穿著黑蟒袍，頭戴官帽，面容嚴肅，左右文武判官挺拔剛正，可能是廟太小，沒見到黑白無常陰差之類的神像。

林逸昊悄悄使用望氣術，城隍廟內鬼氣濃重，卻沒瞧見鬼怪蹤跡，梁菁倩則和廟祝解籤，順便打聽消息。

直到二人離開城隍廟，也無怪事發生。

「有人發現嗎?」梁菁倩問道。

林逸昊輕搖頭:「僅有濃厚鬼氣，沒見陰神在值，也可能是隱去身形，妳呢?廟祝可有甚麼有用消息?」

梁菁倩歪頭捧腮:「聽聞城隍廟以前沒這麼落魄，鼎盛時期香客雲集，將廟門檻都踏破，後來因儒家聖賢提倡不以怪力亂神，逐漸香客漸少，只剩老一輩帶著孫子來，書香儒生都不信這個」

「前兩個月時，夜裡廟中突發大響，好一陣乒乒砰砰吵鬧，廟祝就住在隔壁，趕來打開大門只見香燭供品滿地散落，以為是遭竊賊，查看添油箱內一錢一文皆未遺失，猜想是野貓誤入搗亂」

「嗯，先回去吧，順道換個藏點，今日見不少端序司在大街上搜捕」

「好」梁菁倩跟著林逸昊往返院落。

隨二人左拐右彎入小巷，才翻牆進院內。


郭文光倚坐在橫樑上，見二人歸來，輕身一躍落地。

「如何?」

「我們先遷移地方，再討論」林逸昊提議。

此時潘怡雯也走出主廳，明白要遷移位置，轉身又去收拾，掃去痕跡。

四人搬至烏桐巷口的一處民宅，是林逸昊下午租賃，剛好端序司已經搜查過，暫時安全無疑慮。

民宅一進一出的兩層小樓房，與隔壁賣雜貨的店鋪比鄰而居，推開雙扇木門，裡面傢具擺件一概全無，由於臨時林逸昊也未添置。

四人也算豪邁直接席地而坐，看來都經歷過野外生活的艱難。

「你們有何發現進展?」潘怡雯問道。

「快說說」郭文光湊近問。

林逸昊朝梁菁倩瞟一眼，後者便開口說:「我們今天打聽到城隍廟所在，也有進香參觀，只是我這沒發現」

林逸昊接著說:「我在廟中使用望氣術，僅看到濃厚鬼氣，未發現陰神當值」

郭文光晃晃腦袋說:「我的金瞳僅能探妖怪真身」

潘怡雯也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林逸昊見三人皆無辦法，繼續說:「我有一法，但沒有十足把握」

郭文光眼睛一亮，催促說:「哦?說來聽聽」

潘怡雯兩女也點頭，等林逸昊的辦法。

「我有一道符籙名為請君神符，可以請方圓十里內鬼神，卻不能保證對象是誰」

「來的有可能是仙神鬼魂，甚至是山精野妖」林逸昊說完便閉口不言。

三人陷入一片寧靜思索，郭文光抓頭撓腮，梁菁倩歪頭眼睛咕溜溜轉，潘怡雯低頭垂目。

首先是潘怡雯打破沉默:「我會迎神舞，不知是否能配合?」

「迎神舞?」三人皆疑惑。

在潘怡雯解釋下，得知她繼承傳承是靈舞祭，古代祭神祈祀時的祭舞司，用以取悅神靈，獲得神靈賜福。

最後由潘怡雯迎神舞，林逸昊在旁使用請君神符，以求疊加效果。

當夜城隍廟前空地，一女身著彩雀霓裳，頭戴羽翎尾冠，儀態莊嚴，眼神空靈，身姿輕盈如蜻蜓點水，纖纖藕臂抱月，潔月愈加皎白，玉腕翻轉如百花，四周變得神聖朦朧。

一男手持黃符，漫天揮灑，如流星火雨墜下，還未燃盡便遁入虛空，手掐法訣，口中念念有詞，目光深邃，緊盯前方。

不遠處的郭文光和梁菁倩，握緊拳心，翹首以盼能一舉成功。

隨潘怡雯舞動擺盪，如彩雀戲水，身上羽翎蓬鬆搖曳，雙袖掩面目光悠遠恍惚。

林逸昊眼底也出現一片深幽鬼域，視野直通九幽冥府，只見森羅鬼城內，一金甲將軍跨坐在骸骨王座上，赤眉怒目，青面獠牙，正是赤眉鬼王。

林逸昊眼珠一轉，卻見赤眉鬼王脖頸間，有一張猙獰痛苦的面孔，依稀間那面孔與林逸昊對視。

「吾乃府城隍，救救吾」似哀號似祈求的聲音傳進林逸昊腦海。

林逸昊瞳孔一縮，撇向一邊赤眉鬼王，像未發現般，保持原本姿態。

「我該怎麼做?」林逸昊趕緊追問。

府城隍娓娓道來，赤眉鬼王本是前朝朱震將軍，當年大戰北漠邊疆侵擾，朱震將軍力抗寒彝，卻遭背後的重臣趁機謀反，導致腹背受敵，硬是將寒彝打退，朱震將軍所領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因前朝破滅，仇怨執念深固，吸收萬人戰場血煞之氣，淬鍊修成血煞鬼，趁三王奪嫡，龍氣不穩時，潛入皇城企圖吞噬城隍，霸佔其位，結果赤眉鬼王重傷，城隍戰敗，神位重新凝聚，被赤眉鬼王強勢融合。

目前赤眉鬼王在緊要關頭，無法輕易動彈，特命手下蒐集陰氣怨念，神位成也香火，敗也香火，信仰之力有毒，凡人怨念恨意也可侵染神位，特意蒐集來加速城隍淪陷，對本是血煞鬼的赤眉鬼王卻是大補。

府城隍剛說完，赤眉鬼王似有察覺，粗紅眉一挑，正要抬頭查看，只見幽冥鬼府，依然陰氣滾滾，並無異樣。

林逸昊大口喘息:「幸好收的快，不然就遭殃」

潘怡雯察覺異樣，停下舞蹈，粉汗淋淋，也未擦拭便來詢問。

「先回去修整，我再一併告知」林逸昊不願久留，深怕赤眉鬼王派遣手下探詢。

四人盡速往返，有驚無險回到小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