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洛韶府
本章節 3365 字
更新於: 2023-07-13
不絕於耳的哭泣聲,囚車搖晃運行揚起的塵土,圍觀百姓指指點點的交談,擁擠拘束的空間。
林逸昊看似隨意的矮下頭,佯作陷入低谷絕望,手腕悄悄翻轉,察看手機系統。
林長毓:十三歲,昕朝前詹事司直獨子,官正七品上,因三王奪嫡,所屬邕王一派落敗,新皇登基,立年號靖乾,敵對黨羽被大肆清洗,雙王親信皆處斬,剩餘接觸不深者,發配塞外苦寒之地,未束髮及笄成年者,貶為低奴賤僕。
其父母發配邊疆苦役,自身被發配至洛韶府(教坊司)。
林逸昊暗嘲一句:「這回的角色背景豐富許多」
「昕朝?這是哪個無名小國嗎?藍星歷史上怎沒這朝代?」
「之後再打聽看看,先專注目前情況」
手上的鐐銬,只須花費點功夫掙脫開,但看到任務需求:前往洛韶府,停留。
便放棄逃脫的念頭,轉而觀察四周,尋找其他除靈師。
兩邊街道熱鬧繁簇,少有面黃肌瘦,穿著服飾雖不是錦衣華服,也無縫補貼丁,相較以往的古代,不是貧苦農奴,就是窮鄉僻壤。
喃喃自語道:「這就是皇城嗎?」
囚車外,紅妝春騎。踏月影,竿旗穿市。望不盡,樓臺歌舞,習習香塵蓮步底。
囚車內,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原本是官宦人家,出生便含著金湯匙,過著錦衣玉食,眾多僕役伺候,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人上人的生活,家族遭難,徹底淪落社會階級最底層。
嗅到身上多日未換洗的餿臊味,粗麻破衣,胸口畫印一個囚字。
如雜草亂叢的厚長烏髮,結著一塊塊土疙瘩,從小大到都是利落短髮,一時無法適應,忍住想一刀剪掉的衝動。
面無表情嘆口氣:「唉…」
周圍階下囚,少有人交談,林逸昊也不願突顯例外,默默觀察周圍環境,留意幾個氣質不同的。
「吱呀」
馬車穿過一座牌坊,上寫著樂宣坊,又駛過三條街。
車夫將馱馬喊停,停在一棟朱柱碧瓦的樓閣,門口門衛與壓解的皇城護衛交談幾句,便匆匆跑進樓閣裡通傳,小廝沒多久又折回。
門衛點頭哈腰的和皇城護衛確認過後,轉頭吩咐其他護衛:「把人都領進來吧」
門衛恭迎道:「左副統領裡面請,司樂已經沏好香茶,等您品茗」
其餘囚犯被護衛軍前後看著,踏上青石梯階,魚貫而入,林逸昊抬頭一瞟匾額『洛韶府』。
一名四十餘歲體態窈窕,風韻猶存,身著白袖青霓裳的婦人款款相迎:「左副統領,壓囚犯這事哪需要您親自來?」
一臉橫肉,身材粗曠的猛漢左副統領,大步流星跨檻入室,左右張望似在尋覓誰,掛著笑臉說:「徐司樂,剛好閒著就順道幫忙壓犯來,邊瞧瞧凌花魁」
徐司樂欠身賠笑說:「不巧凌花魁陪尚書令家公子,到祈雲山賞花,要明日才回來,真是對不住」
左副統領立馬變臉收回笑容,揮揮手說:「哦?那我下次再來,犯囚都壓這了,告辭」
左副統領頭也不回離開洛韶府,一刻不想多待,也不管一臉尷尬的徐司樂。
徐司樂看了眼眾人,玉手輕搧瓊鼻,吩咐說:「快把人點清,送去後面洗淨,臭死了,別熏著了貴客」
「是,徐司樂」
管事與護院將男女分開拉內裡,分配寬衣梳洗。
林逸昊一路打量周遭,一樓大廳寬敞,天花板挑空到頂樓,內部如回字形天井,兩條樓梯通連至五樓,中間有條三丈寬伸展台,台兩側各有一小條水道,水面上漂浮盞盞未點明的黃銅燈。
內部裝潢雕梁畫棟,山水墨畫掛粉牆,仕女屏風分夾道,青胎素描青花瓷,桃紅柳綠盆占角。
白晝裡盡顯富麗堂皇,入夜時點上盞盞燈火,必定金碧輝煌,宛如皇宮。
一眾人用井水接桶,冰冷粗洗過,褪下囚服,換上一身相較乾淨,煙灰的粗布衣。
藉著水面反射,林逸昊照出目前面容,土疙瘩的髮結散開,烏黑如瀑,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脣紅齒白,怎麼看都是個大帥哥呀!
「這種地方,長太好看會要命的!」
用乾布擦臉時,順手蓋上千面眾生相,隨意捏個路人大眾臉,才匆匆套上灰布衣,走出澡間集合。
男女各分兩邊排排站,徐司樂像在挑選水果般,捻著絲巾掃視每個人,原都是官宦人家,嬌生貴養皮膚細嫩的少年少女,幾個長得出挑的,被特別點出列。
掃到自己很快被略過,林逸昊不由暗鬆一口氣。
徐司樂評選完,在額外挑的一小撥人前評語:「卻是有不少好苗子,既然犯了事,就安分點」
「你們現在是最低賤的奴隸,受訓後成為官伎、樂師,表現好獲得哪位達官顯貴喜歡,或能幸運被當妾室贖身」
「知道有人還存僥倖之心,進了這個門,就別妄想出去」
徐司樂厲喝警告道:「但凡起逃跑的心思,一經發現一律亂棍打死,屍體丟到亂葬崗餵野狗」
眾人都禁若寒蟬,無膽發出一語。
「技藝還未學成前,白日有樂師教導學習,成績最差的抽兩鞭,沒飯可吃」
「以及這偌大的洛韶府,皆由你們清潔灑掃,偷懶怠忽的抽十鞭,擅自離開劃分區域的抽十鞭」
「沖撞賓客抽二十鞭,黜去倒夜香…」
徐司樂立完規矩,讓管事帶去各自學習場地:「分下去吧」
外貌姣好那小撥被帶去另一邊,教導舞藝身段。
林逸昊這邊被留著八字鬍的管事,領往樂器間,各自蒲團前,長几上橫擺十三弦古箏。
最前方教學台,是名臉色憔悴,眼眶深沉的中年人,原本烏黑的長髮,夾雜縷縷銀絲,目光黯淡,失去生存目標的可憐人,只能像行屍走肉活著。
教學的中年人厭厭的說:「今日學彈箏和拍板,明日學篳篥和笙,最後學方響和大鼓」
「取最擅長拿手的專精,就是往後陪伴一生到死的樂器」
「現在介紹如何彈箏,我只說一遍,沒聽清楚挨鞭子莫怪我」
林逸昊聚精會神聽台上教學,只有國小直笛音樂基礎,對古典國樂一竅不通,唯靠記憶硬記硬背。
其他桌有學過的,或沒接觸過的都不敢鬆懈,苦日子才剛起頭,聯想自身也會跟台上教師相同,對未來失去期盼光彩。
當日的課結束,林逸昊成績不是最差的,領到一個白饅頭,成績最差的是個僅十歲的少年,後腰挨了兩鞭,餓著肚子吞咽口水,蜷縮在角落。
林逸昊看了四周,各自間無話,喪失鬥志如機械默默吃著饅頭,走近把自己的白饅頭掰成兩半,分給那個少年。
少年看到遞來的半個饅頭,感激的道謝,一整天還未進食,接過手囫圇吞下肚,吃得太急噎到。
「咳咳」
林逸昊遞過水碗:「給,喝水」
青年紅著眼眶接過水碗:「謝…謝」
「嗯…謝謝,我叫鄧鑫」少年嚥下喉嚨,自我介紹道。
林逸昊報以微笑說:「我叫林長毓」
鄧鑫長的算周正,沒被徐司樂挑中,眾人裡年紀最小,處在最愛玩活潑的年紀,因一連串變故,性情變得內向。
兩人沒多聊,林逸昊吃完自己那半塊饅頭,到一旁僻靜處休息,鄧鑫張口欲多說些甚麼,最後無聲閉上嘴,目光放空徬徨。
林逸昊暗自搖頭,古代階級框架嚴格,而自身僅能自保,看了眼儲物空間的手槍,被系統封印無法取出,提示非此時代應有產物,禁止使用。
憑武力要對付十多位持棍護院,逃跑還行,但任務要求停留在此地,公然出手便無還轉餘地,一點小地方施以援手即可。
管事扯著嗓子喊道:「接著準備開張迎貴客,換上獸皮領」
眾人默默尾隨管事,各自領到一件野豬皮做的外披,粗糙的黑鬃毛如鋼刷,刮到皮膚如針扎。
八字鬍管事掃視一圈,見眾人穿戴好,扯著嗓子說:「往後營業時,需套上獸皮領,沒得獲許私自脫下,鞭十」
「聽明白沒?」
眾人唯唯諾諾應聲:「明白」
八字鬍管事沒再多說,分配各自負責長桌,端送酒菜、清掃、斟酒,賓客要求一律聽令。
金烏歸巢玉兔迎,燈火萬家成四畔,洛韶府內燈盞皆通明,迎賓小廝引客入座,樂師奏響,舞姬足蹈。
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
穿著錦繡長衫,腰掛潤玉香囊,手拿摺扇的公子哥,如狼似虎的尋找獵物。
林逸昊低垂眼皮,眼觀鼻,鼻觀心,不去關注一旁坐在此位,方頭大耳,一副色中餓鬼的紈絝子弟。
笑臉盈盈的官伎玉手被抓著不放,想要婉拒,反被抓的更牢。
紈絝子弟壞笑的說:「來跟爺親近親近」
官伎無奈只能虛以委蛇,忍受對方酒氣熏鼻。
隔壁桌的就更慘,被年紀能當祖父輩的摟進懷中,上下其手,好不快活。
更有往昔熟識的,趁機踐踏尊嚴。
三個同桌的賓客,撒下酒水,大聲呼喝一名豬鬃掛賤奴跪在地上,舔淨混了腳泥的酒。
領頭的青年戲謔說:「姓陳的,你以前不是很囂張嗎?現在給我把地上的酒舔乾淨」
坐左邊的青年附和道:「對!柳兄,這傢伙當初阻止你與王家小姐相會,活該!」
右邊的青年也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陳姓賤奴雖心中忿忿,卻只能屈辱的伸出舌頭,如哈巴狗般聽話舔舐。
林逸昊默默嘆氣,慶幸自己換了張臉,至少不會被莫名的仇家羞辱。
直至亥時二更宵禁前,除了喝得爛醉,留宿在洛韶府過夜的,其餘必須趕回家中,不許在大街上遊蕩,否則被皇城護衛抓到,要杖二十。
林逸昊清理凌亂的桌面,耳邊聽聞其他賤奴交談。
「可憐的孩子,被一個龍陽癖好的相中,拉去三樓內」
「唉,你我何嘗不可憐呢?」
林逸昊一聽,抬頭環顧四周,未找到鄧鑫,心一沉,護院緊盯著無法擅自離開,只能搖頭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