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碎——拾 <2>
本章節 2552 字
更新於: 2023-07-10
「很多時候，姐姐真的不太像是曾經活著的人呢。」
「死了不是比較好嗎？」
閃電如四面延伸的樹根，把夜中的黑切割得支離破碎，半響，雷鳴宣判罪名的怒吼震破耳膜。
少女癱坐在房內天台屋簷下，倚著被雨浸濕的柱子，本已換上乾淨的和服，此時便又染上側風帶來的水氣，寒氣隨濕氣攀附在少女的肌膚，她想藉此洗刷自己的罪惡，然而雨水的冷僅是一步一步地侵蝕著。
憶起悠太沐浴在陽光下嶄露的笑顏，毫無心機地袒露，本就清楚自己與悠太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卻沒想到原形畢露的自己，是如此骯髒不堪。
悠太是到來櫻守屋享樂的善人，從他的各一舉動而言，無不是善人的標準型態，就算是痛苦的前世，他記得生前的所有一切。
而被奪走記憶的她，從未感受過活著的姿態。
少女站起身子，赤腳踏出被雨水澆濕的天台，聽著夜的低鳴，頷首微仰，闔眼任由雨點打落臉面。夜中的雨澈骨凍寒，彷彿能把血液凍結，那腐蝕而污穢的心思，也許就能截止它恣意流動。
耳邊雷雨的淅哩不間斷，打落少女的雨在爾後被截下。
少女睜開帶著水珠的眼睫，雨水浸入眼瞳中刺激著神經，模糊的視線尚且能瞧出是一雙手，高擋在少女微仰的臉面上。
她轉過身，眨了幾下眼，視線對上的是與夜晚的黑相襯的墨色織羽衫，小泉站上對方的肩頭，爾後便跳落地。
昂首一望，蓮的面孔映入眼帘，赤色瞳孔映出自己的身影。
「蓮大人...... ？」
也許是雨聲過大，她並沒有聽見蓮的腳步聲。少女從未想過蓮會在此時來到她的房間，更沒料想到自己這副模樣會暴露在蓮的眼底之下。蓮無時無刻都是指引著她的光，他完美而令人畏懼，若是知道自己的惡行，會如何看待她？
畏怯速如閃電布滿不安的情緒，少女下意識閃過蓮的視線。
「在外頭叫了幾聲，妳沒有回應，我便擅自進來了，沒想到卻看到有人在夜裡以雨洗面。」蓮摩娑著少女耳邊落下的發梢，微濕的發尾帶著水珠，順著白皙的指尖，經過指甲、指腹，停留在蓮的手腕，無聲落地：「這樣和服會濕的。」
蓮將少女引進屋簷下，看著她染濕的襟袖，抽起腰間裝飾的帶締，熟練卻輕慢地綁系少女的衣袖。
「蓮大人，用帶締來綁和服襟袖，似乎——」
「手邊沒有襷，先暫用吧。」淺淺一笑，蓮帶著上位者的慈愛與關切。少女起初對蓮這樣的態度帶著存疑與不解，此時的她卻像跳入溫水缸的魚，接受被溫濡所包圍，甚且帶著依賴。
纏繞在衣袖的帶締將厚重的布料擠壓折成一塊，緊得快擰出水來，少女卻無任何不適。
蓮在少女的後背打了一個十字結，雙手衣袖固定在手肘之上「這樣以後做事也方便些。」
「謝謝蓮大人。」
少女點頭致謝，自上次被襲擊額頭后，少女便不會時常向蓮磕頭問好或致謝，但對她而言，蓮是將她帶回櫻守屋之人，不論如何還是必須有基本禮儀。
「不過看起來，悠太那孩子沒再找你踢蹴鞠了？」
聞言悠太，少女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心虛的情緒隨即藏在心中，僅短暫悶哼一聲。
「也是，否則今日可能好好站在這了。」蓮也許是察覺少女的異樣，也不再過問，倒是調侃一番她，腦子都是煩事的少女花了幾分時間，才意識過來蓮提起她踢球失誤的事蹟，爾後的雙頰染上脹紅。
「這種事一次便學會教訓了。」少女有些懊惱地將視線瞥向一旁，看來這事蓮能夠記上許久。
「好吧，不鬧妳了。」蓮的眼角帶著笑意，隨後望著天邊的磅礡大雨：「雨看起來還會下一陣子。」
少女瞧著蓮的側顏，她認為蓮能在諸多時刻洞察她的心思，若不是他提醒，她早在方才的談話中忘卻煩憂之事，然而旁敲側擊下將內心的所有逐一蠱惑而出，一切都在蓮預想的範圍內，卻從未讓少女感到刻意而不適。
她不知蓮對她如此寬宏的原因為何，甚至在少女脆弱無靠時伸出援手，但從未透露出任何同情的姿態，以最令人少女感到舒適的互動，逐步侵佔她依賴的對方私慾。
「蓮大人。」少女像是個迷途在雨霧中的小鹿，僅相信在錯綜複雜的樹叢中，那道不知通往何處的光：「活著，到底是什麼呢？」
在感到一切茫然之時，她已漸漸依偎在這份測謀下的溫柔了。
蓮滿意的淺笑著，果然，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中。
//
「不論何物，僅需有使命，便是活著的生命體。」
屋簷邊滴落的雨珠宿命般地滴在蓮伸出的掌心，隨即無聲消失。宛若降下后便完成了使命，回歸落地。
「……使命？」少女下意識疑惑重複道，而蓮回以一道試探般的笑。
「必須完成的事物，便是使命。」蓮將視線轉移到自己被雨水沾濕的手，兩指摩娑著指腹上殘留的水珠「不論人類，所有事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夢蝶，你有必須完成的事情嗎？」
語末，少女心中通往未知的那道光瞬時消逝無影蹤。
自少女失去記憶，成為惡靈那刻起，她必須完成的使命僅有贖罪，除此之外，她找不出自己存在的價值。
在茫茫迷霧中，她再次失去了方向。
「......蓮大人，您有屬於您的使命嗎？」少女空洞地看著雨如下著，連雨都能輕易擁有的宿命，然而自己卻尋不到答案，她自嘲地想著，腐蝕思緒的那股酸再次湧上心頭。
「將櫻守屋的賓客無憾送下寄魂山，正是身為櫻守屋之主的使命。」蓮的一字一句都讓少女倍感打擊，彷彿身在善人之處的她，註定當著以贖罪為名的惡靈。
小泉避開雨水噴濺處，再次跳上蓮的肩膀，在沒有月光的黑夜，珀色眼珠像是要照清暗處的角落，盯著少女，瑩瑩發著光。
「小泉也有身為妖怪的使命吧？」蓮抬起手撫著小泉雪白的皮毛，牠瞇起眼睛，乖巧地磨蹭著。
少女看著先前成為妖怪的小泉，她曾疑惑過，謹記前世的羈絆對小泉是否正確，然而與小泉清澈的眼眸對視過後，她清楚明白。
僅有她，是逝去之人。
少女垂下的雙拳緊握，殊不知一切動作，蓮盡收眼底。
「夢蝶，萬物皆靈，所有靈體皆擁有心，妳更是如此。」蓮瞇起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妳知道組成生命靈魂泉源的四魂嗎？」
「掌管人性的四大魂，一旦受到玷染，將成為曲靈，難保己身之初。」
陳述神道的蓮語氣略見冰冷，宛若真正上位者的冷情，少女背脊竄過一陣顫慄。
「妳認為自己，被曲靈吞噬了多少呢？」
宣判罪刑的雷巨聲而下。
餘光撇過蓮赤紅的眼瞳，雖然僅有一眨眼的瞬間，蓮便恢復到過往平易近人的神情。但少女可以篤定，瞬間鎮壓堆方的視線，與朔月之下到來櫻守屋的鬼相仿，但蓮給與的脅迫，更令人震懾。
她第一次感受到，蓮也是逞治惡靈的隱世妖怪。
方才的蓮的轉變令少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掩飾著內心的懼怕，咽下口沫，思考著如何回答之際，蓮奪走了她的話語權。
「也差不多該睡了，不說這個。」蓮的稀鬆平常道，帶著小泉走向少女的房門前。
他拉開障子門，回頭依然帶這那神祕莫測的笑。
「明日，悠太便會離開櫻守屋。」
「死了不是比較好嗎？」
閃電如四面延伸的樹根，把夜中的黑切割得支離破碎，半響，雷鳴宣判罪名的怒吼震破耳膜。
少女癱坐在房內天台屋簷下，倚著被雨浸濕的柱子，本已換上乾淨的和服，此時便又染上側風帶來的水氣，寒氣隨濕氣攀附在少女的肌膚，她想藉此洗刷自己的罪惡，然而雨水的冷僅是一步一步地侵蝕著。
憶起悠太沐浴在陽光下嶄露的笑顏，毫無心機地袒露，本就清楚自己與悠太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卻沒想到原形畢露的自己，是如此骯髒不堪。
悠太是到來櫻守屋享樂的善人，從他的各一舉動而言，無不是善人的標準型態，就算是痛苦的前世，他記得生前的所有一切。
而被奪走記憶的她，從未感受過活著的姿態。
少女站起身子，赤腳踏出被雨水澆濕的天台，聽著夜的低鳴，頷首微仰，闔眼任由雨點打落臉面。夜中的雨澈骨凍寒，彷彿能把血液凍結，那腐蝕而污穢的心思，也許就能截止它恣意流動。
耳邊雷雨的淅哩不間斷，打落少女的雨在爾後被截下。
少女睜開帶著水珠的眼睫，雨水浸入眼瞳中刺激著神經，模糊的視線尚且能瞧出是一雙手，高擋在少女微仰的臉面上。
她轉過身，眨了幾下眼，視線對上的是與夜晚的黑相襯的墨色織羽衫，小泉站上對方的肩頭，爾後便跳落地。
昂首一望，蓮的面孔映入眼帘，赤色瞳孔映出自己的身影。
「蓮大人...... ？」
也許是雨聲過大，她並沒有聽見蓮的腳步聲。少女從未想過蓮會在此時來到她的房間，更沒料想到自己這副模樣會暴露在蓮的眼底之下。蓮無時無刻都是指引著她的光，他完美而令人畏懼，若是知道自己的惡行，會如何看待她？
畏怯速如閃電布滿不安的情緒，少女下意識閃過蓮的視線。
「在外頭叫了幾聲，妳沒有回應，我便擅自進來了，沒想到卻看到有人在夜裡以雨洗面。」蓮摩娑著少女耳邊落下的發梢，微濕的發尾帶著水珠，順著白皙的指尖，經過指甲、指腹，停留在蓮的手腕，無聲落地：「這樣和服會濕的。」
蓮將少女引進屋簷下，看著她染濕的襟袖，抽起腰間裝飾的帶締，熟練卻輕慢地綁系少女的衣袖。
「蓮大人，用帶締來綁和服襟袖，似乎——」
「手邊沒有襷，先暫用吧。」淺淺一笑，蓮帶著上位者的慈愛與關切。少女起初對蓮這樣的態度帶著存疑與不解，此時的她卻像跳入溫水缸的魚，接受被溫濡所包圍，甚且帶著依賴。
纏繞在衣袖的帶締將厚重的布料擠壓折成一塊，緊得快擰出水來，少女卻無任何不適。
蓮在少女的後背打了一個十字結，雙手衣袖固定在手肘之上「這樣以後做事也方便些。」
「謝謝蓮大人。」
少女點頭致謝，自上次被襲擊額頭后，少女便不會時常向蓮磕頭問好或致謝，但對她而言，蓮是將她帶回櫻守屋之人，不論如何還是必須有基本禮儀。
「不過看起來，悠太那孩子沒再找你踢蹴鞠了？」
聞言悠太，少女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心虛的情緒隨即藏在心中，僅短暫悶哼一聲。
「也是，否則今日可能好好站在這了。」蓮也許是察覺少女的異樣，也不再過問，倒是調侃一番她，腦子都是煩事的少女花了幾分時間，才意識過來蓮提起她踢球失誤的事蹟，爾後的雙頰染上脹紅。
「這種事一次便學會教訓了。」少女有些懊惱地將視線瞥向一旁，看來這事蓮能夠記上許久。
「好吧，不鬧妳了。」蓮的眼角帶著笑意，隨後望著天邊的磅礡大雨：「雨看起來還會下一陣子。」
少女瞧著蓮的側顏，她認為蓮能在諸多時刻洞察她的心思，若不是他提醒，她早在方才的談話中忘卻煩憂之事，然而旁敲側擊下將內心的所有逐一蠱惑而出，一切都在蓮預想的範圍內，卻從未讓少女感到刻意而不適。
她不知蓮對她如此寬宏的原因為何，甚至在少女脆弱無靠時伸出援手，但從未透露出任何同情的姿態，以最令人少女感到舒適的互動，逐步侵佔她依賴的對方私慾。
「蓮大人。」少女像是個迷途在雨霧中的小鹿，僅相信在錯綜複雜的樹叢中，那道不知通往何處的光：「活著，到底是什麼呢？」
在感到一切茫然之時，她已漸漸依偎在這份測謀下的溫柔了。
蓮滿意的淺笑著，果然，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中。
//
「不論何物，僅需有使命，便是活著的生命體。」
屋簷邊滴落的雨珠宿命般地滴在蓮伸出的掌心，隨即無聲消失。宛若降下后便完成了使命，回歸落地。
「……使命？」少女下意識疑惑重複道，而蓮回以一道試探般的笑。
「必須完成的事物，便是使命。」蓮將視線轉移到自己被雨水沾濕的手，兩指摩娑著指腹上殘留的水珠「不論人類，所有事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夢蝶，你有必須完成的事情嗎？」
語末，少女心中通往未知的那道光瞬時消逝無影蹤。
自少女失去記憶，成為惡靈那刻起，她必須完成的使命僅有贖罪，除此之外，她找不出自己存在的價值。
在茫茫迷霧中，她再次失去了方向。
「......蓮大人，您有屬於您的使命嗎？」少女空洞地看著雨如下著，連雨都能輕易擁有的宿命，然而自己卻尋不到答案，她自嘲地想著，腐蝕思緒的那股酸再次湧上心頭。
「將櫻守屋的賓客無憾送下寄魂山，正是身為櫻守屋之主的使命。」蓮的一字一句都讓少女倍感打擊，彷彿身在善人之處的她，註定當著以贖罪為名的惡靈。
小泉避開雨水噴濺處，再次跳上蓮的肩膀，在沒有月光的黑夜，珀色眼珠像是要照清暗處的角落，盯著少女，瑩瑩發著光。
「小泉也有身為妖怪的使命吧？」蓮抬起手撫著小泉雪白的皮毛，牠瞇起眼睛，乖巧地磨蹭著。
少女看著先前成為妖怪的小泉，她曾疑惑過，謹記前世的羈絆對小泉是否正確，然而與小泉清澈的眼眸對視過後，她清楚明白。
僅有她，是逝去之人。
少女垂下的雙拳緊握，殊不知一切動作，蓮盡收眼底。
「夢蝶，萬物皆靈，所有靈體皆擁有心，妳更是如此。」蓮瞇起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妳知道組成生命靈魂泉源的四魂嗎？」
「掌管人性的四大魂，一旦受到玷染，將成為曲靈，難保己身之初。」
陳述神道的蓮語氣略見冰冷，宛若真正上位者的冷情，少女背脊竄過一陣顫慄。
「妳認為自己，被曲靈吞噬了多少呢？」
宣判罪刑的雷巨聲而下。
餘光撇過蓮赤紅的眼瞳，雖然僅有一眨眼的瞬間，蓮便恢復到過往平易近人的神情。但少女可以篤定，瞬間鎮壓堆方的視線，與朔月之下到來櫻守屋的鬼相仿，但蓮給與的脅迫，更令人震懾。
她第一次感受到，蓮也是逞治惡靈的隱世妖怪。
方才的蓮的轉變令少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掩飾著內心的懼怕，咽下口沫，思考著如何回答之際，蓮奪走了她的話語權。
「也差不多該睡了，不說這個。」蓮的稀鬆平常道，帶著小泉走向少女的房門前。
他拉開障子門，回頭依然帶這那神祕莫測的笑。
「明日，悠太便會離開櫻守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