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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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06
寂靜。

眼前一片黑暗。

法斯塔看著眼前的一片虛無,腦中一片空白。

突然,一團火焰燃起,吞噬了法斯塔的左半身。強烈的燒灼感襲來,他想叫,卻連喉嚨都被燃燒,聲音哽在胸腔燃燒蒸發。

驚醒,法斯塔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身旁是一群穿著防護衣的人,拿著板子不知道在寫些什麼。痛感遲來的甦醒了,左半身的燒灼感讓法斯塔清楚意識到他現在的身分。

實驗體編號E-8。

作為實驗體,法斯塔的一天並沒有太多事要做,他只需要躺在實驗台上,任憑各種冰冷的藥劑注射進身體,然後如實回答研究人員的提問。憤怒也好,哭嚎也好,任何形式的反抗最終都只會被無視,從被編號的那一刻起,法斯塔就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原因無他,只因試圖逃跑的人都被抓回來且在實驗室面前被處決了。

在只作為實驗體,尚未被決定投入哪一項實驗的時候,法斯塔也跟一群實驗體一起試過逃跑,最後卻在計劃實行日當天生病,並且被夥伴們丟下,最後,只有被認為會拖後腿而被丟下的法斯塔活下來,那些一起計劃逃跑的夥伴們則在供出他的名字後被拖到他眼前直接處決,全數死亡。

在那之後,法斯塔被投入計劃E,也有了正式的實驗編號E-8,從此,法斯塔開啟了在夢與現實中飄忽不定的生活。

沒有人告訴過他實驗的內容、進度、目的是什麼,有的只是一張實驗床與無數的藥劑。終年不斷注射進他身體的藥物讓他的意識混濁,無法正常思考,因為藥劑而入睡,因為藥劑而甦醒,法斯塔一度認為,他其實已經上了天堂。

直到這天,法斯塔左半身如火燒一般灼熱,忍不住從無法發聲的喉嚨幾出幾個痛苦的音節,一旁的研究人員卻宛如沒事一般繼續在板子上紀錄法斯塔身體的各項數據。

法斯塔痛苦的扭動著,身體卻被拘束帶困在床上,從骨骼內部不斷湧出的燒灼感讓法斯塔的大腦陷入混亂,無法思考,腦袋裡充斥著的是無限的喊不出聲的吶喊。許久之後,痛楚緩和下來,法斯塔整張臉汙穢不堪,滿滿的淚水、汗水與口水,左邊的身子微微的在發熱,法斯塔將視線下移,看到的卻是已經完全脫離他印象中的他的身體。

法斯塔左邊的身子整個脹大到原本的兩倍之大,佈滿青筋的手臂與大腿還能感受到因體積變化而緊緊勒住關節處的固定裝置,即使想嘗試移動也會因為劇增的體積帶來的重量壓的動彈不得。

「不、不奧......我呃......我呃嗯已......」

終於能說話的法斯塔,歪著嘴說出來的卻是無法成句的詭異音節,淚水胡亂塗滿雙頰,法斯塔只能吃力的看著往他這邊走過來的博士。

「實驗失敗了嗎?真可憐,如果順利的話,你應該會失去自我意識才對。」

「可憐的孩子,我來讓你解脫吧?」

耳邊響起博士帶著幾分憐憫的聲音,法斯塔望進博士眼中,他能看見那雙眼裡寫滿與他口中憐憫完全相反的戲謔。不需要任何依據,法斯塔當下就明白了,博士是認真的把自己看成用過即丟的實驗體。

「不.......奧.......!」

短暫的適應期後,手一抬,左邊的拘束帶連著一部分實驗床就這樣被法斯塔硬生生的扯下來。看著博士與研究員因驚嚇而愣在原地,法斯塔心中瞬間被憤怒所填滿,反正身體都變成這樣了,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嗎?

扯下右半邊的拘束帶,法斯塔朝著最近的研究員一把抓起,那名可憐研究員的脊椎就這樣應聲而斷,發出短短的氣音後便沒了動作。

目睹法斯塔殺死研究員,博士直接閃身出了實驗室,將門鎖死,並發放麻醉瓦斯。

還沒留意到博士已經逃走的法斯塔在實驗室中橫衝直撞,將剩下的研究員一一殺死,從那張歪斜的嘴裡傳出聽不清發音的怒吼,那聲音宛如憤怒的野獸一般,無須理解,也不能被理解。

終於,就剩下博士了。看著僅隔著一道玻璃的博士,站在血泊之中的法斯塔隨手抓起腳邊的半張實驗床砸向博士,就在實驗床與強化玻璃只差幾毫米之際,法斯塔失去意識往前倒下,手中的實驗床就這樣落在地上,麻醉瓦斯生效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法斯塔知道自己已經再次被拘束在實驗床上。

「你醒了。好消息,看過你那力量後我決定修改對你的評價,你是一個半成品,如果能讓你全身都擁有那種力量,並且為我們所用的話一定會很棒吧?所以我修改了對你的實驗內容,實驗體E-8,不,現在應該是實驗體P-1了。」

博士微笑,感受到全身更加堅固的束縛,已經無法說話的法斯塔只能默默流淚。

很快的一個月過去了。

隨著實驗不斷進展,法斯塔的身體逐漸被不斷增生的肌肉組織所佔據,喉嚨被擠壓,不只無法吞嚥,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法斯塔,研究員為他吊起點滴,在他的腦裡安裝了晶片,在輔助呼吸的同時也用以檢測他的各項生理機能。

而今天,依舊是實驗的日子。

感受著冰冷的藥劑注入身體,法斯塔久違的有了難受的感覺。心臟劇烈的跳動,法斯塔張開嘴卻無法喊出聲音,幾個音節從喉嚨發出,卻無人注意到。所有研究員都擠在螢幕前觀測著法斯塔的身體數據。

「嘔噁!」

喉嚨的異物感讓法斯塔忍不住乾嘔,最後,法斯塔將自己的心臟給吐了出來。

「成功了!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再也不需要心臟了,你的心臟將會被全身的組織給取代,即使缺少一部分也不會死亡,並且,一但你逃走腦袋裡的晶片就會被引爆,那股威力可是強到能讓你整個身體瞬間灰飛煙滅的喔。」

博士站在床邊說著,眼睛早已無作用的法斯塔,連為自己的處境流淚都無法做到。

又過了一個月。

法斯塔已經完全無法反抗了。

全身不斷增生的肌肉組織讓他的身高突破了三公尺,整張臉已經沒有能作用的器官了,或許是做為替代,他能透過熱能看見周遭的情況,雖然無法辨識人臉,但只要還能清楚世界的存在這樣就夠了。若是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確認,法斯塔一定會瘋掉。

放棄抵抗且無法抵抗的法斯塔,在博士的允諾下被解開了束縛,博士允許法斯塔在實驗室內自由走動,絲毫不畏懼他可能存在的反抗心。但除了實驗以外已經數年沒做過其他事的法斯塔,只能也只會坐在地上發呆而已。

強化玻璃窗外是幾個穿著統一的研究員正拿著板子在上面記錄有關法斯塔的各項數據,最近對他的實驗開始停滯了,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他們眼中的完成品,比起他,研究員們似乎更關心隔壁那個幾年前出生的實驗體。雖然無法得知更詳細的資訊,但法斯塔透過他那僅剩不多的聽力在研究員們的聊天中聽到了隔壁的實驗體編號,似乎是......AE吧?

雖然在研究人員中也有不少對那個孩子感到心痛的聲音,但那些內容都離法斯塔太遠了,他沒有能拯救那孩子的強大,也沒有能決定自身處境的立場,他與那孩子唯一的聯繫僅止於住在隔壁的鄰居而已。看著眼前由博士送進來的大麻袋,法斯塔默默的拿起來套在自己頭上,現在自己的臉到底長什麼樣呢?法斯塔不願思考。

當天晚上,法斯塔的臉上被釘入了三根宛如竹子一般粗的釘子。

喪失了痛覺,三根粗大的釘子帶給法斯塔的不過是很難習慣的異物感。他能感覺到增生的組織正在慢慢包覆釘子,過不了多久,釘子就會像一開始就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再也拆不下來。

博士似乎很滿意他這個實驗體,送來了一把巨大的雙刃斧給他使用,或許是認為他已經不會再反抗了吧,隨後緊接而來的就是一系列高強度的戰鬥實驗。

在更深的地底,法斯塔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自己還有那麼多被稱為完成品的實驗體,他們的外表千奇百怪,甚至沒有一個能看出人類的影子,唯一的共同點便是被解放後那股不死不休的濃烈殺氣。法斯塔並不想死,雖然他也不想活,但只要一想到即使死去也未必能從這實驗循環中解脫,法斯塔就覺得還不如就這樣賴活著,所以他殺了數不勝數的完成品。

得益於實驗方向與保有自我意識的先天優勢,法斯塔在那些與完成品的戰鬥中雖然不見得能占上風,但最後總能靠自身的再生能力取勝,在日復一日的戰鬥中,法斯塔已經想不起自己到底是甚麼了,他只覺得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永遠。

三個月後,法斯塔被炸死了。

「死」對於法斯塔來說是不太需要的單字,沒有心臟的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維生器官,除非整個人被轟成灰或是被爆頭,否則他都可以輕易再生回原本的樣子。

至於為甚麼說他死了呢?因為隔壁的實驗體爆發,連帶關押他的那間實驗室都被整個炸飛,在如迷霧般朦朧的視野中,法斯塔在那個瞬間就意識到,隔壁的實驗體才不是他這種劣質品可以比的上的。

而在整個人被爆炸轟飛後,法斯塔只剩下半邊身子留下來,雖然可能是因為那場爆炸對他的身體產生了甚麼影響才導致法斯塔無法立刻恢復行動能力,但他依舊在緩慢的再生中。只不過對那些看重結果的研究員來說,法斯塔這副無法作實驗的身體,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幸好,博士似乎不想放棄法斯塔這個實驗體,廢了些許工夫才將法斯塔帶回實驗室,雖然艱難,但法斯塔終究是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並在博士的指示下被關在地底的實驗室中等待再生完畢的那一天。

被關在黑暗中無所事事的日子並不好過,剛開始,博士還會進來實驗室抽取法斯塔的身體組織,看看他的狀況,到後面,博士似是對他失去了興趣,法斯塔再也沒見過博士,一直等到半年後,法斯塔的身體才總算完全復原。而此時,距離法斯塔上一次見到博士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身體完全復原的這天,法斯塔獨自下床站了起來,正想活動一下身體,倒楣的法斯塔就又被爆炸的威力給炸到暈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月後。

醒來後法斯塔發現自己被埋在深深的地底,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法斯塔只能先想辦法把壓住他的這些建築碎片挖開,來到地表。

來到地表,法斯塔驚訝的發現自己眼裡的畫面改變了,以前只能感受到熱能的世界,現在卻多了一些光線的折射帶來的模糊影像。法斯塔就這樣站在原地感動的無話可說。

過了好一陣子,法斯塔才注意到周遭的情況,到處都是碎石瓦礫,原本關著他的地堡也被毀的看不出原樣,腦袋裡有股輕鬆感,法斯塔這才明白,半年前被炸掉大部分身體時,腦袋也被炸飛,所以腦袋裡的晶片消失了。

發現這一事實,法斯塔高興之餘,怒火也緩緩升起,那些從前彷彿被晶片壓抑無法出現的情緒此刻正如火山噴發一般在法斯塔體內橫衝直撞。

對他做了這麼多改造,現在終於可以復仇了!

走出地堡的範圍,法斯塔注意到自己身旁圍著一群喪屍,雖然感到疑惑,但由於這些生物並沒有傷害他,他便乾脆帶著喪屍走到遠處一座半毀的房子裡。

沒有看過喪屍的法斯塔自然不會知道喪屍是什麼,怎麼出現的,在一連串的測試下,法斯塔發現自己可以命令這些喪屍做事。帶著幾分得意坐在房子裡,法斯塔就這樣指揮著喪屍去幫他做事,同時也一邊看著附近的狀況。

遍布周遭的人類與喪屍屍體,其中有一個存在讓法斯塔非常介意。

那是與他差不多身形的怪物,怪物身旁有直升機的殘骸,而直升機上插著的正是當初博士交給他,命令他殺死無數完成品的那把雙刃斧。走近一看,法斯塔才發現那怪物與他非常相像,完全相同的身形,頭上巨大的麻布袋與釘子,想到當時博士會不定時來自己身上取樣的行動,法斯塔下意識認為,這應該是博士用了他的身體組織做出跟他一樣的變種人。

......居然拿他當取樣的工具。

法斯塔心裡怒不可遏,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無法反抗的情形,殺了那麼多完成品的罪惡,法斯塔在心裡默默決定,他要守在這個地堡門口,一但出現倖存者,殺無赦。

機會很快就來了。

不知道裡面是誰,法斯塔派進地堡的喪屍被大量屠殺掉了,從熱量來看,是四把槍,兩個人。

能有強大的身體素質一次駕馭兩把槍,而且還是兩個人,法斯塔認定那兩人一定是隸屬地堡的誰,所以法斯塔讓很多喪屍都進去了。裡面的兩人貌似是認知到無法突破這一層喪屍牆,從出來的地方又回去了。

只要能讓他們死,法斯塔並不介意是餓死還是被喪屍咬死,所以並沒有讓喪屍進入他們躲藏的地方。

來吧,看誰撐得久。

然而,過了好一陣子後,那兩人出來卻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將法斯塔的喪屍群殺到將近全滅。

忍無可忍之下,法斯塔出現在那兩人的面前。

少了痛覺,法斯塔無所畏懼,任憑身體如何中槍都不為所動的只顧著將身邊的物品往那兩人丟去。車子、碎石、告示牌,所有能丟的都丟了,法斯塔能感覺到臉上的麻布袋與釘子逐漸被身體吸收。

或許是為了補充能量吧。

法斯塔抬起車子往兩人衝去,身體裡的異物感消失了,看著散發出熱量的子彈往他飛來,法斯塔完全不在意。

"砰"

車子華麗的爆炸了,將法斯塔的身體炸掉大半,法斯塔只能倒在地上等著再生,卻發現意識逐漸模糊。

迷迷糊糊的,殘缺空白的腦海裡似是響起博士的聲音。

「實驗體P-1,這個晶片是你的枷鎖,同時也是你的保命符,他會不斷分泌出刺激你的身體組織再生的強力物質。雖然你的身體能不斷修復,卻無法避免細胞再生過程中的能量消耗,沒有能量,你就無法再生,你知道這是甚麼意思嗎?」

「一但失去晶片,一次,最多就再生一次,再生完畢後沒有植入晶片,那麼當你需要再生時,你就只能默默等死。」

啊......這樣啊,我已經到頭了。

失去了大半感覺器官,法斯塔唯一還能讓他感覺到自身存在的便是意識,自身的領地如懸崖邊緣不斷崩落,空白的部分逐漸擴張,法斯塔就這樣失去意識,再也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