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別騙我

　　夏季的熱風吹過，帶不來一絲涼意，周淳哲手中的汽水瓶不停流著汗，卡在了他與羅奕堯之間，感受著這奢侈的冰涼，稍稍舒緩不適。
　　「這天氣太熱了，我送你回家吧。」
　　羅奕堯說著，心想自己等等還得去做農，可沒法子陪周淳哲兜轉。
　　「好。」
　　周淳哲輕聲應道，他對這裡很陌生，也不知道能去什麼地方，倒不如先暫時窩在家裡，不過這次他得先鎖好房門。
　　一幕幕景物掠過，去的路途上總覺得時間過很慢，可一旦回來又覺得時間過太快，周淳哲拿捏不準自己的心情。
　　在他意識逐漸飄遠時，檔車停了下來，略響的引擎還在發動著，轟隆轟隆聲迴盪於巷弄內。
　　「到了。」
　　周淳哲回過神，快速下車，將西瓜皮帽遞給對方，猶豫一會，小小聲道：「謝謝。」
　　羅奕堯微微勾起嘴角，鋒利的眉眼忽然柔和下來，他揉揉對方的腦袋說：「謝什麼，可別再亂瞪我就好。」
　　「那是⋯⋯那是意外。」周淳哲撥開羅奕堯的大掌，本來就被汗水打濕的頭髮變得更雜亂，他知道對方在損一開始見面的事，可這也不能怪他，畢竟——被人盯著看的感覺真的太難熬。
　　「下次有機會再跟我說吧，說你的原因，如果你願意的話。」
　　羅奕堯見周淳哲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以為是自己戳到對方的雷點，不禁慢慢移開視線，催起油門打算離開。
　　「你——」周淳哲張開嘴像是要說什麼，卻又在開口的那一瞬住了嘴。
　　你晚上真的會過來嗎？
　　他怎麼會想問這句話？對方不過是隨口一句，他怎麼會當真？不過認識第一天而已，誰會做到這種程度？尤其是他這種人，並不值得別人費心。
　　內向害羞是好聽話，難聽就是陰沉、不會說話、孤僻，這些字眼從來都在他身上。
　　「怎麼了？」
　　低沉的嗓音有些乾啞，羅奕堯定定望著周淳哲，也許是他的習慣，也許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當對方心情不好，或是情緒有了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發覺。
　　所以他知道，現在的周淳哲狀況並不好。
　　周淳哲緩慢搖了搖頭，視線低垂，看著自己略微破舊的黑色布鞋，不發一語。
　　保持距離才是對的舉動，既不會傷害到人也不會受到傷害。
　　「別騙我，你怎麼了我都看得出來。」
　　羅奕堯神情變得嚴肅，正當他熄火下車走至對方面前時，另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奕堯？你怎麼會在這裡？」
　　嬌弱的嗓音有著驚訝，周淳哲困惑看向來人。
　　那是名看上去才二十幾歲的女子，不長的頭髮綁著低馬尾，鵝蛋臉略顯可愛，兩頰紅潤，眉眼清秀，在這會被曝成乾的地方，臉蛋卻是白皙的，不過對方防護也是做得很確實，除了和羅奕堯一樣袖套之外，還戴上了斗笠，遮擋無情的太陽。
　　周淳哲在二人之間來回看，心想這該不會是對方的女⋯⋯
　　「堂嫂。」
　　羅奕堯平靜道著稱呼，彷彿沒看見對方剎那僵住的神情。
　　「我比你小很多呢，一直叫我堂嫂⋯⋯總覺得很奇怪。」楊寧亞邊說視線邊移到周淳哲身上，明亮的雙眼滿是好奇。
　　「畢竟輩份有別。」羅奕堯微微一笑，迅速帶過這個話題，看了看楊寧亞身後問：「堂哥呢？」
　　聞言，楊寧亞露出無奈的神情道：「又不見了，我本來以為會來你們家，結果伯母跟我說都沒有看到偉舜，已經請阿伯幫忙找了。」
　　羅奕堯微微蹙起眉，點了下頭，他也不能坐視不管，但看向周淳哲，內心有些放不下，畢竟方才的話才說到一半——
　　「你先去忙吧。」周淳哲神情淡然。
　　顯然羅奕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不認為自己有重要到讓對方耽擱。
　　「我先回家了，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周淳哲沒有給羅奕堯回話的空間，說完想說的話，就轉過身進了家門，那明明只是一扇老舊的紗窗門，闔上時卻彷彿給了他們二人之間一道牆。
　　周淳哲沒有回過頭看，只是一人往房間走，然而或許是外頭的陽光太刺眼，導致室內看起來很黑很暗，至少在羅奕堯眼裡，對方彷彿隻身一人走入了黑暗，被漸漸吞噬。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奕堯，走了吧。」楊寧亞跑到羅奕堯身邊催促著，順勢抓住對方的手道：「不然偉舜一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會怕。」
　　話落，她淡淡瞥一眼那看不清室內的紗窗門，她知道這是誰的家，莫名閃過某些情緒又隱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