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退回樓內三人剛分頭,澄賢還在院所周圍繞啊繞。
雖然在外取景的工作量很低,他依然很盡責,拍了各種適合轉場的片段,美國真人秀不都總拍雲或建築的一角當快轉嗎,他喜歡這類剪輯。
哪怕大樓後面的草密密麻麻,都長膝蓋高了,有夠難走,還要留意手電筒不能亂照,習俗說了,不要亂打光去一些原本很暗的地方,省得照出某些形體。
蚊子煩死人了,誰料待會還會更煩,當他拍完後回到原點,站著確認攝影機的內容時,敏感的感知察覺到有人往他這裡靠近。
澄賢知道,此處是幽會聖地,即使被稱作靈異地標,對多數人來說仍是無稽之談,何況目前也才八點快五十,離謠傳會聽見琴聲的夜半時分還遠呢。
儘管經過那些事,他如今無差別憎恨所有情侶,照樣會尊重人家,誰怪他沒福氣呢,於是他四處張望,跑到最近的大樹後躲著。
這棵才遮得住他。縱然他還是得確定沒露尾巴,礙於距離有點近,容易被發現,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驚見來人居然是兩個男的,一高壯一矮瘦。
相握的手無聲地訴說雙方的關係,他見狀,臉上本來還姑且能笑,想著躲貓貓挺有趣,這下直接收起嘴角,面色漸暗。
然而,停滯的呼吸憋著憋著,他終究無奈地失笑,轉身藏回樹影裡,卻頃刻間又不再笑了,剩餘一聲嘆息,飽含著難以言喻的羨慕。
那倆以為四下無人,你儂我儂的情話張口就來,也不怕害臊,而他就像陰溝裡的臭老鼠,偷窺著他人的幸福。
「帶你到這邊來,是委屈你了……但我真的好想見你。」
「哈哈,說什麼呢,前天不是才見過面嗎?」
矮的安撫完高的,隨即就又故作驕縱,嚷著「好啦,的確也很久了」,撒著嬌和對方討抱抱,澄賢靜靜望著地面上交纏的影子,一動不動。
內心明明有許多雜音,全被抵擋在隱形的牆外,為了替耳邊的誓言開路。
「以後,我們也要像現在這樣恩愛,永遠永遠在一起。」
「好啊。」高的那位寵溺地摸著矮的男生的頭,深情許下諾言,「總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牽著你出門,讓大家都看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澄賢始終面無表情,唯有眼睛的光閃動著,在眼眶凝聚濕意,打轉的淚水在人影吻向彼此時,便不受控制地落下,連綿不止。
他無數次描繪的美夢,以他最不願面對的方式,在他面前上演了。
身體因為落淚而發涼,好冷啊,他想離開了,可是出不去,只能待在原地繼續被施以刑罰,罰得越多,就越難忍受現實的殘酷。
如果是男女組合,他忍一忍就過了,偏偏是男男,殺傷力大幅升級,加上被迫偷看的窘境,他感覺他像在隔空被上帝羞辱,尊嚴和自信碎得七零八落。
或許很多人會嫌他玻璃心,多大點事就哭,但就……沒辦法啊,他也想堅強,奈何世界不允許,舊傷在試圖復原和又遭摧殘的狀況中不停橫跳。
總算快爬起來,就被一拳幹趴,而後苟延殘喘要支起身,再被踹去撞牆,最後只想躺著喘口氣,依舊被刀子剜心。
此外,最能打崩人心態的,無非就一心追求的願望,在別人身上實現,堪稱史上最打臉的恥辱,雙管齊下搭配長久的煎熬,終使他極易破碎。
現今一顆心看著還好好的,實則裡面全是爛肉,輕輕碰就發膿流血,全部的物理、魔法傷害打進來,一律升階成真實傷害,true damage。
老天爺唯一的良心,是沒讓那對CP現場打野砲,而是在適當時機離去,固然也已經使男孩成為笑話,四肢麻痺到施不上力。
他扶著樹木從暗處走出,緊盯不遠處甜蜜的戀人,那兩隻手五指緊緊交扣,誰都不肯鬆開,明知看了會自討苦吃,他仍舊在看。
時空彷彿掉進某個循環,將眼前的路延伸到無限,他可以一直清晰地瞧見當事人們情意綿綿的模樣,形影單隻的身影既嚮往又無助。
恭喜你們,要一路相伴到底哦。凝視許久後,他由衷獻上祝福,收回視線抹了抹臉,避開人群前往廁所,人文學院現下剛好沒人,正適宜收拾心緒。
狂用冷水拍覆眼皮,眼球紅得要死,順便洗把臉,他抬頭瞧著鏡中的自己,真醜啊,嘗試開玩笑自娛自樂時,他又突然嘆氣,滿懷歉意地致歉——
「不好意思啊,我也只是……太想被愛了。」
終歸是對鏡自語,沒誰會說中二吧,頂多說有病,即便他確實有病,太相信童話故事,裡頭的劇情總是灌輸人信念,說他不會孤單一個人。
輕信的下場,便是方才那場震撼教育,一次比一次下手重,笑他傻傻地還抱著信心,不服輸地信任愚蠢且不切實際的謬論,該乖乖認清事實。
靈魂估計也是如此,已然不想再接受無謂的道歉,導致他在回程途中,心情仍然低落,得不到回應的心只得卡在死胡同裡,如往常一般,悲傷地覆誦祈願——
希望被愛,希望有誰陪在身邊,但眼下連這條紅磚道,他都快看不見了。
所以才會步履蹣跚。他行屍走肉般走著,對於異樣盡數落入時予眼底,絲毫未覺,因而勾起本人高度的疑惑。
直至該轉彎時,總歸集合點在對向,他才發覺時予在那,也懶得回想是否有異狀外露,先不說時予根本不在意,本身就沒幹嘛。
假如有,那就看吧,沒差,頗有種自暴自棄的意味。他瞬間調整好神色,平穩自然地走近,向時予打招呼後追問問題。
「你怎麼單獨出現了?」
那一大一小勒?他困惑著,時予大半的注意力卻還懸在剛才所見,澄賢面具戴得太快,情緒切換的速度俐落到像一場錯覺,令他微愣。
「他們說要分開去拍。」
不過,這還不影響他答話,三兩句交代是怎樣的分開去拍。
「哦,是哦……」澄賢釋出瞭然的態度,隨後隨口關心,「沒受傷吧?」
時予下意識搖頭,認為澄賢小題大作的想法早已拋諸腦後,他倆覺得陳樺諾暐應該很快也會出來,便沒打電話催人,吹著晚風等候。
殊不知,還得等個十五分鐘吧,兩人去旁邊找鐵欄桿分隔島坐,再次陷入漫長的寂靜,然則這次不僅是時予先尷尬,尷尬程度還與時俱進在上升。
目光無處安放地亂逛後,他偷偷瞧了一眼澄賢,瀏海的陰影一樣覆蓋著眼眸,神情光看就十分陰鬱,由此可知剛剛勢必有出事。
上次路口的擦身而過還能說看錯,這回絕對不行,但是……究竟是發生了何事?用點粗暴直白的比喻,與其說澄賢是D槽被翻,更像全家……
咳。那個說法偏沒禮貌,卻真心很像,時予難得如坐針氈,縱使依當前這股氛圍,任誰來,都該裝無知或知而不言,除非幫得上忙再出手。
因此,他只好稍微忍忍了,雖說心底著實仍在好奇,此情此景太過罕見,澄賢平時對外總散發著一股……和煦溫暖的氣質,從沒看過他被負能量這麼包裹著。
像被拋棄了。時予不自覺深入多想,就算那是找不著其他事能轉移重心,起碼心留住了,至於澄賢……若非時予從掩飾前就盯著人看,還真瞧不出他的低迷。
破防得再嚴重,都能設法藏著不露馬腳,有兩種可能,一為意志力夠強,抗衡得了衝擊,二是遇過這種事太多次了,痛歸痛,倒也習慣了。
不幸的是,他是第二種,同時又兼具前項的優點,可惜一是被二激發的……
否則,他早就投胎去下輩子了。
時予多思之際,他正在很努力地撿回碎成片的他,一片一片拚回來,畢竟沒有藥能治傷,膠水——自我療癒力也幾乎停止運轉,就勉強拼個型吧。
撐過去,就好了。他咬牙把淚意再度壓下,崩潰崩一遍就夠了,所幸就在理性和痛苦打得腦袋迷迷糊糊時,陳樺諾暐終於來了。
「讓兩位久等啦~」陳樺邊揮著手,邊開心地和諾暐走來,玩得很爽。
而也從這一刻起,時予每次看向澄賢,就都只看到那平常就掛著的笑顏,並無再有別的東西混入,會變臉啊,這傢伙。
做出評論的當下,加諸於後者的隱密關注,便有少部份無意間留了下來。
18.END
【作者後記】
( ´•̥̥̥ω•̥̥̥` )……
我不是故意要在連假丟刀的
單純只是劇情剛好連載到這裡XD
情侶檔的出現想必給了澄賢不少傷害
不過我也討厭有人在我面前放閃(雖說跟澄賢的被迫情形不一樣)
那會讓我想呼他們兩巴掌
只能說大家要放閃還是注意一下旁邊有沒有躲人吧XD
另一邊時予似乎也開始注意澄賢
雖然是對對方的反差感到疑惑,但也算是成功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吧(後面都在觀察餒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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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諾羅剛好的我不能吃粽子(太難消化)
就請大家幫我多吃幾顆吧,端午連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