鴞:01 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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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6-17
鴞離開了一直以來居住的地方。
這裡已經了無人煙,狂風追過滿佈塵土的水井,水井發出了長長的嗚咽,嗚咽聲迴盪在空落落的土瓦泥牆間,漸漸消下成一聲模糊的哀歎。
這時的鴞還沒有名字。
「咕嚕嚕嚕——」腹中飢餓猶如火燒,村裡卻連隻狗都沒有了。他躊躇,不死心地穿梭巷弄、來回尋找,但已經三天沒有進食的身體,虛弱殘忍地告訴他這裡已經一點食物也沒有了。
他得走了,卻不明白胸膛的這股氣是什麼?絆住了他的腳,又卡在喉頭,讓他連呼吸都不暢快--要是他在人群中藏的夠久,就會知道這是背井離鄉的哀傷。
還沒離開故鄉,鄉愁卻已經開始。憤憤怒長的雜草和細藤是唯一向他到別的,風裡挾著沙,聞起來乾巴巴地。
鴞往山裡走去。走過了平時捕魚的小溪,溪裡沒有魚,只有兩隻嚇得不敢動彈的小蝦。要是平時他或許還有心思逗弄一把,當零嘴嚼吧兩口,但要離開的今天,他對這兩隻填牙縫都不夠的小東西倒足了胃口。
他越走越快,直入山中腹地,竟打算直接殺穿山陵。
這山不大,靜悄悄地,也沒有動物穿梭的聲響。只有風還在來來回回地拂拭山丘。山裡的樹都矮矮的,稀稀疏疏地隨意分佈著。他目不斜視,耳畔偶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蛇和爬蟲,他某幾次餓得不行的時候抓過兩隻肥一些的。味道普普通通。
這些都填不飽他的肚子。
鴞邊趕路邊想,他得找到有煙的地方,有煙就有人,有人他就能飽餐一頓。吃不飽肚子的鴞沒有辦法變成蠱雕,只能赤著腳。不久後,為了節省體力,改成慢慢地走。就這樣走過了一個個山頭,餓得他感覺自己的削瘦的細胳膊看起來都可口了。
就在鴞以為自己快成為第一隻餓死的蠱雕時,前面不遠處傳來人聲。
「嗚...嗚嗚啊!哇———」鴞立刻面部朝地邊滾邊哭,把自己臉上手上蹭出了帶石頭碎的傷口。看著淒慘無比的小孩子,身上長著膿包、頭也腫了,無父無母、衣衫襤褸的在林子裏躺著哭泣,是何等的見者傷心。
「嗚...哼嗯,哼嗯,嗚嗚嗚...」鴞聽著來人的腳步聲慢慢的降低自己哭的方式和動靜,讓自己顯得更無害、孱弱。
「這裡有個孩子!」他垂著眼皺著眉擺出哭泣的表情,一邊聽見驚呼。故作七分驚嚇三分驚喜的抬頭,然後在看到他們身上的獵刀後刻意哭的更兇一些,還縮了縮身子,表現出九分的害怕及一分的猶豫。
女人連忙讓男人把刀給卸了,還往旁邊放了放,敞開著雙臂表現自己的善意。
鴞識趣的把哭聲慢慢轉成抽泣的聲音,也慢慢的伸手打算進入女人的胸懷中。
就如同母親給他的第一口肉的姿勢。溫暖、微笑,一股人類勞動後,脖頸處和腦門上散發著淡淡的汗水味,以及最後吃飽喝足的幸福感。他遏制住自己被得想吞口水的慾望,這個時機吞口水太奇怪了,簡直昭然若揭。
他落入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擁抱。
...
他耐著性子,乖巧在抵達村莊後,委婉的表達自己很餓,需要盡快進食。他們給了他一點肉,還有一碗白粥。
白粥!!一點都吃不飽!
鴞臉上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狼吞虎嚥著。
....
入夜,隔壁的男人正鼾聲雷動。鴞身手矯捷的翻進屋裡,手裡拿著碎布條,一邊靠近對方,一邊緩緩張大嘴巴:一口就得讓男人死透,若吵出些什麼動靜來這半年又得在山裡吃魚。
明明多費點心思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這筆帳簡直不用想。
他把布條塞滿男人的口,對方不舒服的搖了搖頭,迷迷糊糊的好像要醒。他趕忙咬斷了對方的咽喉。對方被劇痛驚醒,口裏發出被布條堵住的模糊痛呼。還來不及思考明白狀況已經被鴞咬斷了頸子,屍首分離。
慢慢氧化的鮮血黏在孩童的面龐,整張臉又紅又白,還有血從緊閉咀嚼的口中時不時溢出滑過下頷,滴滴答答。
那個孩子臉上安心滿足的表情,就這樣刻在男人失去生命的瞳孔裡。
街上依舊平安祥和,只有一陣陣細碎黏糊的咀嚼聲從不知何處的屋裡傳來。
...
花了大半晚上,把骨頭和身上沾血的衣服都給埋進河邊的泥灘裡。洗洗吃得髒呼呼的小臉蛋、漱了漱口,把自己稍稍打理乾淨了、鴞才往回走去。
但在進院子的前一刻,鴞聽見早上救他的女人叫他趕緊開門。
「砰砰砰砰砰砰砰」「孩子你醒醒!!」「砰砰砰砰砰」
「你要不開門我就直接進去了。」
女人大概是已經發現了男人失蹤。她已經喊了一會,過度嘶吼讓嗓門已經有點啞,消失的床單幾乎馬上讓女人明白:丈夫可能已經凶多吉少、那個孩子也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或者這根本就是這孩子招來的厄運。
她已經開始暴躁踹門了。
鴞的腦子飛快的轉動,現在有兩條路走:逃進山裡,或者假裝自己是逃回來的。
他還沒吃飽呢!現在女人肯定開始有了警惕。宛如驚弓之鳥,對所有不懷好意的外來者抱有轉移的恨意。要是進山裡後,要再回來吃飯可就難了。
鴞趕緊把頭髮搓亂,拿在地上蹭了兩下臉和頭髮,把原本乾淨柔嫩的小臉滑出夾著沙粒與塵土的血痕,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院門,神色驚恐的跑了進去。
「嗚嗚嗚...剛剛、剛剛差點就沒了~」他驚喜的跑向女子,乳燕歸林搬投入了懷抱。
「孩子,來,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見著誰了嗎?」對方已經沒有心情擺出和善面孔哄他,只有狀若瘋狂的神色和尖銳的聲音。
鴞轉著腦袋瓜開始胡扯:「有兩個穿黑衣帶面罩的人。抱著個什麼東西...」
「那是你叔叔。」
「...我都沒有發現,我太害怕了就想躲起來。我對不起...我、嗚~」
「你有看見他們的刀或者什麼特別顯眼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啊,他們分出了一個人來抓我,把衣服脫給他又跑去躲起來了,我都沒注意...」鴞羞慚的低著頭,一邊輕聲啜泣,一邊偷偷抬頭看阿姨。
她眼中難掩悲痛,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憤怒和恨意。抱著鴞的雙臂力道已經讓鴞感到痛楚,他心裡只想趕快把這個女的吃掉。但不管他的人身有多大的咬合能力、跑得能有多快——孩童的身高和永遠吃不飽的胃,在成年前都是他的硬傷,他沒有辦法吃飽,就沒有足夠的武力抓人吃。為了大餐,他必須非常隱忍,非常小心,不能讓村民察覺任何不對勁。
鴞也狠狠的回抱著女人,深深的聞著成年女性的體味。柔軟的肌肉、豐富的脂肪,跟剛剛男人充滿嚼勁的口感絕對是不同的享受。
誰都想不到,悲慘裡顯得格外溫情的、陌生的女人和孩子間的擁抱裡,竟只有陰險狡猾的虛與委蛇。
擁抱在夜風和皎白的月色下慢慢冰涼。
天要亮了。可憐女人的性命將來到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