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暗來臨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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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6-16
第一章:黑暗來臨
為了未來,創造秩序,迎向未來,走向秩序……
為了未來,創造秩序,迎向未來,走向秩序……
為了未來,創造秩序,迎向未來,走向秩序……
耳熟能詳的旋律反覆在耳邊盤繞,每一字一句的歌詞打從有記憶以來便深深烙印著。這裡是新序國,是倖存的人們所建立起來唯一的國家,也是人類最後的避風港。
夜幕寧靜的時刻,幽月高高掛在觸手不及的高空,微弱的月光照射向一棟外觀老舊的公寓,待在窗口邊的安諾坐在書桌前,花了漫長的時間不斷翻著手中的文獻紀錄,桌邊的咖啡已經喝了一半以上,努力地提振自己昏昏欲睡的精神,只為了想了解關於更多「過去」的事情,那個人們眾所皆知的「太陽事件」。
十五年前。
五歲的安諾牽著年幼的妹妹坐在父母的車上,準備前往幼稚園,這是他們每天的例行事項。車上播放著一首經典老歌,其中中年男子的渾厚嗓音充滿回憶的情感,每一句歌詞彷彿都喚起了過去的記憶。安諾清楚地看著父親頭部隨著旋律擺動,感受到他的愉悅和放鬆。
在車上,一家人和樂融融地討論著晚餐的菜色和父親晚些時候要處理的研究會議。雖然安諾對於父母的研究工作了解有限,但他能感受到父母在某個研究中心從事著忙碌的工作。這些對話對於他來說有時是陌生的,只能隱約地理解一些父母所做的事情和近年來他們工作負擔的增加。
儘管安諾對於父母的工作細節不是很清楚,但他們在車上的和諧氛圍和彼此關心的對話讓他感到溫暖和安心。這些日常的互動成為了他幸福的一部分,即使他無法完全理解父母的事業,他知道他們是為了家庭的未來而奮鬥。
那個時刻,他注意到父親嘴角牽起似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的弧度,那幅笑容同時出現在父母的身上,彷彿那個忙碌的工作也已經快到了尾聲。
他眨著祖母綠般的瞳孔,注視著靠在肩膀上熟睡的茱蒂。每每早起的時候,茱蒂總是經不起睡意的侵蝕,儘管再怎麼早睡,身體本身就容易虛弱,直至現在沒有太明顯的好轉。
在安諾的印象裡,母親曾告訴他必須要保護好茱蒂,因為茱蒂從出生以來就比一般人來的弱小,需要靠日復一日的吃藥才能調適身體的機能與狀態,不過這個狀態並不會永久改善,以至於他時時刻刻記得父母曾對他的承諾,他們會努力找出可以解決茱蒂病情的藥物。
送往他們前往幼兒園以後,父母駕駛著車揚長而去,兄妹在教師的帶領下與班上的同學們共處在一個空間,學習最基本也是最普通的教材,茱蒂甚至因為年齡還小的關係,不必跟上其他同學的進度,只不過就是乖巧的在位置上,用手上的蠟筆在圖紙上來回繪畫。
已經不記得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個鐘頭、可能是一個上午。
只不過是印象中,模糊的回憶裡,他回想著中午的時間點,是所有小朋友吃飯的快樂時光,教室一側的整排窗戶卻不是迎接著豔陽高照的光線,天空悄悄地用緩慢的速度逐漸黯淡下來。
也許只是烏雲遮蔽,以至於沒有多少人覺得奇怪,但也有眼尖的人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單純,抱持著懷疑抬起頭,凝向著不尋常的天空,但至今為止沒有人對此做出任何額外的聲明。
安諾是這間教室裡第一個注意到光線的部分,他停下手邊用餐的動作,撇頭往窗外望去,能明顯的看見陽光正在減弱,猶若夜晚提早降臨似的,甚至開始有其他同學開起玩笑,出現希望教師們可以提早下課的言論。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時,原本不以為意的大人也開始來到窗邊,同時間從窗外眺望的馬路上,車子開始放慢速度,甚至靠邊停駛並下車查看。
沒有人知曉發生什麼事情,一切來得太突然,大人們手機此時此刻響個不停,不論是訊息的通知聲或者是來電鈴聲響遍整個幼兒園。
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嚇壞了不少小朋友,除了安諾與少數幾個人以外,大部分同齡及低齡的孩童也紛紛開始哭鬧起來,伴隨著嚎啕大哭,眼睛上的淚珠不停地流落。
恐慌逐漸從心底萌芽,攀上安諾的心頭,再怎麼堅強、再怎麼當一個好哥哥的模樣,這個年齡層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向教師求助,視線一瞥,大人正忙著處理電話另外一頭的情緒與發言,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像平日一樣輕鬆平凡。
突如其來的爆破聲震耳欲聾,讓車上的人們驚恐不已。小朋友因為嚇到而哭鬧不止,衝擊的撞擊使兩台轎車的引擎蓋變得面目全非,燃起的火焰從車輛的引擎處迅速竄出。
司機受到撞擊的影響,仍在昏迷中。火蛇在引擎處迅速擴散,帶來更大的恐慌和危險。其他車上的人們試圖保持冷靜,但面對火勢的蔓延,他們也感到無助和恐懼。
「各位小朋友,我們正在連繫你們的父母親,你們乖乖待在教室裡。」女性教師一邊安撫失控的小朋友,一邊處理電話另外一頭的聯繫。
他們也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規模看起來絕對不是戰爭這麼簡單。
混亂與哭嚎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點發生,儘管大人們想控制小朋友的行為與秩序,但光憑一兩位大人能做的實在有限,也不清楚這個狀態持續了多久,緊接著戶外便響起了維持十五秒左右的刺耳警報聲,銳利的聲響一瞬間打斷所有人的行為。
又過了一會時間,在這段時間的流逝中,幼兒園的課程全部都暫時中止。安諾一直陪在茱蒂的身邊,她努力壓抑自己的不安,想讓自己可以像哥哥一樣堅強,不過在大人眼裡這對兄妹也只不過是強忍著眼淚故作鎮定,不過也多虧安諾與茱蒂,替大人省心不少。
陸陸續續開始有爸媽來載待在幼兒園的小孩,安諾目睹著這間教室的朋友們逐漸離開,他們從嚎啕大哭直到父母的出現才緩和情緒,跟著大人的腳步快速離開幼兒園,緊湊的步伐甚至讓他們彼此之間都來不及有多餘的招呼與道別。
外頭的世界霎時間,像是經歷一場風暴,在安諾的眼裡他只能從窗外看見人們不時奔跑在街道上的景色,鼻翼捕捉著空氣中聞到煙燻味,雖然有些嗆鼻,但能了解那是從窗外的事故車飄來的,也已經不知道司機有沒有順利逃生。
直到除了安諾與茱蒂以外,最後一個同學的母親也趕來幼兒園來接他。
他的母親身上的衣服有部分遭到銳利的利器割破不少地方,安諾更是注意到對方腳裸已經有明顯的擦撞傷,傷口紅腫泛出鮮血,不過她仍發揮著母性堅強的外貌,迅速帶著自己的小孩離開。
下午兩點多的時間,窗外一片黑暗,永夜的景色鋪天蓋地而來,太陽消失了。
教師盡可能地恢復冷靜的面貌,嚥了口口水,蹲在安諾與茱蒂的面前。
「安諾、茱蒂,要不要帶你們回家呢?」她說。
她不清楚這個狀況會持續多久,也等了一段時間,始終不見安諾與茱蒂的父母。
手機突然再次傳來吵雜的警報聲,這聲響壓倒安諾與茱蒂那堅強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伸出雙手大力擁抱住眼前的教師,哭得聲淚俱下。
「沒事的、沒事的……」
她的雙手也不禁地顫抖著,這種未知的恐懼感顯然讓人摸不清楚方向。
「沒事的,我一定會把你們平安送回家的。」
茱蒂忍了太久,哭得鼻頭泛紅起來,整個情緒歇斯底里的模樣都映入教師的眼裡。
約莫幾分鐘的時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此刻的他們。
「安諾、茱蒂——」
父母疲憊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安諾與茱蒂見狀立刻鬆開老師的手向父母邁開腳步。他們雖然一臉勞累的模樣,但見到孩子的心情勝過於一切。
母親將茱蒂緊緊抱在懷中,父親則把手搭在安諾的栗色頭髮上,沉穩地說:「你做得很好。」
安諾擦拭掉鼻子的鼻水,深深呼吸了兩次,他轉過身,有禮貌的向老師點頭示意,「謝謝老師。」
他們搭向父母的車,離開了幼兒園。
那是他們從未想過最後一次見到幼兒園的樣子了。
路上的天色完全黯淡下來,夜晚提早來臨,儘管手機上的時間還在下午三點左右,這不對勁的景色完全讓安諾摸不著頭緒,也因為哭得有些費神,上車沒多久便與茱蒂兩個人坐在後座,頭靠著彼此深深熟睡。
「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母親壓低音量,不想吵醒後座熟睡的兒女。她眉頭深鎖,不解地說:「這件事情只能靠我們解決了對吧?」
「應該。」父親專心駕駛著車,兩隻大手握緊方向盤,不過內心那不安的心跳聲每次都在提醒著他的大腦,幾乎讓他差點忘了怎麼呼吸。
「我不知道傑克怎麼樣了,事情發生時,那傢伙說要留下來善後。」他說,「那個白癡,都那個時候了居然還為了……」
母親打斷說:「也多虧他,茱蒂才能控制住病情不是嗎?」
「我知道,畢竟都已經認識好幾十年了,我真希望那傢伙還活著。」
「肯定會的。」母親將手放在父親的手上,給予一絲暖意。
他們切了電台,廣播中幾乎每個頻道都在說關於太陽的事情,始終沒有人對此做出任何的說明,也因為這件事情開始造成人們的恐慌,倘若太陽消失了,對人類的影響是無比巨大的。
政府很顯然想控制住局面,甚至派了數架軍機前往調查太陽消失的原因,離奇的是當戰機突破到一個高度後,每一架都失去訊號並在空中炸成無數火花,事情發生得迅速,連駕駛都來不及反應葬身火海之中。
「世界真的是一團亂了。」父親將方向盤向右打,右轉拐了一個彎,一邊咕噥著。
「我們得把茱蒂跟安諾送出去,畢竟他們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母親提議道:「我媽那邊怎麼樣?」
「不行!我們的家人應該都被監控了,唯一能仰賴的大概只剩下……」他說。
吱吱吱、吱——
砰──轟隆!
一陣翻天覆地的撞擊將兄妹兩人從夢境中硬生生拽出,茱蒂還沒完全清醒,安諾率先醒了過來,但他整個人的世界顛倒了過來,鼻翼捕捉到鮮血的汽油混和的味道。
視線還沒完全恢復,耳朵產生劇烈的耳鳴,幾乎聽不太清楚周圍發生的所有聲音。他努力轉動脖子,看向茱蒂確認狀況,她的栗色長髮順著重心的吸引,筆直垂落,眉骨那邊有明顯外傷,整個人陷入昏迷。
「茱蒂……」他啞著聲音喊道,不曉得是不是撞擊也傷到胸腔與喉嚨,他發不出平常的音調。
當安諾再把視線看向駕駛座與副駕駛座時,擋風玻璃已經完全碎開,父母的身體也與茱蒂相同,順著重心被地心引力緊緊抓著。
「爸……媽……」
他喊不出太多聲音,嗆烈的濃煙撲鼻而來,侵入他的呼吸道,幾乎沒辦法再好好地呼吸,更不要提要開口說話這件事情。
另外一股厚重的意識逐漸佔據安諾,他堅持不了多久眼皮沉沉闔上,大腦似乎也受到不少撞擊的影響,他沒辦法再支撐住昏昏欲睡的狀態。
隱約,在夢裡能聽見一些人的聲音,在耳畔邊圍繞:「把他們救出來。」
在永無止盡的黑暗裡,他只能向前行走,每一步猶若鉛球緊緊栓在腳邊,阻礙他的前進。在這個環境中,沒有茱蒂、沒有父母,只有自己獨自面對這個挑戰。
過了半晌。
又能聆聽見一些聲音。
「父母怎麼樣了?」
他沒有聆聽見結果。
「小孩怎麼樣了?」
「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們救活。」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