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

在德斯卡辛，妮卡宅邸內的臥室。
因為在其他房間可能會不方便，克斯也和妮卡住在同個房間。不過是睡在沙發上。
剛睡醒的克斯雙眼恍神茫然看著臥室門口。
穿著的不是之前一直穿在身上已經殘破不堪的漆黑色斗篷，而是妮卡準備好的服裝。非常簡易沒有多餘裝飾的白色衣服和長褲。
「哈~~~~」
伸了懶腰，打了大大的哈欠。繼續眼神恍惚地發呆。
有著人類體質的克斯從前天開始就沒有睡眠過，已經睡了足足十二個小時但還是精神恍惚。
「妮卡~~~」
左看右看沒看到她，克斯大聲呼喊了這宅邸主人的名字。
但沒得到回覆，現在這個空間內除了克斯外沒有其他人，理所當然沒有人回答。
一一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肚子好餓……」
輕撫著肚子克斯走下沙發，來到房門前停下腳步，意識還在半夢半醒間。
「妮卡好像說過……什麼來著一一？」
一一但克斯完全想不起來睡著前妮卡對自己說過的話。
略顯厚重實心的雙扇房門被克斯推開了一一

「哦，妳們早啊。」
克斯打了聲招呼。站在被打開的房門兩側各有一名女僕，穿著綠色的女僕服。雖然被克斯從裡頭出現感到驚訝，但不像昨晚初次見到克斯時心生畏懼。
因為克斯在這間宅邸的身分是妮卡˙德斯卡辛的部下。
『克斯大人早。』
兩位女僕紛紛行了禮。
「對了一一妳們知道妮卡在哪裡嗎？」
對在左側的女僕克斯問道。她有著比克斯更為銀亮的長髮，美貌程度幾乎可以媲美妮卡，身高比妮卡再矮一點。
「妮卡大人現在正在使用浴池。」
女僕畢恭畢敬地回答了克斯的問題。
「是喔，謝謝妳囉。」
道了謝而且還不自覺性地輕撫那位有著銀亮長髮女僕的頭後，就離開房間大門口，走向妮卡現在的所在地。
克斯走後，那位被克斯輕撫頭頂的女僕臉頰有些微紅潤。

「妮卡~~！」
在浴室門口，他大叫了起來。
「咦？克斯先生！」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這聲獨特的音色呼喚，妮卡也叫了這聲音主人的名字。
克斯的所在位置並非是浴室，而是在浴室外的洗滌室。也就是清洗衣物汙垢的地方。
房間大小並不大，因為幾乎都是使用魔法清理，所以才不必要讓這房間擴大。
這裡只有一位傭人負責，而因為克斯的進入，暫時先離開這裡。
「有什麼事情嗎？」
夾雜著水聲，妮卡的聲音再次從浴室裡傳來。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啦……只是現在一一我好餓。」
洗滌室克斯的聲音和一一腳步聲一一一同傳進浴室裡頭。
但妮卡對那腳步聲不以為意。
「只要向臥室前的女僕說一下就可以了，還有不是說的沒事的話盡量不要獨自一個人走出來嗎？不過既然克斯先生……」
一一喀啦啦啦啦一一
還沒等妮卡的話說完一一拉門已被拉開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一一！」
一一克斯被自己的行為瞬間驚醒了。
只有流水的潺潺聲在這兩個房間內不斷徘徊。除此之外就別無其他聲響。
「一一啊、啊、啊我我我……抱歉！」
腦袋神經就像是接觸不良的電線瞬間接通，見到眼前的光景克斯立刻轉過身雙眼緊閉。
克斯眼見到的正是一般人在浴池裡會做的事，全身赤裸裸的妮卡，嶄露白皙且有些紅潤的身軀，部分身體還沾滿了白色泡沫。
妮卡的舉動並不戲劇化，沒有發出響亮的尖叫聲把克斯整個人轟出去，而是滿臉羞紅到耳根子去，整個人僵住在原地，淋浴的水不斷從牆上的小型魔法陣中澆在妮卡身上。
「我不是故意的……」
背過身去的克斯再度低頭表示歉意。
但從妮卡的角度完全看不見克斯現在的表情，內心所想的事情。她輕聲說句：
「一一總之……可以先將門關上嗎一一？」
這不是故事中被看光光的女主會說從口中道出的言語，不是命令把自己的全裸看光光的克斯去死，而是『請求』。
一一砰！
回復只有一聲巨響，把兩扇木製拉門用力關上，相互碰撞後所產生的撞擊聲。

「嗯嗯~~滿足了滿足了。」
長長的白色餐桌上只有兩個人在用餐，平時的話只會有一人。雖然只有兩個人，而且就坐在隔壁，但還是將整張餐桌打上了燈光。
宅邸內分成四種人。第一個是主人，也就是妮卡˙德斯卡辛本人，第二和第三分別是女僕與傭人，女僕是打理妮卡身邊事物的人，而傭人是做一些雜事。而最後一個，也就是和宅邸主人共桌吃飯的客人（？）一一克斯。
克斯輕撫著自己的腹部，一副滿足的模樣。
「這麼說起來我好像超過半天沒吃過東西了。」
收拾吃完的餐盤女僕們再為克斯他們送上兩杯咖啡。
「克斯先生吃飽了就好了。」
妮卡對克斯露處淺淺地微笑。
這句話結束後，整間餐廳顯得寂靜起來。兩個人小口小口喝著女僕所泡的咖啡，但完全看不出兩人有在品嘗的樣子。
看著別處有時雙眼緊閉有時看向別處，克斯的表情就像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而妮卡的臉頰頻為紅潤，感覺充滿疑惑，想開口又有些難以啟齒。
但最後妮卡還是選擇開口道：
「克斯先生！」
「嗯？」
臉緩緩朝向妮卡看去，但克斯還是慵懶地坐著。
「我有個感覺……」
「嗯？」
「克斯先生……給人的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耶。」
撐起懶散的身軀，克斯開口道：
「哪裡不一樣？」
被克斯這麼一問妮卡陷入沉默之中，不斷想著要如何回答克斯的問題。克斯似乎沒有自覺，因為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狀況外。但這也可能是裝出來的表情，理由很簡單一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也有可能現在也是有目的性的慵懶，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才裝成這副模樣。
種種可能性，妮卡完全琢磨不透克斯現在的想法。
「從克斯先生到浴室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但妮卡還是相信是自己想太多，把克斯真正的疑惑點告訴他。
「跟妳說句老實話……」

「之前的我才是裝出來的。」
「咦？」
看著露出苦笑的克斯，妮卡反而覺得困惑。感到不解地側著頭。
「我不是說過，我不會再懷疑妳，要相信妳嗎？」
「沒錯。」
一表認真地回答了克斯的問題，那是在今天凌晨發生的事。相較之下克斯顯得格外輕鬆還帶了些自嘲地說道：
「之前都是為了打探情報又怕身分暴露，所以盡可能不要和妳多說些什麼，不必要時也盡可能不接觸……」
克斯又懶散地坐回椅子。
「但現在我可以信任妮卡妳了，也沒必要像之前那樣，雖然很『好玩』，不過現在這樣比較輕鬆。」
喝完杯中的所有咖啡，克斯說出最後的話語。
從妮卡開始的對話，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兩人說話的音量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
妮卡聽完克斯的說明後『呼~』地鬆了口氣。
看到妮卡的這個反應，克斯忍不住向前調侃。
「妳以為我又再算計什麼了嗎？哈哈哈哈哈一一！」
不過笑聲一聽就知道不是發自內心的而是刻意捉弄妮卡的。而妮卡也順著克斯的意思又生氣又羞愧地鼓起臉頰。
最後克斯補了一句。
「一一我不會對我所信任的人陷入危險和『詐欺』。」
把自己的行為稱之為『詐欺』其實一點也不為過，仗著《人類族》名聲，用著不存在的力量使他人畏懼，不是詐欺是什麼？
這句話讓妮卡低著頭沉默不語。但仔細看一一她露出了笑容……
也因為這樣，克斯看不見妮卡現在的想法。
雖然沒有大動作的表現，但現在的妮卡前所未有的開心。有一個可以信任自己的人，克斯是妮卡的第一個。因為沒有力量，不被任何人重視，甚至是厭惡，但好歹是德斯卡辛家的人，所以沒有在正常規範下將她斬除。
一直以來妮卡除了家裡的傭人們，誰也沒有把她當回事，包括自己的家人。所以妮卡才會有這間宅邸，半徑二十公里沒有任何家族的宅邸。


吃完對克斯來說是早餐但就時間來說已經是下午茶的餐點後，開始在宅邸內到處遊蕩。但這並非是毫無意義的到處遊走，這裡是可能會住上一陣子的地方，所以至少要認知這裡的環境一一這是克斯對妮卡的說詞。事實上只是肚子吃太撐想要快速消化而已。

「克斯大人好。」

「克斯大人您好。」

「克斯大人有任何事情請儘管吩咐。」
………………一一
一路走來克斯已見過超過五位以上的女僕，每位都是用『克斯大人』稱呼著克斯的。
剛開始克斯不以為意沒有理會，愈走愈久，遇到的人也愈來愈多。這讓克斯全身愈來愈不對勁……
一一為什麼在這裡白吃白喝的人跟來這裡拜訪的客官們的待遇一樣啊？
愈想愈奇怪……等等！就算來這裡白吃白喝也算是客人的一種吧。
如此這樣想的克斯原本想要就這麼結論，但又停下來思考。
一一我的身分應該不是客人……而是妮卡的部下吧。
想到幾個小時前妮卡擅自對克斯做的設定，他又停下了腳步。
妮卡在對克斯（偽人類族）做這個設定時，不僅只有妮卡和克斯，還包含了第三者。那第三者包刮其他家主和護衛，還有一一這間宅邸的女僕。
一一也就是這個設定在宅邸內已經開始執行了。
意識到這個點，克斯加快了腳步走回今天睡覺的房間一一妮卡的臥房。
「克斯大人需要什麼的話儘管吩咐我們。」
飄逸著的銀色長髮，身穿女僕裝看似少女的女僕畢恭畢敬地撩起裙擺，向克斯低頭行了禮。
這個人和克斯剛睡醒從房間裡頭走出來時，看到的是同一個人。可能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工作崗位，所以這位銀長髮的女僕才會一直待在這裡。
「不……我在這個宅邸的身分應該是……？」
明明知道問題的答案卻又刻意再確認一次的，克斯帶著有些尷尬地問道。
「嗯嗯一一是妮卡大人的直屬部下。」
沒有直接了當的回答，像是思考過後才給出的答覆。
「那……為什麼叫我克斯『大人』一一？」
沒有直接了當的回答，和方才一樣陷入思考，但思考的更久。
十秒鐘過去一一銀髮女僕眼睛筆直望向克斯灰色的眼眸，想將這十秒所思考過後的結晶告訴克斯，但她卻充滿疑惑般歪著頭。
「不知道。其他人這麼稱呼您，所以我也這麼稱呼。」
「是這樣啊……」
這個答案讓克斯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就算是這樣的答案克斯也可以欣然接受，因為一一這問題的答案『完全』不重要。
現在克斯知道的是，整個宅邸的人都認定自己就是妮卡的部下。身為部下就不能夠和客人擁有相同待遇，要不然一定會起疑心。
所以克斯一一
「妮卡沒外出的時候，如果有需要，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我都可以幫忙。」
不能太像來宅邸的客人，又不是主人，所以只能是傭人。
傭人要做的雜事大概像是更換魔法燈上故障的魔石，打理宅邸的周邊､花園等各種事情。
雖然有宅邸護衛這個選項可以選擇，但這就要二十四小時工作，所以克斯一開始就否決了。
「一一嗯……現在浴池的打掃工作好像有缺人手……請克斯大人幫忙一下吧。」
………………一一一
「咦？」
一一克斯遲疑了。
克斯萬萬沒想到這位留著和自己相同髮色，甚至更為銀亮的少女真的會差遣自己。
本想要做做樣子，『看起來』像是妮卡部下的模樣。就算說出『有事情儘管叫我』這種話，就算真的有事也會撒謊說沒事。但是她卻是真的思考哪裡缺人手，沒有猶豫讓克斯去清理浴池。
就算是這樣，克斯也別無選擇，只能接受自己的失策。
「一一我､我知道了……」
「怎麼了嗎？克斯大人。」
「不一一沒什麼。」
雖然心情一整個不悅，又帶點複雜，但表面上還是一表正經地走向浴池。
在克斯背後，銀髮女僕臉上掛著笑容再次撩起裙擺，對克斯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