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顆符石 賽洛

　　火光如花，在黑夜織下迷人的繽紛。
　　七彩斑斕的煙火符石在祭司長的推送下化為天際的永恆。
　　香噴噴的烤肉排滿了一整桌，旁邊的學長姐們還依然在烤肉架前奮鬥。
　　今晚，神殿中央的空地已在學長姐們的巧手下化為熱鬧的派對場地。
　　祭司們習慣稱階級比自己高的祭司學長姐以代表敬意。聽說以前使用的稱呼是祭長和祭姊，不過大概是因為太難聽，這些稱號在過了一段時間後便演化成學長姊了。站在空地邊緣的我一個人在那裏胡思亂想，望著祭司們談天說笑。
　　「學妹，要吃嗎？」一串還冒著白煙的燒肉被遞到了我面前。
　　黑色的短髮隱含著暗紅的色澤，金紅交雜的眼眸中彷彿有風暴在旋轉。下巴略尖，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我的心臟急速跳動，這是我每次見到帥哥時無法控制的反應。
　　「謝、謝謝學長。」我嘗試讓自己維持正常呼吸，待手不再顫抖後才接下串燒。
　　「我是賽洛，妳呢？」賽洛逕自在一旁的階梯上坐下，並拍拍一旁，示意我坐在他身邊。
　　「我是柳映雪，不過祭司長執意把我改名為姬娜。」雞肉的外皮又酥又脆，彷彿也將溫暖的火焰烤入了肉中。
　　「祭司長一向都是這樣，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賽洛對於卡希婭祭司長的作為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了。「今天的新生導覽好玩嗎？」
　　「我們去參觀了二樓的一堆空教室。」我的語氣透露出些微的不滿。
　　「妳是指『空廂』嗎？」賽洛大笑。「那裏其實是整個神殿中最無趣的地方。不過如果妳需要一個隱密的地方決鬥或是研發新符石的話，空箱倒是一個好地方。」他頓了頓又繼續。「雖然阿努比斯神殿是全大陸公認最爛的神殿，但管理也相對地比較不那麼嚴格。這裡對於喜歡獨自一人發明東西的人來說簡直是天堂。目前神殿裡的首席發明家是愛蜜莉雅，不過她今晚並沒有來參加晚會，大概又是一個人關在房裡研究了。」
　　「蘇菲亞學姐說她明天會帶我們去參觀花園。」我補充道。
　　賽洛用力拍了下大腿。「哈！蘇菲亞對新生還真是不坦率。花園是新生打掃的區域啦！目的是要給新生下馬威。」
　　「下馬威？」清理花園和下馬威有甚麼關係？
　　「偷偷告訴妳哦，花園其實是永遠都無法打掃乾淨的。」賽洛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阿努比斯神殿守則第四條：除了祭司長外，未經許可不得靠近花園後方的漠之花。」
　　「漠之花？那是什麼品種？」我從來沒聽這種植物。
　　「那是很久以前阿努比斯神殿某任白癡祭司長惹怒賽特神殿祭司長所遭到的報復。」賽洛解釋。「那朵花會令花園全年都籠罩在沙塵暴中。因連法力高強的祭司長都打敗不了那朵花，阿努比斯神也拒絕幫忙，故漠之花四周便成了禁區。」
　　我想我能體會阿努比斯神不想幫忙的原因。若我有一個會任意去惹別人的祭司長，我大概也不會想幫他收拾爛攤子。「對了，你知道神殿裡所有的守則嗎？」
　　「拜託，如果我知道全部的規定，我早就是祭司長了。」賽洛翻了翻白眼。「在神殿中，想擁有祭司長資格的必須達成兩項條件。」
　　賽洛豎起兩根手指。「一是被神紋符石選擇，而另一個就是要熟知十條規定。因歷任祭司長都不想很快被換下，他們總是會有一兩條規定絕口不提。」
　　「既然其他人都不曉得所有規定，那大家要如何知道祭司長是否真的熟知所有規定？」我在埃及預備學院中學到遇見熱心的人就要勇於發問，因為這是能最快適應神殿的竅門。
　　賽洛突然嚴肅的板起臉。「姬娜，在神前說謊是一件十分不智的行為。這不但會使神殿蒙羞，說謊的祭司長也會被神懲罰。神什麼都知道，渺小的人類是無法瞞住祂們的。」
　　「我必須走了。」賽洛拍拍我的肩，一股暖流竄過全身。「偷偷提醒妳，漠之花怕水。」
　　「……怕水？什麼意思？」我原想叫住賽洛，但他早已消失不見了。
　　派對已經接近結束，除了蘇菲亞外的學長姐們都很奇怪的人間蒸發了。我和其他新生被召集到空地中央。
　　「如你們所見，這裡已經被糟蹋的一片狼藉。」蘇菲亞指指四周。「所以我現在要賦予你們一項任務。」
　　我突然有種超級不祥的預感。
　　「請你們在半小時內把這裡打掃乾淨。」蘇菲亞露出純真甜美的笑容。「好囉，計時現在開始。」
§
　　「哎喲……這些學長姐們分明就是在整人嘛。」洋晞和我一邊抱怨一邊返回房間。
　　「沒辦法，被分到這種神殿也只好認命了。」經過了半小時的極限式打掃，腰酸背痛便立即找上了我。
　　「早知道在得知自己被分進阿努比斯神殿時就應該果斷收拾行李回家不幹了……映雪？」查覺到我突然停下了腳步，洋晞立刻停止了碎碎念。
　　「……誰在那裏？」我怒視著身後的黑暗。這次的注視很明顯，還帶著一種針扎的感覺。
　　血色的瞳眸在黑暗中浮現。
　　似笑非笑的面孔非常精緻，髮色融合了銀器及水銀的色澤。
　　叮、叮、叮。銀色的細線串著一枚暗色戒指，隨著前進的腳步叮噹作響。
　　頸圈上的寶石為翡翠綠，這是中階祭司的象徵。
　　「妳……跟她長得還真像呢。」少女湊近我，身上帶著薰衣草的香味。
　　「跟誰？」望著眼前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少女，我十分確定她就是傍晚時瞪我的人。
　　「雖然髮色和眼睛都不一樣，不過靈魂的確是她沒錯。」對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完全忘了我們的存在。
　　「對不起，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麼。」我估計眼前的人是瘋了才會把我認成別人。我抓起洋晞的手，拔腿狂奔。
　　「……真可憐。」少女低聲說道。
　　叮、叮、叮。
　　清脆的聲音迴盪在空寂的走廊中。
§
　　嘩啦。嘩啦。
　　水聲繚繞著。
　　修長的手指在平靜無波的水面輕撥了一下，漣漪擴了出去。而手的主人好像只是在玩耍，撥了一次又一次。
　　漣漪交錯縱橫，讓水面看似有如一塊碎裂的鏡面。
　　低沉的笑聲隱沒在空氣中。
　　若有若無，虛無飄渺。
　　「經過了五百年，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嘩啦。嘩啦。
　　遠方的瀑布低鳴著。
§
　　俗話說：「練習造就完美。」
　　只要不斷的重複做同一件事，就算是腦袋空空的人也會把技巧練得爐火純青吧。在中國唐代時，有個老奶奶終其一生都在磨鐵杵，為的就是把它磨成繡花針。這告訴大家：無論有多不合常理的事都是可以克服的。以上就是我在聽到空襲警報時所想到的東西。
　　「發生什麼事了？」洋晞發出短促的尖叫聲，迅速往床下躲。
　　我正要開口說話，警報聲就停了。卡希婭祭司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各位祭司們早安，又是新的一天的開始。另外請所有實習祭司在十分鐘內到宿舍大廳中集合。報告完畢。」
　　……
　　我無力的癱在床上，消化卡希婭祭司長的話。身體一個翻身，我越過床沿，重重摔落到地上。「痛！」
　　「十、十分鐘？！」洋晞比我還早了解卡希婭祭司長所說的話。她發出了比剛才還淒厲的慘叫。「映雪！別躺在地上了，快換衣服！」
　　我的腰還在痛。不只是因為撞到地板，昨天勞動所造成的疼痛也還未完全消除。洋晞已經換好祭司服，在門口急跳腳。
　　「別緊張，我快好了。」我咕噥，把黯淡無光的領圈套上脖子。
　　在洋晞的催促下，兩人匆匆來到了大廳。
　　蘇菲亞在清點人數後便領著眾人到食堂去。食堂位於一樓側邊，和埃及預備學院一樣採自助式。四條長石桌佔據了廳中大部分的位置，新生的石桌位於門邊，離食物的位置最遠。
　　食物不算豐盛，種類也不多。不過這裡畢竟不是高級美食餐廳，食物普通也是很正常的事。
　　用完餐後，蘇菲亞帶著六位實習祭司前往神殿花園。
　　才走到門口，我就能確切感受到漠之花的威力。
　　花園的空氣灰濛濛的，就像身處泥淖中。懸浮在空氣中的細砂粒令人呼吸困難，咳嗽連連。每一次呼吸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沙塵暴將昔日美麗的花園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
　　「天啊，這裡是受過了什麼詛咒？」枒里忒喃喃自語。
　　蘇菲亞清了清喉嚨，不知道是因為沙子的關係還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實習祭司們，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清掃花園。越早讓花園恢復乾靜就能越早休息，請各位加油吧。」
　　蘇菲亞拍拍手，堆得像山一樣高的清掃用具便出現在大家面前。「我中午會來查看你們的進度，你們可以使用各種方法使這裡恢復乾淨，不過絕對不能偷懶。」
　　語畢，蘇菲亞輕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神殿裏頭。留下六個不知所措的實習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