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西南北......哪裡啊？ 4

　　冬子沒有反駁，文靜得有如一隻被動的野貓，在眾人分配好房間後，與均太一起來到了他們的房間。

　　一人一張床，均太挑選了靠近房門這一側，讓冬子能藉由落地窗透進室內的空氣，好好感受這個村落般的鄉土風情。

　　因為這個冬子……從決定出遊的那一刻起，心情低落地宛若家裡的愛寵離世，提不起勁，公車上時也是沉默以對，看著窗外的風景虛度光陰。

　　均太也不是毫無頭緒，冬子對人群與外界的世界，有著某種敵意，不想接近的敵意。但是，不想鬧事的她，選擇默默隱忍，只要事情沒鬧大，就沒問題了。

　　「水野……」

　　當冬子將包包放到床上，脫下身上的外套，均太不由自主地說出聲了。

　　「……抱歉，害妳和我同房。我會那麼做，就只是為了擺脫初繪與真名，結果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你和我說這個幹嘛？」

　　「……啊？」

　　「你也只能這樣吧，雖然我實在搞不懂，你這種垃圾到底有哪裡好。」

　　「……說誰是垃圾啊？」

　　均太想生氣，卻又沒辦法生氣。

　　「要是敢過來，你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

　　「誰要過去啊？」

　　「這個前科犯。」

　　「我才不是前科犯，健康中心那次是為了確認到底是誰在說話！」

　　「前科犯。」

　　「有時間關心我是不是前科犯，還不如去想等會的午餐。」

　　「那是當然的，我已經在想了，所以現在要先劃分領地。」

　　「領地？誰和誰的？」

　　冬子掏出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麥克筆，以她的腳邊為起點，往兩側畫了一條清楚可見的線條，那就是均太國與冬子國的領土界線。

　　「慢著，水野，為什麼我的領地只有門口這一點點！連我的床都在妳那一區！」

　　「你踩到我的領地了，交出過路費。」

　　「那妳也別想出去了，門歸我管。」

　　真名是來畫漫畫的，這傢伙是來賺外快的……？

　　「話說回來，你就只帶了換洗衣物與盥洗用具，沒有吃的啊。」

　　「水野妳這傢伙！竟然翻我的行李！」

　　均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前制止了，以主人的身分搶回行李的主導權。

　　「水野，雖然我這麼問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不過我姐那傢伙在回家之前都會和我們在一起，妳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

　　因為再也不能去亂玩均太的行李，冬子跑去整理她自己的行李了。均太也是知道的，冬子會那樣悶悶不樂，不是因為心情不好或不想出來玩，就只是礙於翎奈的存在，冬子對翎奈這樣很有主見的人沒有辦法，一旦遇到就只能處於被動。

　　他們剛剛會那樣打鬧，就是因為冬子這一路上都在憋著，終於讓她等到爆發的時候了。

　　「記得，你今晚只能睡門口。」

　　「水野，妳別鬧了。」

　　「我沒有鬧，和你同房我沒有安全感。」

　　「水野……妳以前果然發生過什麼事嗎？」

　　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寧可遠離人群，也不要讓自己受傷。

　　「妳不說話，我就當我說中了。」

　　「……」

　　「……」

　　「是又怎樣？」

　　儘管嘴上這麼說，冬子卻在害怕，害怕過去的傷疤被揭露一般，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均太就看不到冬子臉上的表情了。

　　「對了，每次你出手救織香的時候，都很拚命、全力以赴，明明弱得要死，只會被弄得一身狼狽。」

　　「妳要說我多管閒事嗎？」

　　「多管閒事。」

　　「不管是不是多管閒事，我就是沒辦法放著初繪不管。」

　　「那你現在要來多管我的閒事嗎？」

　　「這麼說來，水野，我好像沒有和妳說過，為什麼我沒辦法對初繪坐視不管。」

　　冬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二話不說地看過來了。

　　「就和妳一樣是有理由的，只不過我和妳的理由不一樣，妳和織香是朋友，所以妳不能眼睜睜看著朋友陷入危機，而我則是因為我姐。」

　　「……」

　　「那天妳也看到了吧？我姐就像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實際上卻是因為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一直到前天才重逢，現在想到當年的事情，還是很讓我後悔，所以……」

　　「所以你在織香的身上看到你姐的影子，覺得不能放著不管。」

　　「沒錯。」

　　「然而，織香又不是你姐，她們的個性與習慣也都不一樣。」

　　「為什麼一定要一樣？」

　　「這是你說的吧？你把織香當成了你姐。」

　　「沒錯，這是我說的，可是也不見得要一樣吧。我只是不希望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那妳呢？為什麼願意為初繪赴湯蹈火，妳們是朋友這點沒有錯，然而妳不是只有初繪一個朋友吧。」

　　「……你想說什麼？」

　　冬子的眼神變得銳利。

　　那麼衝動，就好像一旦失去織香，妳就再也交不到其他朋友了。均太沒有說出來，但他相信冬子已經聽出來了，正因為聽出來了，所以才會如此反彈。

　　用盡全身的力氣，也要保護自己。

　　「水野，要是被帶走的是真名呢？要是被帶走的是雲海學姐呢？妳會不會像初繪那次，如此奮不顧身？」

　　「這……」

　　「我的話——會。」

　　要說均太在搶答也行，要說冬子沒辦法好好回答這個問題，由他來代答也行，不過在均太來看，現在的冬子就是不想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的答案，與冬子無關，所以冬子還是得回答。
　　
　　「水野，要是妳暫時沒有答案，也沒關係，我願意給妳時間……不過要是妳已經找到自己的答案，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

　　既然前一個問題，冬子都沒辦法好好回答，這個問題當然也只能隨風而逝。

　　打破沉默的，是開門聲。

　　織香正透過些微的縫隙，窺探他們的房間，有如一隻猛虎，雖然剛發現獵物，卻因為還不是時候，而在以靜制動等待最佳的下手時機。

　　「初繪，妳在做什麼？」

　　「均太，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剛剛在聊天。」

　　「沒想到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的行李都已經整理好了。」

　　「說得好像妳和我們住一起！話說回來，妳們剛剛會離開，不也是去整理行李！」

　　「盯……」

　　「要進來不進來的，妳在做什麼啊？」

　　織香推開房門了，大剌剌地走了進來。就好像這裡是她的房間。

　　然而，進來的不只有織香，還有她那重得不像話的行李。

　　「等等，初繪，妳剛剛都去哪裡做了什麼！」

　　「我剛剛仔細地想了一下……」

　　織香摸著自己的胸口，一副捫心自問。

　　「想了一下？」
　　
　　「雖然床只有兩張，不過沒關係，只要我和均太睡同一張就行了。」

　　「妳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