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岡大山谷的暴雨迷霧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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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20
由於飢餓難耐,我扶著菲亞緩緩下樓,此時艾塔莎、伊森以及海伍德先生正好都在。艾塔莎正俐落仔細地清潔櫃台每一個角落,伊森則坐在餐桌上閱讀文件,而海伍德先生便坐在伊森對面,靜靜地在一本手記上記錄著什麼。
聽到我們倆不規律的腳步聲後,三人皆抬頭看向我們,其中艾塔莎面露微笑地先行問候:「兩位的身體狀況都還好嗎?」
「托妳的福,現在好很多了,只是有點……」
當我把手放在腹部來回搓揉時,對方立刻明白了我們的來意。
「這種時候特別需要營養呢,那麼兩位請稍坐一會兒。」
「謝謝。」我和菲亞一同致謝。
有艾塔莎存在的旅社總是特別溫暖,我心中正如此想著。
當我們靠近餐桌時,海伍德先生停下了手中的筆,同時起身招呼:「歡迎,卡拉維爾村的英雄們。雖然稍早和伊森護送官聊過了,不過還是讓我再次介紹自己吧。本人是歐文・海伍德,兩位怎麼稱呼我都行。」
由於先前碰面是在昏暗的山間道路,而現在才算是初次看清對方的外貌。除了一頭亮眼的金黃色頭髮與深褐色瞳孔,那堅挺的鼻子在俊秀的五官與爽朗的笑容中更是顯得突出,整體給了我不錯的第一印象,年齡方面我猜不超過三十歲吧。
當我們介紹自己時,唯獨菲亞的姓氏似乎讓歐文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我想或許是想起了什麼熟人吧。
根據歐文表示,他出生在歐岡大山谷南側的商業大城─伊薩麥隆,而他自小選擇繼承家業,年紀輕輕就跟著家父四處經商並學習各種知識,足跡幾乎踏遍整塊大陸。
這次之所以主動投入救災,則是因為他與當地早早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村落與外界的物資疏通主要交由歐文負責,由他帶進必備的日常用品,再藉由他靈活的交際手腕向外輸出村落的精緻手工藝、優質木材以及礦產資源。如此互利互惠的合作關係,至今已穩固執行了好幾年。正因如此,他與卡拉維爾村的關係十分緊密。
災害來臨之前,他正帶著一些點心上山慰勞辛勤工作的族人,同時仔細記錄資源的消耗狀況。一般來說,能夠掌控商品產地的商人,為了追求更多的財富,多半都會選擇壓榨,以求在短時間之內達到最大化的效益,不過顯然歐文與村內的合作方式並非如此。
他所採取的,是尊重族人的自然保育方式,順從村落的堅持與信仰,試圖打造雙贏的經營模式。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後代日後造訪這片山林時,才發現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來。同時為了將這裡的好東西推廣出去讓更多人知道,當時的我可是費了許多心力,準備了好幾種不同的經營方案與村長討論,最後才敲定合作。」
透過歐文健談的分享,完全能感受他對於商業的熱忱與天分,我想正是他的積極態度,村長才願意點頭合作吧。
「這麼聽來……歐文已經有小孩了嗎?」我試著向外延伸話題。
這時艾塔莎正送上足夠份量的餐點,是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蔬菜肉湯與滿滿的麵包條。
「這個嘛,不瞞各位……」歐文靦腆地笑著說:「目前在家休養的妻子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
那藏也藏不住的幸福正在這位新手父親的臉上毫無保留地閃耀著。
「恭喜您,在此艾塔莎向您獻上祝福,預祝夫人生產順利。」
艾塔莎上前行禮致意,歐文見狀也隨即起身回禮。
看著歐文熟練的行禮動作,恰好證明了他積極融入當地文化的十足誠意。而此時不僅艾塔莎,現場的每個人都為即將來到世上的生命獻上祝福。
「真的很感謝各位。本來呢,這次除了公事之外,就是想跟大家匯報好消息,看來我很幸運,足足多了三人分的祝福。」
在我看來,或許真正幸運的是我們才對。不論是一般人還是放逐者,在他的眼裡似乎沒有區別似的。
「不如這樣吧,作為回禮,等菲亞的腳傷復原後,由我來帶領各位認識村子如何呢?聽說你們抵達的當天,救災行動就展開了,基本上沒能好好認識這裡對嗎?」
面對歐文的熱情招待,我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但行程的安排還是得交由伊森負責,因此我和菲亞都沒有出聲,而歐文也相當清楚最終決定權在誰身上,於是把邀請的目光自然移動到伊森身上。
「「沒問題,我想不會花上太多時間。」」
「那就這麼說定囉。」
歐文開心地用一聲拍手來當作約定成功的表示。
「希望在海伍德先生的介紹下,各位能喜歡上卡拉維爾村。」艾塔莎在一旁說道。
「我想我們會的。」
伊森在回覆的同時也露出了少見的輕鬆神情,我想卡拉維爾村確實是伊森班可以善加利用與養精蓄銳的休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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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在菲亞休養的期間,由於不能離開旅社太遠,於是蓋勒請我們回收距離村落中心較近的損壞陷阱。蓋勒表示這一帶的山豬或許習慣與人類相爭地盤了,傳統的陷阱也不如以往來得有效,這一點讓獵人們很是苦惱。
在回收陷阱的過程中,我逐一檢查陷阱本身的結構與損壞的原因,希望能找出改善的方法。
首先,野外生物的學習程度遠超我們的想像,以至於大部分的陷阱幾乎都在還沒抓住目標之前就遭到外力破壞,或是抓到不該抓的其他動物們。另一方面,即便陷阱成功逮住目標,也只有體型較小的豬隻無法掙脫。考慮到上次發動突襲的成年大山豬,以及陷阱上遺留的血跡與皮毛,那種體型的豬隻應該有自主脫困的能力,即便要付出一點皮肉傷做為代價。
幾經思考之後,我向蓋勒以及警備所的人員分享個人淺見,包含試用更為輕便且難以掙脫的懸空陷阱,將踏入圈套的豬隻瞬間捆綁吊起,同時觸動事先設置好的搖鈴,不僅能夠通知村內有獵物上鉤了,也能進一步嚇阻其他山豬,警告牠們別再向前侵佔土地。
之所以能想到這個方法,則有賴於這片山區所滋養的健壯樹木。畢竟山豬的體重可不輕,如果樹枝能夠輕易折斷,這種懸空陷阱自然無法完成。雖然這只是我的初步規劃,成效如何也是未知數,但大夥們卻表示有嘗試的價值。
執行委託之餘,現在能與我對練的對象就只剩伊森了,而這也是我第一次與他進行戰鬥對練,過往的他總是站在一旁專注指導。
如今,導師就站在面前並示意我儘管攻擊,只是……以各方面來說,成果都不太奏效,大部分的攻擊不是被阻擋就是遭到閃躲。
原先我認為比起半年前的自己,能力上已經進步許多,至少能夠有效攻擊到伊森幾次,沒想到還是太天真了。即便如此,看到有些灰心的我,伊森仍誇獎了幾句,說他要躲避我的攻擊已經不再那麼輕鬆了。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但我心中那一點一滴踏實的成長感總是騙不了人。
某天結束對練的午後,完成簡單盥洗的我獨自來到旅社樓下,歐文與艾塔莎都在做著自己的事。原先我仍在猶豫,是否該為心中的疑問找尋解答,但站在想要瞭解村子的立場,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看到歐文一如往常地在餐桌上翻閱和撰寫手記,於是我試著上前搭話:「經常看你在這本手記上增添內容,請問是在寫日記嗎?」
「哦,你說這個啊?」歐文站起身子,並走到一旁伸展因久坐而略顯僵硬的身體,隨後接著對我說:「這本是我個人的見聞錄,同時也會紀錄工作方面的事。嗯……不過呢,我習慣隨時寫下每天的所見所聞,也會不時回頭翻閱以前的內容。當然啦,因為工作的關係,這裡頭也有不少各地有趣的事情喔。」
「原來如此,我總覺得歐文懂得很多事情,見識多又去過很多地方,這些都很讓人羨慕。」
「不不不,真是過獎了,我只是個忙碌地無暇照顧妻子的人而已。不過這麼聽起來……你沒有離開過家鄉嗎?」
「嗯,在成為放逐者之前,我從來沒有踏出坎茲霍克的大門一步。」
說來諷刺,成為自己走向寬廣世界的契機,竟是成為受人唾棄的放逐者。
「原來如此,不過提到坎茲霍克啊……印象中曾經去過一次,大概是我剛成為獨立商人不久,現在回想起那座城市就覺得全身發冷呢。」
「確實,那裡什麼沒有,就是雪最多。」我無奈地說道。
「是啊……嗯,雖然我這樣說可能對你不太禮貌,但坎茲霍克並不是個適合經商的地方,我對那座城鎮也並未留下好印象。」
經過幾句交談,我完全能夠感受到歐文在發言用詞上的謹慎與細心,對待像我這樣的人,他在禮節上依舊相當到位。只是聽他這麼一說,卻讓我對故鄉多了幾分在意。
我搖搖頭表示無須在意,隨後更進一步詢問:「那麼如同歐文所說,不適合的原因是什麼呢?」
「簡單來說就是騙子很多,由於體制不健全,管道也不透明,有心人士想暗地謀財也時有所聞。比方說在市場上放出假消息、刻意哄抬價格、欺騙投資者高價買入不合時宜的原物料等等。當時的我還年輕,確實因為經驗不足而差點跳入陷阱,好險最後有識破對方。所以呢,為了時時警惕自己,當時發生的經過我也有仔細記錄下來。」
市場上的假消息、哄抬價格、高價買入沒用的東西……一連串的關鍵字透過空氣不斷打入耳裡,而那隱藏在深處的苦澀回憶也再次浮現。
背叛、謊言、酗酒、暴力、自我放棄……那個傢伙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我和母親的人生變成……
「雷米……雷米?還好嗎?你的臉色不太好看,要不要坐下休息?」
歐文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輕搖了幾下之後,這下才讓我清醒回神,但我的雙手卻不知不覺緊握起拳頭。
「啊……沒事沒事,只是……」
有賴於歐文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所以我差點脫口而出自己的過往,但是……
「我們先坐下來吧,倒不如先換個話題……你原本來這裡找我,應該有其他事情想問,對嗎?」
糟糕,循著歐文銳利聰穎的眼神,我才想起最初的搭話目的。於是我盡快調整好心情,並偽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嗯,是這樣的,我想問關於皮姆大叔的事情,還有村子曾經與放逐者所產生的過節。雖然沒什麼重要的理由,但是我希望……能夠盡可能靠近卡拉維爾村。」
「哦,原來是這件事……」
看著歐文把雙眼瞇成一條線並陷入沉思,我緊張地立即補充說明:「我事先聲明!我並沒有要找對方理論或是做出不禮貌的行為,只是……」
看著著急解釋的我,歐文隨即笑開懷。
「別緊張啦,我知道你不會的。雖然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你和菲亞為何會成為放逐者,但想必是有各自的苦衷吧。況且,我自認看過的人還不少,現階段的你們值得我的信任。」
「是這樣嗎?」
這是繼柯琳之後,旅途上再次有人對身為放逐者的我們表示信任。
嗯?就在我想起柯琳時,我似乎找到了她與歐文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繫關係。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再來試著建議看看吧。
「你放心,我剛剛只是在思考,皮姆的事要由誰來說比較恰當。這樣吧,村子的事還是交給當地人闡述最為適合。」
於是歐文逕自起身走向櫃台,並與艾塔莎快速說明了一番。
「就是這樣,我認為由小莎來說比較恰當,如果方便的話。」
「沒問題,工作也告一段落了。」隨後艾塔莎便從廚房裡拿出一盤食物並說:「來,要是不嫌棄的話,兩位要不要品嘗點心呢?這是我剛剛做的喔。」
「哦,這是把山豬肉跟蔬菜包在一起的捲餅嗎?看起來美味極了!」
有了胡椒的輔佐,讓肉品本身的自然香味更加有層次,再加上當地新鮮的多色蔬菜增添其中,讓整體視覺觀感豐富許多。
「不愧是海伍德先生。」
「那麼我就開動了!小莎做的食物最好吃了,你也來試試看啊。」
「可以嗎?」
「當然,我也有做你的份,請慢用。」
遭受他人鄙視或是忽略的狀況我已經很習慣了,很多時候我和菲亞都只是站在伊森背後,任何事情都交給他與外界溝通。也因為如此,屈居於卑微的地位也是放逐者應該要有自覺的。不過稍早與伊森對練所消耗的體能,在美食的面前正開始激烈抗議著。
咕……咕……
「很高興我做的點心能得到如此渴求呢。」
艾塔莎這麼一說,兩人皆愉快地笑了,只有我一人低著頭臉紅不已。
於是我們就在享用美食之際,聽著艾塔莎娓娓道來那關於卡拉維爾族人所共同承擔的傷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