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影子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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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03
( 第十三章 )
「情況我大致上都已經清楚了,你在這邊最多還能待多久?」克萊提問道。
「最多一周。」史諾登。
香港特別行政區標準時間:2130時。尖沙嘴彌敦道,美麗華酒店,1608號房。
「恐怕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尹智厚插起手,他毫不客氣地打破了他們的期望地說,「也許我們現在還算安全,但也有可能現在就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情報機關已經潛入香港了。」
「是真的嗎?」蘿拉在確認的語氣上明顯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但我們最好必須預想最壞的打算。」尹智厚兀自打開衣櫃內的保險櫃,在取走了自己的手機後接著說道,「我來連絡香港官方,試著協助他們拖延政治庇護的時間。」
「怎麼可能?你一個律師居然做得到這種事嗎?」葛倫質疑道。
對於葛倫的質疑,他們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現在的尹智厚在身分上是加拿大人權律師,而不是秘密武裝組織的重要成員。
「我有人脈。」尹智厚說完後,就離開了1608號房。
「能相信他嗎?」史諾登看著克萊問道,「文先生?」
要說真的是否信任尹智厚,克萊事實上還拿不定主意,畢竟他們不曾為戰友過,同時又是其他部隊調過來的軍人,要說信任的話是有些牽強。
「他們冒著風險遠道而來,我覺得可以試著信任他們。」艾爾以步入中年,甚至有些老人的嗓子說道,並拍拍史諾登的肩膀安撫著他,「我們現在也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只見史諾登在看著艾爾之後,便閉起嘴向他點了點頭。
「Eagle4 to ShineStar。」
美麗華酒店,1508號房。
尹智厚在桌上放了兩支智慧型手機,一支是從保險櫃中取出的,而另一支則是沒看過的機型,看起來是軍規等級的加密手機。
『這裡是ShineStar,Eagle4請說。』莉絲的聲音就從耳道式通訊器傳進耳中。
「剛才的內容妳也聽見了,做得到吧?」尹智厚拿起加密手機,在觸控螢幕上不曉得正在鍵入什麼訊息的同時問道。
『原則上透過貝國官方應該是多少會有點效果……』莉絲的欲言又止,在通訊器中被尹智厚聽出了端倪。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這說起來有點複雜,現在各大媒體都在報導,你手邊有可以上網的設備嗎?』
在聽見莉絲的問句之後,尹智厚先是停頓了一秒,然後看了雙手上的手機一眼。
「我會想辦法取得,能先跟我說大概的情況嗎?」
『簡單來說,蘇聯陷入分裂的危機當中──』
「然後呢?」尹智厚仍埋頭於雙手中的手機內,手指不斷地在螢幕上點擊著。
『俄羅斯、白俄羅斯與烏克蘭打出第一槍,後面可能會有更多蘇聯的原加盟國響應。』
「知道原因嗎?」
(聯絡香港政務司,請他們說服決策部門放寬對史諾登的政治庇護時限。能做到嗎?)──尹智厚手中的智慧型手機上,就顯示著這樣的訊息。
『這……』莉絲在通訊器中支支吾吾著。
『Eagle1 to Eagle4,這與當下任務無關,你沒有權過問。』江朝昌毫不客氣地打斷莉絲的話,同時對這一頭的尹智厚回絕道。
「不,這和接下來必須考慮到的行動方針有關。」尹智厚明確地反對江朝昌。
(可以、還有?)──不知名的對象,對著尹智厚回傳了這道訊息來。
(幫我準備兩處安全屋。)
(M.I.B情報部、有準備。)
(要能掩人耳目的。)
『權限兩個字你知道怎麼寫嗎?小學老師沒教過你嗎?』江朝昌充滿惡意的嘲諷登時就從通訊器中傳起,『要不要我告訴你什麼叫權限?』
「……」
尹智厚登時無語。
這就是掉入了軍旅生涯之中長達三十年後的模樣嗎?
(地點?)
在看見螢幕上的訊息之後,尹智厚就從自己房內的梳妝台抽屜裡拿出一本旅遊指南,在將它攤在桌上時從目錄裡找到地圖之後,透過地圖尋找起合適的位置。
必須是除了自己以外沒人知道的位置。
最好是香港政府管理莫及的地段。
不起眼但戰略位置較好的地點。
(深水埗。)
(另一個。)
(堅彌地。)
(知道了。)
『Eagle4,你有聽到我在說什麼嗎?』
「Eagle4 to Eagle1,了解。」尹智厚自顧自地敷衍著。
尹智厚兀自收起手機,並在把桌上的書本合起之後按照原樣地放回抽屜,這看起來就像是反偵察的行為。
貝國西城標準時間:2100時,距尹智厚聯絡香港政務司30分鐘前。聖基督國王院,M.I.B西城分部部長室。
『許久不見了,巫條紗雪。』一道年輕卻中氣穩重的話音,登時逕自在部長室中徜徉了起來。
本來還在播報即時新聞當中的電視牆,如今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惡意手段給強行攔截了訊號。
畫面中是個擁有長及耳秀髮的男孩,銀白色的頭髮令他看來更為神秘不少。
男孩有一身與紗雪不相上下的白皙肌膚,自信的笑臉與她也如出一轍,要說有哪裡不同的話,大概就是從眼神裡所露出的強勢感並不相同吧?
如果說紗雪的強勢是屬於霸道型,那這個男孩就是謀略型的!
「淺神秀策!」
只見紗雪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震驚表情,而在道出這個姓名時的口吻更是聽得出有多驚詫。
『能讓巫條家大小姐記得我的名字,真是深感榮幸。』
被紗雪以淺神秀策稱呼的男孩在臉上漾著自信微笑,就像是把鏡頭給當作是紗雪一樣對待。
「大費周章地駭入我的辦公室是有何貴幹呢?淺神大當家。」紗雪在恢復原本的傲氣時,就站得直挺挺地將雙手交叉在自己胸前高聲問道,「我可沒興趣和你下遠距離將棋。」
『看來巫條大小姐還是和往常一樣不喜歡拐彎抹角呢!還是說──這種態度是我所專屬的呢?』
「不關你的事。」紗雪鼓起不滿的表情,瞪著螢幕中的秀策回應道。
秀策笑起來的聲音,輕得令聽著的人奇異地感到舒心,就連紗雪也不外乎地對此有著同樣的感受,只不過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讓她對秀策所表現出的態度如此強硬。
『好吧,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蘇聯發生什麼事,妳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對吧?』
「是又如何?」
『不如跟我談個條件吧!』
「條件?」
『過去家父和巫條前當家曾經就和我們的先祖一樣,維持過良好的共生關係,卻在這一代被妳與巫條二小姐一同斬斷了,家父為此一直感到十分懊惱呢。』
「巫條家可不是淺神家的魁儡!」
『過去或許曾是如此,但如今家父已不問世事了,不如就在我們這一輩改變兩家的關係如何?』秀策邊說邊捲著自己的白色髮尾,那動作簡直就和紗雪別無二樣,『如此一來,既能替妳解開眼下膠著的棋局,也能令兩家關係以全新面貌重修舊好──如此甚好的一石二鳥之計,大小姐的意下如何?』
只見紗雪在看著誠摯邀請自己的秀策時,難得一見地露出了明顯徬徨的表情來──此時的她不禁在心裡懷疑這個傢伙所說的話是真是假,與此同時更認真思考著自己是否應該抓住他那彷彿救命稻草般的這項邀請。
當初就是不想再被牽著鼻子走了,所以才在雪子的幫助下從日本逃跑,加入M.I.B的。
就是知道淺神家的謀略能力有多可怕,所以爸爸臨死前才會囑咐我必須想辦法切斷與淺神家之間的主從關係。
如果現在為了自保,而重新與淺神家再一次──
陷入思緒漩渦當中的紗雪,正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囹圄之境。
事實上,巫條與淺神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名門望族,尤其是淺神家在日本內可是赫赫有名的將棋世家,甚至在全國大賽中一直都是冠軍寶座的常客。
巫條家則是有名的劍道世家,自古以來都是以皇室護衛的身分存在於日本各種朝代裡,而淺神則是包含在那些皇室之中的其中一個名門。
巫條家的祖先與淺神家祖先立下了血盟:以成為代替淺神家成為在檯面上的領導者為代價,讓善於謀略的淺神家幫助巫條家從這種宿命中解脫。
在淺神家的幫助下,巫條成功從皇室的陰影下解脫了。
但隨之而來的惡夢,顯示出這只是讓巫條家從皇室的陰影,轉移到了淺神家的泥濘之中而已。
淺神家便以血盟為由,使巫條在表面上成為了日本境內掌控了教育、娛樂、醫療、政治、建築與博弈,甚至是風俗業等各種產業的家族。巫條這個名字在現今的日本社會中,變成了富可敵國的代名詞。
而實際上掌握實權與巫條家的那方,卻是淺神家。
甚至有許多代的淺神當家,強迫巫條家的女性嫁入淺神家,以便全面掌控巫條家。
『妳從小就向家父學了很多,而如今也成為了優秀的領導者。但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不可能有辦法在世界舞台上單打獨鬥到底的。』
「說得你好像有解決的辦法一樣?」
『這近乎死胡同的棋局,看似無解,但尚有一絲解套的希望在。』
被瞇起的眼眸子在稍嫌過長的旁分白髮下,透過髮絲之間若隱若現著,讓此時的秀策在微笑起來的模樣,就如鄰家大哥般令人安心。
『就讓我當妳的軍師吧!』
淺神秀策,就以剛正不阿的聲調,夾帶著輕輕彈跳著的自信笑聲向紗雪提出邀請。
「哈──?你說什麼?」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關心國際局勢的哦!』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因為決策錯誤而讓一個國家陷入分裂,對此殘局更是束手無策,然後剛好挑在這個時間裡以非法手段進行對話……就是為了嘲笑我?
紗雪簡直是氣壞了,他真要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子嘲笑起來,那紗雪肯定會想盡辦法讓這個男人從世上被消失。
『不,妳怎麼會這麼說呢?妳看,我何必冒著被消失的風險,用這種違法的方式和妳取得聯繫,結果只是為了嘲笑妳?那也太不划算了。』
「……」
連思維都被看穿了,秀策不愧是紗雪唯一勝不過的對手。
『順便告訴妳一件事──』
秀策突然拿起了紙扇,彷彿天氣炎熱得讓人難以招架一樣地對著自己搧了起來,此時他的模樣就像古時候的仙人一樣神秘。
『想要史諾登先生與菱鏡的機構可不是只有妳一個。』
「……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說,有其他組織正為了菱鏡,而潛入了香港。』
他是怎麼知道潛入護衛任務的?
難道西城裡有間諜嗎?
還是說是秀策他也是──
『紗雪,我絕對是站在妳這邊的。』
就在秀策以紗雪為名喚聲時,過去一連串的記憶就如同湧泉般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
「讓巫條家重新成為淺神家的魁儡──這就是你的條件?」紗雪皺起眉頭,在質問時露出不知是瞪視還是疑惑的眼神。
『這一直都是家父的宿願,並非我的。如今他已近終末,我希望能在他逝世以後做出改變。』
「不……過去歷代的淺神當家,說好聽點是軍師,但其實都是拿巫條當作魁儡,操控日本的一切經濟,還有巫條家的所有女眷!」
紗雪抓起桌上的文件,大肆地甩向眼前空無一人的空氣,就彷彿那裡正站著淺神秀策一樣。
「我不會忘記,你們淺神一家曾經對父親所做過的一切!」紗雪在眨眼間以口出仇視的語氣,彷彿試著點醒秀策一樣地說道。
只見秀策合著眼,表情略顯失望地合起手中的扇子。
『真是遺憾,我本來還抱著也許能有機會和巫條大小姐合作的希望。』
「我們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巫條紗雪,口吻憤恨地說。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只好以我的方式做事了。』
「什麼?」
不待紗雪的回應,與秀策的通訊在眨眼間就被單方面地切斷了,使此時的紗雪在瞬間彷彿掉入泥濘一般,一連串不安感全湧上了她的心頭。
他的方式?
他的什麼方式?
淺神秀策!──
日本標準時間:2240時,與紗雪交涉失敗後40分鐘。北海道地區,札幌市,淺神本家。
佔地廣大的日式建築中,還建有僅只在神社才能看見的造景鎮石與大紅色鳥居。
石頭砌成的道路兩側,皆鋪滿了白色與灰色的乾淨碎石,而一根一根的石墩路燈就被距離一致地安置在道路兩側。
經過石子路之後,還得再穿過幾乎蓋過了內院的薄櫻樹樹蔭之下才能來到宅院大門。最後登上沉穩得彷彿不是木造,而是水泥建成一樣的實木階梯之後,透過沿著外圍走道來到西側廂房外,格子拉門便以大開之姿向外彰顯了房內的光景。
由榻榻米質料所拼接起來的地板、僅只有方形坐墊以及木製棋盤的室內,除了被放置在棋盤旁邊的智慧型手機以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傢具或是電子產品了。
跪坐在棋盤前的秀策,在拿起被放在旁邊端盤上的陶瓷茶杯時,因為一道喚聲而被打斷了喝茶的興致,以兩指持著將棋的另一手就停駐在棋盤上空。
「家主──」
來到西側廂房外的男性執事,畢恭畢敬地對秀策低下了頭。
執事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但因為他所經歷過的人生並不如尋常人那樣,因而使他年輕的說話聲中夾雜了一點世故感。
「哦,是士郎啊!」秀策就像見到故友般,對執事笑著說道。
「是的。您交代的事項已經都辦理妥當。」
「這樣啊……」
秀策一面放下手中的茶杯,同時也將另一手所持著的棋牌,放在自己在稍早前就已經決定好的位置上。
「對了,人在香港的音無過得還好嗎?」秀策問道。
只見秀策拿起對手的棋牌,移動到了自己所決定好的位置中。
秀策之所以會這樣做的理由,也就只有在他面前並不存在著對手這個原因了。
「是的,音小姐一向都將生活與工作打理得非常得宜。」士郎如此回應著。
「是嗎?如此甚好──」秀策看著稍微抬起頭的士郎回應道。
士郎擁有一頭相當濃密的黑髮,他不像特勤或軍人一樣留著寸頭,而是與時下的年輕人一樣,是個有長過眼的瀏海、蓬鬆且有造型的髮型。
被塑形過的髮型,配上既年輕又俊俏的乾淨臉龐,要是不說的話,也許會有外國人將他誤以為是哪個男明星也說不定。
「既然巫條大小姐不願配合,我們也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了。」秀策拿起手中的智慧型手機,看著畫面咕噥地說著。
「屬下深表遺憾,家主。」
「不……現在要遺憾仍稍嫌過早。」秀策笑了笑,然後才看著士郎回應了起來。
「家主的意思是?」
秀策自顧自地攤開扇子,接著便以一派輕鬆的模樣緩緩地搧了起來。
「過去巫條與淺神兩家合力將掉入泥濘的日本打撈上岸,儘管手段並不光彩──」淺神秀策,既從容且自信地補充說道,「如今,我們只得和暗中的夥伴,合力替這陷入黑暗的全世界撥雲見日。」
就在秀策的話音剛落時,手中的手機畫面上,便顯示了新傳來的訊息內容。
(兩處安全屋、劏房、金額約市價1.25倍、成交。)
( 影子夥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