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小試身手

　　很快地，我們通過慣例、又黑又長的石走道，進入到名為「草叢迷宮」的地方。
　　此座迷宮正如其名所示，由大量的草叢所包圍；草叢不可思議地高，甚至讓我懷疑、這能不能算是草「叢」，已經足足高過人的身長了。
　　只見帶頭的三人、進入後就開始東張西望，與其說是觀察、更像是被好奇心驅使的小孩子。
　　呃……該不會……
　　我於是語帶緊張地、微微問出口：
　　「請問……三位……是……」
　　接著，我聽見了令我恐慌、口徑一致的答案。
　　「喔，我們是第一次來啊？」

　　……完蛋。我看我還是先走好了。
　　怎麼會想到要在不熟悉的迷宮內、展現自己的實力啊？！這不是拿我們的性命開玩笑嗎！還說什麼「保護也交給他們」……
　　果然這是被騙了吧！我真傻，怎麼會認為異世界的同工會人物、就沒有這樣的人！

　　「那可真是頗有自信呢？」
　　相對於我的恐慌，帖斯提倒是老神在在、雙手插口袋跟在他們後頭。
　　「你們看來不像信口開河。帶路吧。」
　　明明你這傢伙、之前還拚命拒絕他們，現在反而很信賴他們啊？！唉，我真沒看人的眼光，到底都跟什麼鬼東西相處啊……
　　聽聞我身旁的男子其話語，前頭三人、則點頭如搗蒜，就這樣走在前頭展開探索。

　　儘管現在脫不開身，我還是想先做好事前準備。為此，我偷偷於大家沒注意時、觸摸了看似充當迷宮牆壁的過高草叢。
　　喔？原來是這樣的構造……那麼，在不知道這個「機制」的情況下，這三人、要如何前進呢……？
　　只見穿短袖的西克，走在了最前頭、還不時停下來，似乎在觀察著什麼，才又繼續前行；其餘兩人完全信賴他的舉動，謹慎地跟在他身後、沒有任何遲疑。
　　看來這個西克，不是單純的身強體壯、可能擁有偵查相關的「能力」吧。多虧如此，我們一路上、目前還沒有碰上魔物。
　　可偵查是有極限的——這點，我在跟老詹組隊時、有深刻體會到。畢竟偵查是「察覺對方的位置」，而不是避開敵人的力量。
　　果不其然，一段行走後，西克於某個草叢牆岔路停了下來，並轉頭開始與後方兩人溝通。
　　「左邊有衝羊、右邊是蜘蛛鼠……你們，比較討厭哪一邊？」
　　——給我等一下，別把面對的魔物、說得像是晚餐要吃哪裡似的！哪邊都是危險好嗎！
　　更讓我傻眼的，是兩位同伴居然還真的若有其事地、轉起眼珠思考。
　　「我對蜘蛛鼠的那個毛絨絨身體、有點感冒……學院裡的老鼠我也討厭……」「雖然衝羊很快，但比起會爬天花板的噁心鼠、應該好多了。」
　　就說了，這不是感官問題好嗎！
　　像是嫌我心內吐槽不夠似的，帖斯提居然加入討論：
　　「我提個意見。蜘蛛鼠常爬很多細小地方，比較不衛生。」

　　「那些都不是問題所在好嗎！！！」

　　於是乎，在我爆炸性的吐槽後，三人決議前往左邊的路口。
　　……用喜好厭惡決定前進道路，真的好嗎？還是對這三人來說，其實根本沒差？
　　在我由衷地希望、三人選擇是根據後者緣由下，剛才提及的魔物群、出現在我們面前。
　　由兩側超高草叢牆、構出的筆直狹路中，有群正啃食草叢、看來格外悠閒的羊隻。要不是這群羊、頭上全長著猶如木樁般尖銳的朝前硬角，我還真以為這只是群普通羊隻。
　　嘛，迷宮裡、是不可能有普通生物的。在方尖碑迷宮中、被假貓陰過的我，十分清楚這點。
　　隨著我的猜想，那群被稱為「衝羊」、長出朝前硬角的羊隻，一發現我們，就二話不說、高速展開衝鋒！
　　等等、這速度！要是被撞上、絕對堪比汽車車禍的攻擊力——
　　「想得美！給我停下來！！！」
　　此刻，隊伍中的中分白髮法師、舉起短杖上前揮舞，我們眼前的地面、立刻用肉眼可見的高速開始結冰，最終形成一道極厚的冰牆！
　　哇喔，對嘛！這才是異世界的醍醐味！法術！
　　……仔細想想，之前雖然也有接觸或遇過術式，但都沒有這麼震撼的視覺感官，都快讓我失去興趣了。儘管知道，這樣的法術很沒效率，我還是很感動。
　　然而知曉「草叢迷宮」機制的我，沒對這樣的情況過於樂觀。
　　那麼接下來，他們要怎麼應對……？
　　「磅！磅！磅磅磅！磅磅！」
　　眼前的巨大冰牆，接著就被大量的衝擊所撞上，明顯從另一頭、傳出駭人的巨大聲響；即便如此，冰牆一點動搖都沒有，佇立於我們前方、盡忠職守地防衛著。
　　「衝羊再怎麼會撞，也破不了這層冰的。」
　　施法的佛梭斯相當自信，維持著魔力的傳送、輕鬆把短杖朝前舉。
　　但是他的隊友，馬上又傳出其他警告——
　　「——佛斯！」西克突然抽出腰後開山刀、提高音量，「牠們、鑽入草叢了！呿，人不能過、魔物卻？！」

　　沒錯，這個「草叢迷宮」，就像是迷宮的失敗作，有著「人類無法通過、魔物卻能自由來去」的牆壁。比起其他、總是有方便人類手段的迷宮，這裡簡直是反過來的、對人類危險度大增。
　　負責偵查的成員抓到敵人蹤跡後，我想、該是最後一人展現身手的時候了。
　　「西克，麻煩你防禦佛斯身邊！」
　　此刻，身穿輕裝的麻子臉青年、果真大聲指揮起來，「這兩人就交給我！不會讓衝羊通過的！」
　　「好！諾爾，交給你囉！別讓我們失敗！」
　　看著這被稱「諾爾」的青年、抽出有如普通守衛的長劍跟小圓盾，我是有些持疑的。
　　本該是再普通不過的正常裝備，卻因為我遇見的探索家們、沒人使用這些武裝，反倒讓我有些詭異的不信任。
　　相對於此，帖斯提雙手插入口袋、一派輕鬆地觀察情況，彷彿整件事都跟自己毫不相關。唉，這時候有點羨慕、這傢伙的老神在在啊。
　　為防萬一，我還是抽出隨身短劍、附上增加摩擦力的術式。信賴歸信賴，我還是覺得做點保險好。

　　在那兩者做足心理準備後，大量的帶刺角羊群、就穿越過高的草叢牆，開始朝我們突擊！
　　喂喂喂，這速度！這真的沒問題嗎？！被撞到肯定是不只骨折——

　　「我可不能讓你們通過！！！」
　　沒想到，持長劍的諾曼德、居然是主動衝上前迎擊，手中長劍下擺揮出、一口氣俐落斬去部分衝羊的頭部！
　　挖喔，這軌跡也太精準？！
　　同時，朝我們前方、控制著冰牆的法師，衝鋒的另一群衝羊，也被西克手中的大型鐵彎鉤全部攔截、死卡住於原地！
　　……嗯？他不是拿開山刀嗎？什麼時候……？！

　　我還訝異著開山刀形狀變化的當下，有倖存的落單衝羊、用力跳過持長劍青年身邊，筆直朝我跟帖斯提殺來！
　　這傢伙、跳躍力也太強！那我也該出手了吧——
　　「都說了！」
　　可諾曼德連頭也不回、單手轉動長劍、並猛然捅出，剎那就刺穿那隻衝羊、阻止了其最後的反抗！
　　「不會讓你們通過！」
　　哇喔。雖然衝羊在眼前被刺成串燒、實在相當震撼，我卻更受到諾曼德的反應速度所震懾。
　　簡直像是事前就知道，等待時機後、做出對應舉動似的。甚至讓我覺得，自己應該無法應付眼前的這位青年。

　　不過事情還沒完。
　　「……蛤？！」
　　令人意外的是，有部分冰牆前的衝羊，竟是用著那超有力的腿肌、硬是爬過高聳的冰牆，從高空中躍下後、發動下波的衝鋒攻勢！
　　搞什麼！？這也難怪，防禦中的佛梭斯、會嚇得發出那種驚呼了。是我也會嚇一跳啊？！
　　「居然搞這種鬼把戲！」西克馬上呼喚後方的隊友，「諾爾，幫一下！我這邊抽不出手！」
　　沒錯，西克的那把變形開山刀，現在根本無法使用——要是變回原狀，就是變相解放囚困的衝羊們。
　　「收到！」
　　得到指令下，持長劍的麻子臉青年、身穿那套輕裝奔馳出身，並以流暢又滑順的斬擊軌跡、殺退朝著法師去的衝羊們。
　　嗯，果然是相當有實力的。不過——

　　「不好……！」
　　在佛梭斯的驚呼下，有幾頭衝羊無視著他們、是以我與帖斯提為目標衝出！
　　「佛斯！分個手啊！再這樣下去、約定就……！」

　　「不，用不著了。」
　　說出這話的瞬間，帖斯提已經拔出後背上的長槍。
　　「實力鑑別結束了。」
　　只見他猛然朝前戳出槍頭，不偏不倚、正中領頭衝羊的頭部！
　　既然你都這麼說，那我也要出手囉？
　　我很快瞄準起其他過來的衝羊，手中短劍左右揮出，把上前的衝羊都攔腰斬殺！
　　好，這下子就清理完畢了。

　　「完蛋了……」
　　喃喃自語下，那穿著短袖的黃黑膚男子，臉色難看之際，還是不忘把開山刀變成的鐵鉤用力緊縮、壓死內部受困的衝羊們。
　　「……」
　　而頭冒冷汗的白毛法師，有氣無力地放下短法杖，前方之厚重冰牆、剎那就化回吸收熱量的洪水；只是接著吹拂過的強風、於前路形成另外的風牆，迫使水流完全朝著另側流去、沒有任何一滴透過來。
　　洪水退去後，衝羊溺斃的屍體、遍佈於前方道路；加上剛才被其餘兩人處理的衝羊肢體，連屠宰場都沒這麼誇張。
　　這樣看來，這群衝羊的數量、可真是誇張啊。真虧他們可以對抗那麼久。
　　要是身手普通的探索家，此刻只怕不是逃回公會、就是命喪黃泉了。

　　可如此震撼人心的戰果，三人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
　　嘛……就結果來說，他們才頭次戰鬥、就沒遵守跟我們之間的約定了。事前那樣誇下海口，現在卻是這幅狀態，怎麼想都難以啟齒。
　　我是覺得、他們已經做得很好了。說到底，要我們連手都不用動？這條件也太過嚴苛。
　　只是，整件事的判斷，還是要看帖斯提。我雖然不想跟他單獨行動，但也不想違背他的意願。
　　他說得對——要把性命、交付給不認識的人，得先確認對方值得信任。要是連說的事情都做不到，那沒理由給予信任。

　　收回長槍後，帖斯提緩緩走到三人身旁。
　　「……」
　　那三人的樣子，活脫就像是做錯事情、等待主人教訓的狼狽小狗，身體微微發瑟、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過，此刻帖斯提完全沒對這件事、多做評論。
　　「繼續前進吧？快點結束委託，然後去工會餐廳吃飯吧。」
　　其沒有完全收回長槍、維持備戰姿態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有點理解了。
　　「畢竟——我想快點召開、歡迎新同伴的聚會吶。難不成，你們不喜歡工會餐點？」

　　此話一出，三人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展開我看過最燦爛的笑靨。
　　「怎麼會！」「餐館的菜餚，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說得好！不過你們要控制酒量啊！」「輪不到你（你小子）來說，諾爾！」「咦咦——」
　　哼，真是愛賣關子。是跟哪個戲劇、還是故事書學的啊？
　　我也露出善意、開始與新加入的成員相處。
　　「欸，等我一下！我還沒跟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