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論我身在何方,我都在尋覓你的蹤跡。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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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0-16
「老實說,我本來還想問你這問題的呢!」蘇宸燦無奈地攤手。
他說,就在祁夜橙踏進Passengers酒吧的那一瞬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居然察覺到有同族的人就在附近。
他沒花多少力氣就在人群中找到祁夜橙,原以為困擾了他三十二年的身世之謎,會在今晚解開,但此刻仔細觀察過他的同族之後,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祁夜橙在蘇宸燦眼裡,彷彿是隻雛鳥,對自身的能力一知半解,一切對他而言都還在摸索中,單純得危險。還有他那種機械性的應對方式、嚴重缺失的情感起伏……讓整個狀況顯得更加微妙。
「剛才聽你說你是警官,還有說什麼共犯的事……我想我應該是被你們當作嫌疑人了?那我的基本資料,你們也都查得很清楚了,是吧?」
「只知道你的本業和業餘興趣,其他的不清楚。」
祁夜橙回答得很老實,可能是因為種族相同所帶來的熟悉感,讓他對蘇宸燦的敵意和猜忌少了很多,思緒也不再緊繃。
「這樣啊。那麼,我們應該好好地對彼此自我介紹一番才是呢。」蘇宸燦轉身朝商品架走去,回來時手上多了些零嘴和兩杯熱咖啡。
略過特搜隊已經知曉的部分,蘇宸燦又詳細地向祁夜橙說明了自己的身世。
他在孤兒院長大,不曉得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誰,被遺棄時身上只有一枚銀戒,再無其他重要的物品。
那枚戒指對他而言相當重要,不只是他追尋血緣的唯一線索,更重要的是,只要配戴上,他就能對自己的讀心術有一定程度的掌控。
若拿物品來比喻,蘇宸燦和祁夜橙兩人都是一台關不掉的收音機,但前者可以選擇只聽某些頻道,而且把聲音轉到最小;後者是所有頻率照單全收,而且只有放大聲音的選項,還得同時忍受其他音頻的干擾,跟一鍋大雜燴似的,撈一口就是所有料都齊了,挑也挑不掉。
所以,蘇宸燦不像祁夜橙那麼辛苦,有正職之外還能發展副業,人生算是過得很順遂。
祁夜橙在聽完蘇宸燦的介紹後,只覺得他們這種族實在太有毛病,生了孩子就亂扔,完全不是當父母的料。
還是說,這就是他們種族的習性?孩子就是要扔給別人養,一個鳩佔鵲巢的概念?
基於禮尚往來,祁夜橙也把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總結給對方聽。蘇宸燦在聽到祁夜橙可以接觸異族基因庫來調查血緣時,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只不過,蘇宸燦對讀心能力的掌控強過祁夜橙,可以把自己的心聲隱藏住,所以祁夜橙也不能肯定對方此刻究竟懷抱何種心思。
「說完這些,你可以解釋自己和張智愷的關係了嗎?」
祁夜橙又是一個大迴轉,硬是把話題拉回了案情上,讓頭一次和他相處的蘇宸燦哭笑不得。
「我是錢先生的客戶。在你問之前,我就先說了,我當然知道他是神棍,而且早就和他對峙過這件事,他也自己承認了。所以我並不是信徒,就只是個投資者,請他幫我理財罷了。反正他如果想騙我,我也會知道,所以沒什麼好擔憂的。」
「你還是沒解釋到張智愷的部分。」
蘇宸燦啞然失笑,「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性格有點急躁?」
「有。但這跟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蘇宸燦饒富幸未的看著祁夜橙,頓了頓才續道:「智愷就算是我的理財專員吧。雖然他的老闆是錢先生,總是要向對方回報的,但我比較放心把自己的錢託付給智愷處理,他比較老實。」
蘇宸燦在提起那對師徒時,用的稱呼方式相當不同,很明顯就能聽出他對兩人的態度差異甚巨。
「那你要我相信,你會跟你的理財專員天天通話?」
聞言,蘇宸燦對於自己的通話記錄被知曉一事,倒也沒表現出驚訝,繼續慢條斯理地解釋:「智愷這個人比較……脆弱一些。錢先生對他的要求很嚴厲,有時候甚至到無理的地步,久了就讓他對自己很沒有信心。我起先也只是花了點時間聽他訴苦,後來就變成習慣了,每天總要和他聊聊,讓他的壓力消減些。對我來說,這種事也沒什麼,就算幫朋友一個忙罷了,反正他也把我的錢照顧得好好的,感覺就是種『互惠』吧。」
按照蘇宸燦的說法,就是他把張智愷當作理財專員,然後對方把他當作心理諮商師,才會有這樣密切的來往。雖說聽起來有點詭異,但還不至於離譜到讓人無法接受這樣的說詞。
「我想你們也是掌握了某些證據,才會懷疑到我身上,我就不多追問了。只想說,我願意配合你們的調查,想知道什麼,絕對直言不諱。你可能覺得,我分明知道他們師徒兩人在搞詐欺,卻選擇冷眼旁觀,形同共犯,說不定有從中獲利……請相信,我並沒有佔了誰的便宜,也沒有犯法。」
其實來接觸蘇宸燦以前,祁夜橙就已經調查過他的財務狀況。正如他所言,他的收入帳目很正常,從那對師徒那裡賺到的錢也都登錄在案,不是什麼相當大的金額,例如買點債券、期貨和股票之類的,都是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小投資。
雖然也不乏他有分身帳戶的可能性,但就祁夜橙的觀察,對方不像什麼隱藏大富翁,生活水準與他的存款額很契合。
不過,在錢德兆的所有資金都超支、帳目亂七八糟的狀況下,幾乎所有信徒都沒有再繼續獲利,只有蘇宸燦一毛錢也沒賠了,還維持穩定的進帳,顯示張智愷對他的態度,依舊有別於其他信徒。
在思考這些事時,祁夜橙都是那副波瀾不經的模樣,要是單丹和季容星,此刻只能無助地在一旁表列各種可能性,來猜測友人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但祁夜橙的這項優勢,在今天第一次吃了閉門羹。
「慢著,你們懷疑我的理由不是詐欺共謀……而是謀殺?」
蘇宸燦聽了祁夜橙腦中流竄而過的案情線索,立刻拼湊出實情。
祁夜橙這會兒也才意識到,原來蘇宸燦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有詐欺嫌疑,完全沒料到會和兇殺案扯上關係,難怪態度會那麼輕鬆,好像祁夜橙是來找他閒聊的。
「真的是智愷做的嗎?」蘇宸燦的口氣,聽起來像是不敢置信張智愷會做出這種事。
「嗯,所有跡證都指向他,但還缺乏關鍵證物可以把他逮捕歸案。」
祁夜橙瞟了蘇宸燦一眼,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種聽不見對方心聲、但自己卻完全暴露的狀態。他此刻可終於體會到一點其他人與他相處時,會有的感受了。
蘇宸燦察覺祁夜橙又對他燃起敵意,隨即斂起笑容,一臉真摯地道:「雖然很難相信智愷會殺人,但我不會做什麼妨礙搜查的事。請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比較擔心你等等就去和張智愷通風報信,讓他有機會開溜。所以,把你直接押回特搜隊,關到我們可以逮捕那傢伙後再放出來,感覺是不錯的方法。」祁夜橙用雲淡風輕的口吻,說出了自己想非法囚禁蘇宸燦的意圖。
「你可以這麼做?」
蘇宸燦以前沒和特搜隊接觸過,不曉得他們的權限和一般警察有何差異。況且,祁夜橙說得實在太肯定了,讓他覺得自己就是被當場按在地上上銬,也不能夠反抗。
祁夜橙沉默了幾秒後才老實招了:「不行,我不能那麼做。」
「哦?就只有這個原因嗎?」
蘇宸燦的眼神裡有著笑意,因為他方才從祁夜橙那裡聽到了更多沒說完的話。
「既然你都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懶得講明了。」
祁夜橙起身收拾自己桌上的垃圾,又是一個準備颯爽離去的節奏。
不把蘇宸燦帶回特搜隊,除了不合法之外,還有個理由是,他不希望特搜隊的人得知兩人系出同源;暫時不想被知道。
他還有很多事想跟蘇宸燦釐清,又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算那些人是出自關心,他偶爾還是會覺得自己是被人圍觀的稀有動物,有些煩躁。
他此刻只覺得,關於血緣,是他和蘇宸燦的專屬話題。他也沒料到自己竟有股強烈的慾望,想把這件事情藏起來,不與他人分享。
驀地,蘇宸燦拉住祁夜橙的手,隨後居然脫下自己的銀戒,然後套上祁夜橙的無名指。
就在戴上銀戒的那個瞬間,祁夜橙感覺四周圍的聲響猛地轉弱。所有人的心聲都像是被人悶住一般,只剩下宛如輕嘆的氣音。
來自超商店員的疲倦吶喊、角落座位那個滿心惡毒咒罵的上班族、窗外躲在角落裡精神崩潰的街友……這些原本吵得祁夜橙頭痛的聲響,全部轉小。
他的世界,從沒像此刻這般,如此安靜和諧。
「就當作這是我的押金,等你逮捕智愷後,再還給我。如果我不乖,你就可以合理地拒絕歸還,如何?」
「你就不擔心我耍賴,直接霸佔了?」
祁夜橙也不過戴上戒指不到半分鐘,他就已經對這小東西愛不釋手,試想到時候要還給蘇宸燦,心裡肯定會很抗拒。
「那也沒關係,因為,我終於找到你了。這一輩子,無論到何處,我都在尋覓有關自己的來源。如今,我終於找到你,代表我離真相又更進一步,要付出什麼代價,我無所謂。」
蘇宸燦的眼神中,似是含著對那戒指戀戀不捨的情緒,但他最終還是放開祁夜橙的手,轉身離開。
祁夜橙聽見蘇宸燦嘴裡哼唱著今晚的表演曲,用視線目送對方的身影至巷子的終端,隨後才低頭看著手上的銀戒。
他脫下戒指,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裡。
「巧瑛,想麻煩妳一件事,幫我監控蘇宸燦和張智愷的手機。監控程度?妳能做到多少,就做多少,反正他們又不知道自己會被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