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告訴妳也無妨。」
只是知道之後,說不定會嚇得再也不敢靠近我就是了。
……不。
薇兒的話,說不定不會。
不知為何,腦中一瞬間閃過這樣的念頭。
我轉過目光,望向面露擔憂的牛人族少女。
「我是血魔一族的後裔,能夠使役鮮血的力量作為武器,如妳所見,即便徒手也能和手持武器的戰士搏鬥。」我豎起食指,血紅色的光芒在指尖一閃而逝。
「但相對的,一旦耗費過多鮮血就會變得虛弱,這種時候除了靜心休養外,只能透過吸血來補充體力,在戰鬥中的消耗愈大、需要的血量就愈多。」
「那……埃因先生會變得不像平常的埃因先生,也是這個原因嗎?」
「不,缺血雖然會讓我們變得虛弱,但會嗜血到那種程度,很大部分是個人問題。」
就因為變得比平常虛弱,一直壓抑著的「那個」才會將理性破壞殆盡。
「埃因先生的個人問題,和掛在房間裡的這些燈具有關係嗎?」薇兒環顧四周,懸掛各處的燈具將房內照得一片通明。
我心頭一動,不禁有些佩服薇兒的敏銳直覺。
「來這邊任職前,我是專門接私人委託的殺手。」
「殺、殺手?」
「沒錯,雖然因為某種原因,在兩年前就已經退役了。」我別開目光,不想與可能露出畏懼神情的薇兒對上眼神。
「讓我決定退役的主因,就是造就這個症狀的『事件』,從那之後,只要在黑暗中待太久,就算不缺血,我也會很快失去理性,成為試圖把身邊所有生物都殺掉的怪物。」
「可是,如果不能在黑暗中待太久……」
「嗯,這樣的體質已經沒辦法繼續當殺手了,所以才決定退休。」
雖說這只是其中一部份原因,但判斷說明到這邊已經足以詳盡的我,還是將話題就此打住。
然而薇兒卻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衣角。
「那個讓埃因先生不能待在黑暗裡,缺血時又容易喪失理智的事件,究竟是什麼?」
「……妳真的想知道?」我揚起眉梢,以此表示「那可不是什麼聽起來舒服的話題」。
「我想知道,因為……說不定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我會毫不猶豫的要你幫忙。」我淡淡說道,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胸口又隱隱刺痛起來。
和缺血時的躁動不同,這是塵封已久的傷口被揭開時的刺痛感。
如果真的照實說明那起事件,薇兒恐怕會嚇得馬上逃跑吧?
真變成那樣也沒辦法,這或許就是以殺人為業的……血魔一族的宿命。
我悄悄嘆了口氣,重新抬起眼神。
「妳想知道的話,我可以說給妳聽,但之後可別後悔。」
「我、我知道了。」似乎是感覺到我並沒有在開玩笑,薇兒連忙拉緊毛毯,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
「如果是埃因大人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也會保守秘密,所以請告訴我吧,讓埃因先生無法在黑暗裡行動的原因。」
「那也說不上是什麼的秘密……」我思索了片刻,決定以最簡潔的方式交代整件事的始末。
「大約在兩年前,我和我的師父一起出了一次任務。」
「埃因先生的……師父?」
「說是師父,其實也就年長了我幾歲,對我來說,她就像是姊姊那樣、亦師亦友的存在。」
我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不禁回憶起當年的往事。
同為孤兒、一前一後被撿回來的師姐和我,在「那個設施」被師父偷偷撫養長大的事。
每天練習如何隱蔽、潛行、暗殺、逃生,學習如何在那個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能夠獨當一面後,我們就結伴從那裡離開,成為了專接私人委託的殺手。
直到那一天來臨……
「那次的任務,是個陷阱。」我以平靜的語調說道,簡短的字句,潛藏無數次逼近死亡的驚心動魄。
「詳細過程就不贅述,當時的我和師父,被引到一座位於地底的古城遺跡,在那裡等著我們的,是數十名殺手的輪番追擊。」
突然被打碎的魔礦石燈,以及自黑暗中顯現的無數道殺氣,讓我的額角再度隱隱作痛起來。
「因為事發突然,師父馬上就因為掩護我而受了重傷,場面很快變成揹著師父的我在地底遺跡裡東奔西竄,一邊對抗殺手的追擊,一邊在古城裡尋找出路。」
宛如巨大迷宮般的地城,以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像噩夢般時刻侵蝕著意識,多達數十人的無名殺手,以獵犬般的態勢包抄、追擊,儘管各自的戰力不強,但精湛的配合和人數優勢,還是很快將落入網中的獵物逼入絕境。
「為了擺脫追兵,我動用的血氣量很快超過了應有的限度,缺血讓我逐漸變的衰弱,就在那時候,師父對我說了……」
——吸我的血吧。
儘管在黑暗中目不見物,身後卻還是傳來女性溫熱的氣息。
「這就是……錯誤的開始。」
「可是,如果連埃因先生也失去戰力,那兩個人不是都逃不了嗎?」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吸了師父的血,轉身應戰。」我默默握起雙手,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但對方明顯有備而來,他們不和我正面交手,只是在黑暗中不斷干擾、偷襲,每當血氣逐漸消耗殆盡,他們就會聚集起來發動佯攻,逼得我不得不再次吸血應戰。」
然而這也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由困獸發起的搏命一擊始終無法命中,四散在黑暗中的獵犬們只是不斷閃躲、潛伏,緩慢又確實的消磨對方的體力,只有在獵物疲憊或分心時,才會迅速發動合擊。
「我只能揹著師父邊打邊逃,還有餘裕的時候就尋找出路,體力不支的時候就吸血,但那些追殺我們的殺手……我猜他們多半知道血魔一族好戰的習性。」
黑暗中不斷傳來戲謔、挑釁的呼喊,但每每發足追去,獵犬們就會像被驅趕的鳥兒般一鬨而散,這讓猛獸伸出的利爪變得無處安放。。
於是鬱積的憤怒化為殺意,狂亂的躁動感充斥胸腔,隨著視線陷入一片腥紅,血魔一族的原始渴望也終於被喚醒。
白髮紅眼的血魔發出低吼,瘋狂般的在黑暗中尋找敵人。
「我需要血,更多血,光是想著要把追兵全部殺光,我的大腦就沒有餘裕思考其他事情,結果就是……」
怪物一次次將利牙刺入自己所仰慕的女性體內,吸血、吸血、吸血……
吸血!
「等到我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從那座遺跡脫身,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我鬆開雙手,靜靜看著被指甲刺出的鮮血從掌緣滴落。
在朝陽的照耀下,留著俐落短髮的女性肌膚就像雪一樣的白,她靠在那頭怪物懷裡,展開絕美的笑容。
——別難過,好好活下去。
說完這句話後,女人如睡著般地閉上雙眼,從此不再醒來。
「在那之後,我變成了無法持續待在暗處的體質,渴血的副作用也比以往更嚴重,因為實在做不了殺手的工作,乾脆就從業界退出來了。」
我放下手,語句中毫無溫度。
「如果剛剛沒把殺意緩解掉一些,直接開始吸血的話,我說不定會把妳全身的血液都吸乾……老實說,待在我身邊,就像和飢餓的老虎共處一室一樣,沒有馬上被吃掉,單純只是那頭老虎還不夠餓而已。」
把話講白到這種程度,就算是個性看起來有點迷糊的薇兒也該知道害怕了。
我冷冷瞥向牛人族少女,不料她卻像是沒事人般眨了眨眼。
「埃因先生覺得我應該害怕嗎?」
「……妳不害怕嗎?」我不禁皺起眉頭。
這可是攸關性命的事情,如果是我,肯定會立刻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戒。
「因為埃因先生很溫柔,所以沒問題的。」薇兒摟住我的臂膀,輕輕依偎過來。
「明明隨時可以殺掉我,卻很小心的不把我弄傷,現在也是,為了不在未來的某天讓我受傷,就想用這種話嚇跑我。」
薇兒抬起臉龐,在我頰側印上一吻。
「這樣不行哦,埃因先生。」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溫柔的對待過。」薇兒的雙眼逐漸盈滿淚水,她環抱住我的腰間,有些哽咽的說道。
「埃因先生,喜歡自己的師父嗎?」
「……喜歡,雖然她也有討人厭的時候。」
「為什麼喜歡?」
「因為她是第一個對我溫柔的人……」
說到這裡,我才終於聽懂了薇兒的意思。
「那麼,我也喜歡埃因先生。」薇兒展開散落花瓣般的美麗笑靨,柔軟的雙峰壓到我身前,將她的體溫傳了過來。
「雖然可能沒辦法代替埃因先生的師父,但我想陪在埃因先生身邊,就算只被當作發洩慾望的道具也沒關係,請不要把我趕走。」
「光是待在我身邊,就已經很危險了。」
不論是我本身,還是可能被牽連進去的各種事件都是。
「我知道的,不過……埃因先生會保護我吧?」薇兒抬起雙眸,眼神中隱隱透出一絲哀傷。
「如果不行,我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反正亞人族奴隸的壽命本來就不長,同樣是死,我寧可死在埃因先生身邊……」
「閉嘴。」我一把按住薇兒的嘴唇,神色冷然。
「我會保護妳,那是我的工作,所以別再這麼說了。」
「唔嗯。」
確認薇兒點頭後,我才把手拿開。
「那,埃因先生,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嗎?」
這時候拒絕的話,薇兒可能會當場哭出來。
為了避免這最糟的情況發生,我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我無所謂,但這些燈會繼續開著,沒關係吧?」
「嗯,沒關係!」薇兒露出開心的笑容,起身離開床邊。
「床單有點濕掉了,我去拿備用的來,請埃因先生稍等一下哦。」
望著薇兒一邊哼歌一邊穿上內褲的背影,我悄悄嘆了口氣。
要是我真的能保護好這間店……還有眼前這些女孩就好了。
師姐,為什麼妳會認為我能勝任保鑣的職位呢?
*本回插圖由第三次讀者投票的冠軍、本作男主角「埃因」擔當,萬萬沒想到他會從眾多亞人奴隸孃中殺出重圍,讓期間限定連載的終回畫風一變w
*根據這次R18徵文的比賽規則,能夠公開的篇幅只有50%,所以很遺憾,「笑臉殺手」的故事要暫時斷在這邊了,如果能順利通過徵文,剩下的50%才能以某種形式公布,如果對埃因和亞人女孩們的(瑟瑟)後續故事感興趣,請用力把推薦和留言刷起來!讓這部作品有機會脫穎而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