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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1『神社奪還戰④』

本章節 5217 字
更新於: 2023-04-16
  眼前的少女,報上了我從未想過會聽見的名號。

  如果這不是嚇唬人的手段,她的真實身分就是——在異世界肆虐了幾百年的恐怖存在。

  可是根據艾利森的說法,他們應該沒有透過傳送門跟著來到地球才對啊。

  到底是哪一方在說謊?原因又為何?教會信徒什麼時候跟他們展開合作?

  光是思考這些,感覺腦袋就快要爆炸了。

  「可惡⋯⋯」

  面對低聲咒罵的我,少女聳了聳肩,用手裡的不明儀器將龍奈推至一旁。

  雖然從表面上來看沒什麼嚴重傷勢,但那張因痛楚而扭曲的臉龐,說明了情況有多麼危急。

  「唉⋯⋯因為眼睛看得見的敵人被打倒了就放下戒心,真令人失望啊,還以為你們能讓我好好玩一場呢。」

  「煩死了!反派的狠話環節省著點吧,馬上放開她!」

  「她?是你的朋友?該不會是指那種純屬玩樂性質、只要沒酒沒錢就連一句話都談不上的『朋友』吧?」

  「⋯⋯什麼?」

  望著我那詫異的反應,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貌似又要開始長篇大論。我可沒打算陪她在這邊瞎耗。迅速整理出一個撤退方案才是當務之急。

  正因為憑著一己之力無法擊退對方,所以要想出打破困境的妙招。

  目前方案有兩種,第一是帶著負傷的龍奈以及那位大叔逃離天臺,但是他們如今都躺在敵人腳邊,如果硬著頭皮衝上去只會招來全滅。

  第二個版本,就是我自行撤退、集結樓下其餘的戰力,再一舉奪回天臺。

  但是我遲遲不敢做出選擇。因為這意味著要把兩人的性命置於險境。我甚至不確定敵人會不會趁機逃跑,賭注過於巨大。

  不可以再出現犧牲者了。

  「言歸正傳,為本小姐帶來這麼多新玩具的你——是誰呀?」

  「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行的導師,如果可以,也希望能變成擊倒你們全部然後光榮歸返的英雄。」

  自己不應該和眼前的少女有任何互動,還是忍不住耍嘴皮子。

  或許那是身體本能用來隱藏恐懼的手段吧。

  如何在不缺少任何身體部位的情況下逃離這裡,就算手邊暫時沒有答案,我還是打起了精神。

  先用各種拖延戰術來讓對方腦袋變得遲鈍,最後再找空檔——

  「『成為眾人心目中的英雄』,那就是你的渴望?」

  感覺到胃部一陣抽蓄,我皺緊眉頭。

  少女像是排隊排到不耐煩的顧客,延續方才慵懶的語調問:

  「現在是本小姐的提問環節,乖乖回答,這是你內心最渴望的東西嗎?」

  「實不相瞞,我其實很想跟某知名女星去水上樂園⋯⋯啊,但她也是個亞人,像這樣的背景應該直接被你們打槍了吧?這是大人的幻想,小孩子最好到旁邊玩去。」

  「讓人摸不著頭緒呢,這種發言。那個擅自認定本小姐跟其他笨蛋一樣的態度也讓人納悶。果然有觀察的價值⋯⋯」

  後半部的聲音,突然含糊不清了起來。

  「——?」

  突然,我感覺右側肩膀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低頭望向自己的手臂,沒什麼異樣。

  然而當我抬起視線時,看見少女背後的玻璃罐冒出一個非常眼熟的「東西」。

  「嗯~真是不錯的樣本。以這樣的狀態行動的你居然有辦法承受住痛苦,毅力令人佩服。」

  漂浮在那個罐子裡的,是我的手臂。

  不論是外觀、斷面、血管都幾乎完美的複製了出來。最詭異的是,五根手指還會抽動,簡直就像超級擬真版的萬聖節道具。

  「嗚啊啊啊!那、那是我的⋯⋯?」

  「這就是你的手沒錯呦,從每一寸肌膚到神經細胞都是。不過呢,本小姐絕對不會還給你的,因為現在它已經成為我的收藏樣品No.309號啦!」

  「開什麼玩笑?隨便搶走別人身體的一部分,還當成收藏品,妳這不折不扣的瘋子!」

  被眼前超乎常理的畫面牽動著情緒,我一邊朝著女孩大吼,一邊握緊雙拳,彷彿要確認它們沒有真的被奪走似的。

  「用不著這麼激動嘛。要懂得分享才會知足常樂。」

  「妳、妳到底是有什麼毛病?」

  我用不理解的目光瞪著女孩,她似乎不在意這樣的對待。

  無論是教會的爪牙或從異世界來的混帳,一個都不能放過——內心瞬間湧現這般的想法。

  「喂,剛才就提醒過你了吧?如果呆站在原地不動,會迎來很~糟糕的下場哦?」

  女孩的聲音阻斷了思緒。

  下個瞬間,身體右側被某種物體擊中。

  「唔——!?」

  我感覺到雙腳離地,接著整個人飛了出去。

  要不是周圍有鐵欄桿,恐怕就直接從五樓摔下去了。那樣的高度普通人根本無法存活。

  撫摸著痛楚逐漸遽增的手臂,我搖搖晃晃地起身抓住欄桿,試圖分辨那個攻擊從何而來。

  答案非常明顯,卻讓人渾身感到顫慄。

  「妳⋯⋯妳⋯⋯究竟是什麼?」

  「還真是個含糊的問題呀。回答的方式有很多種,你想聽什麼樣的呢?」

  面對嘗試恢復理智的我,少女如此詢問。

  在那本應存在著玉臂的地方,突兀感極為強烈,因為出現在那裡的是——蜘蛛腳。

  尺寸雖然不及剛才的伊米摩爾,依舊危險性十足,可以在一眨眼間把我擊飛。

  「妳這傢伙⋯⋯不是人類嗎?」

  「真是個充滿缺陷的粗糙答案。」

  少女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語氣透露出些許不悅。

  然後。

  「讓我給你更多的線索吧。」

  「別以為我會耗在這裡玩遊戲,妳這⋯⋯唔哦——!?」

  好不容易等到陣痛消散,我再度被彈飛了。

  這次是由下往上的高拋,我在落地前感覺領子被某種東西黏住,硬生生推至鐵絲網上,全身動彈不得。

  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被大量蛛絲給覆蓋。

  「如何?這樣的待遇也不錯吧?可以被少女白濁的液體噴滿全身,至少該露出感激的神情才對。」

  擁有蜘蛛的利爪,還能模仿牠的生理構造從尖端射出絲線。

  對於眼前這畸形的存在感到不適,胸腔內不斷湧現的只有噁心感。

  「侍奉著知欲之眼,吞噬萬物之貪婪的頭銜,本小姐是教會信徒『隱者』赫蜜特。只要是觸手可及的東西,或是肉眼可以感覺到的事物,我都想好好地體會它、疼惜它——讓它們成為我的一部分。」

  說著似曾相似的胡鬧台詞,赫蜜特甩了甩那條蜘蛛腳,褐色的堅硬外骨骼開始崩落,露出裡面的肌肉組織。

  僅僅在幾秒鐘的時間,她又變回了那位四肢健全的少女。

  「還蠻實用的能力呢。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哦?」

  「————」

  剎那,咽喉被某種異物堵塞。我清楚地認知到事態有多麼糟糕。

  將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當成想要就拿、不想要就隨意拋棄的棋子,藉此來滿足私慾。這無疑是極度惡劣的性格。

  更關鍵的問題,是她那令人驚愕的複製能力,究竟是以什麼作為媒介?

  在對方碰到自己之前、在手臂被複製並裝進罐子裡之前,那段期間肯定發生了什麼⋯⋯

  「——啊!」

  我迅速檢查右側肩膀,翻開破損的衣服皺摺,果然在裡面找到一個東西。

  那是一根金屬針,長度大概只有兩公分。

  如此一來,感到疑惑的點就解開了。

  赫蜜特為什麼能憑著意志改變肉體,以及她是如何將那些要素弄到手,兩者答案在腦中浮現。

  「那隻蜘蛛,還有我的手臂⋯⋯」

  「呵呵,看來理解能力並不差嘛。」

  查覺到我臉上的表情逐漸緊繃,赫蜜特歪著頭,滿臉愉悅。微笑絲毫沒有變化,但是,背後的含義正好相反。

  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從我齒縫間竄出——

  「妳用了這些道具,來搶奪其他人的能力?」

  「用『搶奪』這個詞不太精確,充其量只是到達『借用』的等級吧。假如對方不願意服從,就綁架孩子當成籌碼之類的⋯⋯呀~不過我萬萬沒想到牠這麼快就被擊倒了,火焰是伊米摩爾的弱點,我居然忘記了。」

  「妳說,什麼?」

  用輕蔑的眼神看向早已死亡的巨蛛,赫蜜特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惋惜或憐憫。

  原來如此。

  平時性情溫馴的伊米摩爾,為什麼會突然發瘋對周遭的人發動攻擊,而且誓死捍衛著那間儲藏室。原來是為了保護牠的小孩。

  我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多麼令人感動的母性啊~而親手殺害了那樣的生物,犯人就是你們兩個哦?」

  「這、這簡直是強詞奪理!擅自帶走蟲卵的傢伙是妳,跟我無關⋯⋯」

  「跟你沒關係?呼呼,講出這種話只是想推卸責任、降低罪惡感吧?就本小姐看來,讓那顆心臟停止跳動的元兇,全是因為你們那一方的思考不周,不是嗎?」

  「————」

  利用別人的弱點來加以操弄,甚至在事後大放狂言,這樣的舉動激起了我的憤怒。

  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連續遭遇三名教會信徒。

  『審判』辛可羅,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敗類。

  『皇帝』阿弗托卡洛斯,是個習慣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干涉他人、妄自尊大的傢伙。

  最後登場的『隱者』赫蜜特,就是渴望一切、肆意踐踏生命的瘋子。

  做個簡單的總結,三人腦袋都極度不正常。

  連一秒鐘,不,是一毫秒都不想待在這裡,徹底斷絕和她的聯繫。

  讓人體驗到如此強烈的不快感,恨不得一拳揍歪她,讓她嚐嚐自己造下的孽。

  「不可⋯⋯饒恕。」

  「你在嘰嘰喳喳些什麼?風有點大,本小姐聽不清楚啦。」

  大腦陷入一片混亂,但毋須思考。

  用自己的拳頭、用自己的怒吼、用上僅剩不多的一切,讓眼前的罪人付出代價。

  「突然又變成啞巴了嗎?本小姐在問你⋯⋯」

  「給我閉上妳的臭嘴。」

  既然無法掙脫蛛網,我索性扯開襯衫鈕釦,讓身體自然往下滑落到地面。

  接著壓低身子拋出一顆閃光彈,那是西崎隊長送的禮物。

  「嗚啊啊啊啊啊——!!」

  少女被眼前瞬間炸開的白光嚇得後退,我把握住機會,一鼓作氣衝上前抱起龍奈。

  「啊啊,本小姐的眼睛⋯⋯一點事也沒有。嘿~論陰險的程度,你這傢伙也不輸嘛!」

  赫蜜特立刻鎖定我的身影,雙手結構再一次發生變化。

  左手是蜘蛛腳,右手是類似丸介的野獸利爪。

  「還以為你會乖乖接受自己的命運,結果到頭來,跟其他人一樣都是缺乏冷靜思考的白癡。腐壞的樣品就讓本小姐消滅掉!」

  「腦袋爛掉的人是妳才對!」

  面對赫蜜特的復仇打擊,我拿出這陣子累積的短跑經驗來應對。

  「既然如此,就切開來看看如何?我們兩個的大腦。」

  配合狠毒的發言,利牙開始在天臺上大肆破壞。

  周圍的物品被翻起、絞碎。

  汗水流進眼睛,心跳彷彿要從胸口跳出來。不過,停下腳步就等於死亡,我迅速衝到掩蔽物後方。

  赫蜜特氣勢洶洶地擋在唯一的出路前,連想靠近都十分困難。

  「這世界本來就是個殘酷的地方,是個經過數百萬年的演化,依然爛到不行的虛假烏托邦。有人在城市一端大啖酒肉、高聲歡唱,同時也有人躲在陰影裡苟且偷生,根本沒有所謂的公平性。和平理念、敦親睦鄰、認為人性本善、即使窮得連肚子都填不飽,只要能跟心愛之人在一起就無所謂⋯⋯這些靠著妄想來自我滿足的行為——才是真正的『貪婪』。」

  赫蜜特的攻勢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這些狂言亂語,聽在耳中著實是種精神折磨。

  「所謂『滿足』,不過是人們的臆想、觀念上的愚昧、有權人士為了騙取資源而編出來的說詞。你們這些傻瓜卻始終堅信著這樣的謊言,真是令本小姐作嘔——!!」

  言語震撼心靈,勾起濃厚的厭惡感,情緒失控的少女繼續肆虐著。

  平台由於支柱被獸爪破壞,整體結構變得不穩定。就連等待援兵的策略也不可行,因為——

  「別再躲了,讓本小姐好好開心一回吧!」

  「——!?」

  切穿層層煙塵,耳邊響起了掩蔽用的木箱爆裂開來的聲音。

  接著,深色利爪直接扯開我肩膀上方的皮膚,硬生生挖走一塊肉。

  「啊!」

  痛楚宛如雷擊般轟炸神經,身體伴隨著一聲慘叫倒地。

  「不準隨便亂動,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呼、哈⋯⋯啊啊⋯⋯」

  四肢無力,上半身沾滿鮮血,如今的我只能躺在地上不斷喘息。

  雖然痛楚不及之前的兩手骨折,但現在不是比較的時候,兩次都痛到不行。

  我能清晰感覺到生命力慢慢流失,眼前出現一道光。

  (這個跡象⋯⋯似乎不太妙啊)

  耳邊傳來腳步聲,視線中出現可恨的臉龐。

  赫蜜特的嘴角微微上揚,距離近到能看見眼珠子的倒影。這時我才發現,她被瀏海蓋住的右眼有好幾個瞳孔。

  「你們都是我的專屬玩具,是本小姐的囊中物。」

  「妳、妳這怪物⋯⋯」

  說完,女孩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另一隻手隨即變化形態。

  那是一條宛如爬蟲類的尾巴,末端像花瓣那樣分裂,露出一根佈滿黏液的尖刺。赫蜜特將它們抹在我的傷口上。

  最初的觸感其實有點像薄荷藥膏,涼涼的。

  下個瞬間——

  「——啊、唔啊啊啊啊啊!?」

  血液沸騰,器官被悶烤,難以忍受的熱度傳遍全身。

  「之前沒機會讓那些孩子品嘗,不過我敢掛保證,滋味非常特殊,而且效果會持續很久很久⋯⋯最後會不會變成腦袋壞掉的瘋子呢?本小姐已經迫不及待啦!」

  面對興奮到喘著嬌氣的赫蜜特,我什麼都做不了。

  毒液順著傷口被身體所吸收,它彷彿有目的似的,不斷在血管內鑽來鑽去。

  倒臥在自己身旁的龍奈,似乎也被這種手段折磨著。

  什麼都無法思考,也什麼都來不及後悔,只是期望自己能盡快從痛楚中解脫。

  乾脆咬斷舌頭吧,或是跑向天台邊緣縱身跳下去⋯⋯

  「毒液發揮功效了。我記得最久的紀錄是撐了三個小時,你們倆要好好加油喔!」

  雙手的異態恢復原樣,赫蜜特對此微微一笑,轉身走向樓梯口。

  突然間,像是捕捉到了什麼動靜似的,少女停下腳步。

  「⋯⋯嘖,真不會挑時間。」

  門的另一側傳來急促的吆喝以及喘息聲。

  查覺到有敵人逼近的赫蜜特瞇起雙眼,左手的皮膚改變色調,顯然是發動能力前的準備。

  「就憑這扇破門別想擋住本大爺——!!」

  下一秒,鐵門被硬生生地撞開。

  我因毒液帶來的痛楚而蜷縮在地,朦朧的視線看見了——

  「呦~歡迎歡迎。你們也想成為本小姐的玩具嗎?哎呀!居然是揮劍的老頭跟暴躁小子,怎麼盡是些瑕疵品?」

  「——新谷閣下!請趕緊遠離此地!」

  耳邊傳來奧古斯塔的吶喊聲。

  在他身旁,以丸介的肩膀作為支架,響樹和西崎隊長把一枚火箭砲重新上膛。

  瞄準對象正是眉毛因驚訝而上揚的赫蜜特。

  「讓妳這瘋子嘗嘗看,足以媲美女性逮到丈夫偷吃的怒火、Panzerfaust 3反戰車榴彈的威力——!!」

  「不是說好不提這些廢話嗎?你竟敢隨便應付本大爺!」

  因為那意義不明的開場白,丸介怒斥響樹。沒等他繼續飆罵,西崎隊長扣下了板機。

  ——視野內,強烈的白色光芒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