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美而無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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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朵崝匆匆走進婦婭宮。
「婭妃，有一名自稱是亞方使臣的人，想要求見婭妃。」
那被喚做婭妃的女子，是武丁的六十多位妃子之一。
三年前，武丁即位後，她就被亞方送進王邑做為討好王上的「獻禮」。
武丁對於這些妃子頗為寬容，雖是「嫁」給商王，但想要住在宮裡，或者想要歸家以住，但憑自由。
有能力的妃子還能擁有自己的封地，打理一方，每年向王邑繳納稅糧。

換而言之，武丁不只在乎朝臣有沒有治國齊家的能力，更在乎妃子們也要為國奉獻，
「忠於大商、獻於大商」，這句直白的話，對他來說全國通用。
因而六十多位妃子裡，有一半都不住在宮裡，想要有所作為的，都已出宮去各自努力。
比起其他方國，大商已有自己的國序與制度，但民風依然開明，女子更不是任何人的禁臠，
即使是身為商王，不僅不會拘著自己的女人，反倒希望她們都能成為自己的助力。
這一點在武丁身上，特別明顯。
他看重有能力的妃子，除了指派各項事務，更會大力賞賜有功的妃子。
千嬌百媚的女人於他而言，不過就是眷養閒人。
美而無用的女人，就只能是擺設。

婦婭入宮三年來，始終安安靜靜的住在後宮，像一株山間的蘭花，幽幽輕綻，即使芬芳也不奪人氣息。
她的個性纖細柔弱，不爭不採，既沒有選擇返回亞方，
也沒有能力求得封地，在大商後宮慢慢終老，直到死去，是她所能想到的結局。

此刻她默默擺弄著桌几上的鮮花，聽得亞方使臣想要求見，先是一愣，而後才放下手中的枝椏，奇怪的問道：
「妳沒聽錯嗎？亞方使臣？」
「奴婢沒聽錯，他說侯告大人代錶王上巡視各部落，也去了亞方，他是跟著侯告大人來大商的。」
婦婭想了想，又轉頭擺弄枝條，淡淡說道：
「既是如此，他應該拜見的人是王上，怎麼會來找我？」
「呃，這…奴婢也不知情，他只說有很緊急的事，想找婭妃商量。」
緊急的事？
婦婭又頓住了，自從她被送進大商的後宮，亞方除了第一年尚有連繫，
第二年說是發了乾旱，請求糧食援助時，使臣曾來向自己探過口風，
想知道王上的虛實，其後，就不曾有亞方的人找過自己。

當然，她也明白自己這般柔弱的性子，無法為亞方爭得什麼利益，
許是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故而未曾對自己有過多的期待。
那麼這一次，使臣才到大商就急著來找自己，事情是有多麼緊急？
朵崝小聲的勸說：「婭妃，您要不要先見見他，我看那使臣的樣子，
怕是幾日幾夜沒好好休息，肯定是一路從亞方趕過來的，怕真是有大事發生。」

婦婭向來心軟，聽了這話「嗯」了一聲。
「讓他進來吧！」
「是。」
婦婭將繽紛的鮮花移到另一個桌几上。
這些花朵沒有名字，或者說，是她不知道也沒有特別想去知道名字。
因為這些粉嫩啊、白晳的、紫紅的鮮花，不過是她在散步時隨手摘下來的、路邊的野花而已。
不是種在王的花園裡那些名貴的花朵。
沒有名貴的身份，更無精心的培育，只是依靠旺盛的生命力綻放而已。

摘了下來，擺插在瓷瓶裡，其實存活不了幾日。
但她就是喜歡看這些野花的搖曳姿態，嬌小的、輕巧的，卻活得如此自由自在。

使臣的的確確是風霜滿身，容顏倦疲，一見到婦婭，就直接跪下了。
婦婭很驚嚇，手裡的花都掉了。
不論在哪裡，即使面見王上，也都是行揖禮，因為跪是大禮，使臣怎麼能夠對她行大禮？
婦婭緊張的問道：「使臣因何行大禮？快快起來。」
「請婭妃救救亞方，因為亞方所有人都快要餓死了……」
說話的人有氣無力，聲音沙啞像是低低的嘶吼，跪著不肯起來。
婦婭更不明白了。
「餓死？究竟是什麼回事，你起來說話。朵崝快些拉他起來。」

朵崝上前耐心的說：「你先起來，才能好好把話說清楚，這樣不明不白的，會嚇到婭妃。」
使臣站了起來，但還是滿目悲悽。
「婭妃，小的是王照，咱們亞方已經乾旱兩年了，亞伯想盡各種辦法都沒有成果，
向各方國輪流借糧的時日太久，已經借到屢屢被拒絕，餓死的人愈來愈多……，
這次我跟著侯告大人來大商，本想向商王求救，沒想到……」
婦婭不能置信的問道：「難道……王上不願意幫助亞方？」
王照為難的搖搖頭。
「我…我還不清楚，但是我方才在殿外等候時，聽見商王大發雷霆，說是…要換掉亞伯的腦袋……，
我一緊張，就想著先來求見婭妃，看能不能在商上面前替亞伯說說話，亞伯沒有坐視不管，
他已經心力交瘁，從乾旱發生以來都沒有笑過了。」

朵崝是當初跟著婦婭一起來到大商的侍女，三年來也不曾回過亞方，
一聽故里的狀況如此悲慘，忍不住淚，語帶嗚咽的著急問道：
「使臣，您說許多人餓死，那…那我的家人他們……」
王照嘆了口氣：「都城畢竟是貴族的居所，自然是無恙，只不過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朵崝這才鬆了口氣，但手心仍按在胸口。
婦婭怔怔的問：「所以餓死的…多半都是邊城的百姓了，是嗎？」
王照滿臉心酸，「是，都…死了大半了……」
他又急迫的說：「婭妃，亞伯是您的阿爹啊，您去求求商王，饒了亞伯，
救救亞方的百姓吧！我們不是丟下百姓不管，是乾旱真的太嚴重了。」
婦婭點點頭：「好，我這就去，王上並非鐵石心腸之人，
我相信王上絕對會明察秋毫，更不會對亞方的苦難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