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心事重重（修）

　　話才剛說完，古少淩自己也一愣，接著在心底對為了躲避問題而口不擇言的自己唾棄一番後，自暴自棄道：「是啊，我就是想到他們了。」

　　他沒說謊，他確實是有那麼一瞬間想到那對情侶，儘管不知道最後他們到底說開了沒、是否喜結連理了，但真的就是在這個案件中，想到了他們。

　　卻不想，鐘聿爔眉一揚，說出了讓他意外的話：「因為先喜歡、就輸了？」

　　古少淩瞪圓了眼，「你也這麼覺得？」

　　「很明顯吧？雖然我們確實不怎麼討論感情的事。」



　　古少淩哦的一聲，還沒想好下一句該怎麼說地閉緊了嘴。

　　太難為情了。

　　就算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但先追人這事──啊、好像挺合理的，就他的性格來說，還真是主動出擊的那一個沒錯。

　　相對的，最為果斷、不拖泥帶水決定放棄的，也是他。

　　儘管就那對情侶來說，會成的機率比分的機率要大上那麼好幾倍。

　　雖說他當時嫌棄鐘和爔嫌得很，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鐘和爔是真理解衛少淩、也非常寵愛衛少淩。

　　……

　　嗯……雖然他很不想面對，但貨真價實的、平行世界的他們。

　　一對小情侶。

　　天，他到底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拚命挖坑讓自己跳是真傻了吧？

　　不！都怪這案件實在是太惹人煩了。

　　

　　見古少淩咬起下嘴唇，鐘聿爔偷偷一笑，因為他沒忽視對方顧左右而言他時會露出的飄忽眼神。

　　古少淩不想討論關於「親情」這事，鐘聿爔並不意外，畢竟他們也真沒好到可以掏心掏肺的程度，他只是覺得對方從一回來就一直繃著弦似的，呃、對，花輕似也是，所以，就他所知，岑桓文現在應該正陪著花輕似。

　　是的，說不說純屬個人意願，現在做的這些，只是希望古少淩跟花輕似知道，還有人陪在身邊。

　　也儘管，原先他這個位置，合該是衛晨曉。

　　不過，早一步知道案件狀況的衛晨曉，卻託付給了他，理由很簡單，因為古少淩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打消鐘聿爔詢問的念頭──就算本人沒有這個意思──所以與其這樣拐彎抹角，還不如直接製造這樣的空間給他們。

　　沒料到的是、啊，不，該說是、真不愧是衛晨曉，真真一語中的，這才是鐘聿爔刻意偏過頭、不想讓古少淩發現他那壓抑不住上揚的嘴角的原因。

　　

　　古少淩陷入自己的思緒而有些恍神，還是超市入口處、響亮的新年歌謠讓他震了一下，清醒了過來。

　　「咳，我主要想說的是，感情如果是這樣的執著，不是挺可怕的嗎？」

　　「是挺……嗯，我也不知道。」鐘聿爔順手抓了個推車，「不過，我是覺得，執著也有正、反面之分吧？或者正面的，可以說是羈絆？」

　　「說的有點道理。」古少淩略微皺著眉，一邊將年節所需的糖果、零食等等丟進推車。

　　「我是真這麼想的，就像就小珠他們、至少就我自己看來，小珠看到了陳聞這幾年的生活確實過的開心，所以最後才放下了執念，不再被來世、他們的感情所束縛，倒是……」

　　「符合你的感情觀？」

　　「嗯，如果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反而是欣賞別人的話，我想，我會放手吧，因為勉強在一起的話，不過是在消耗彼此的感情。」

　　古少淩哈了一聲，先是嘟噥了一句：「真不愧是你。」後，吐槽道：「但感情哪可能用理智來衡量？」

　　鐘聿爔聳了聳肩，「是不能，可反正我也還沒有對象，等碰到了再說吧。」

　　「你？怎麼可能？我記得我哥說過你當時在社團可是平均每天一封情書？」

　　「學長連這都……等等，我以為你──」

　　「啊哈，我不關心，只是哥分享他在學校的生活，我也不會打斷他的興致，當然，我不是真關心你的交友狀況，只是……」

　　「剛好提到，我知道。」鐘聿爔沒好氣地接了他的話，卻是略略瞇起眼，上下打量著古少淩，「你呢？啊、你知道，我不是因為現在正好提到，而是身為朋友的關心。」

　　「那我必須告訴你，你越界了，我想我們還沒有好到可以交換這話題的程度。」古少淩玩笑地挑起眉，「不過，未免你覺得不公平──雖然是你自己先開口的，但今天我心情好，倒是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答案是：我也沒有。」

　　聽出古少淩就是因為覺得這話題很是彆扭而挖苦，鐘聿爔沒忍住地哈哈大笑。

　　所幸臨近年節，四處充滿歡聲笑語，才沒讓他們太過突兀。

　　但古少淩還是翻了個白眼，迅速地又抓了好幾項清單裡面的物品，接著確認該買的都買完了，便拉著鐘聿爔結帳。

　　不喜浪費時間的古少淩在等候結帳時就先叫了車──開玩笑，來的時候雙手空空，他當然不會介意走路權當運動，可回程讓他提著大包小包？休想！

　　不過，同樣追求效率的超市，開了好幾條結帳通道，於是在他們提著年貨走出超市時，離車來的時間還約莫有半個小時。

　　顯然，將近年終，交通業也忙了起來。

　　雖是失算，但古少淩也不以為意，瞄準超市附近的速食店，拖著鐘聿爔進到速食店打發時間。



　　今年是暖冬，卻在過年前幾天來了波寒流，現下坐在溫暖的速食店內，喝著剛點好的熱飲，古少淩懶洋洋地托著下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愜意。

　　是的，他一點也不想管對面那個一臉深沈、好像被什麼困住思緒的隊友。

　　不，他固然認同「人都是自私的」這句話，但他更奉行「尊重彼此自由意志」這說詞，尤以對面這位性格直率、想說就會說的鐘聿爔，也正是因為如此，就今天的這個狀況，他更不想多話地讓對方注焦在他身上。

　　雖說……

　　古少淩抿了口熱飲，赫然發現，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門與獨處。

　　但就算是這樣，古少淩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那句話是玩笑，也是真心。

　　現在想想，他們兩人真的、或者說之於鐘聿爔，他真會定位在「薛定鄂的熟」。

　　要說不熟，是因為對於鐘聿爔的事情，他都只知道個大概，像是鐘聿爔是出生於核心家庭、父母開明、品學兼優在校獲得不少獎項、外貌好看的老少通殺外又特別有長輩緣、現在念的是文學相關的學系──對，連確切是哪個學系他都不知道，可見有多不熟。

　　但要說熟，似乎也能說熟，比方說，一起訓練，他知道鐘聿爔說自己擅長的兵刃是軍刀、可其實更喜歡用雙刃；比方說，他們都會下廚，他知道鐘聿爔比起西餐更熱衷於能填飽肚子、因為大部分都會配上白飯的中餐；比方說──現在他可以確定對方不是在放空而是在思索，是因為鐘聿爔正摩挲著手腕上的錶帶。

　　這是鐘聿爔在思考時的標誌性動作，每次在這動作後，他就會開始輸出對事件的看法、自己的想法、案件的關鍵點等等。

　　所以，他們這種熟又不熟的狀況，就像是那隻被觀察的貓。

　　總得要開了盒，才能鑑定他們熟或不熟。

　　所以，薛定鄂的熟。

　　嗯，詭異，但沒有毛病。

　　

　　呃、或許，他們現在可能偏熟一點的狀態？

　　因為古少淩是真看懂了鐘聿爔瞪大了眼，不服瞪著他的意思。



　　鐘聿爔自認腦筋沒古少淩轉得快，但對方的話中有話，他還是品得出來的。

　　那句話，是玩笑，也不是玩笑。

　　但先不說他本來就沒想問的意思，就是、原來在古少淩的眼中，自己那麼不識人情的嗎？

　　他的性格是直了些，但也不會硬揪著別人的傷疤問好嗎？

　　思及此，鐘聿爔不由得沒好氣地又睨了古少淩一眼。

　　

　　好的。

　　現在呢，鐘聿爔要表達的是：要嘛現在大眼瞪小眼，要嘛開一個新的話題。

　　

　　嘖，真煩。

　　本就還在翻騰的情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讓古少淩更加的煩躁。

　　偏偏關於這話題，在他與衛晨曉之間重複太多次，尤以對方也有那麼一點「哥哥問題」，所以每次討論到最後，彼此都有些力不從心，畢竟、道理都知道，可實際要面對時──

　　古少淩深深一嘆。

　　總是同一導向、同一結論，再說下去真沒什麼意思。

　　也難怪，現在會是鐘聿爔坐在他對面。



　　打住。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可要開什麼話題？

　　古少淩咬著手指節，略有些發楞地回望鐘聿爔，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遲疑地道：「你好像、跟哥哥們都處得很好？」

　　

　　「哥哥們？」

　　「哦，我是說，在北分會的學長們，你知道的吧，你有個很有名的綽號。」

　　「什麼？」

　　「不知道嗎？『收哥機』啊，哥哥的哥。」

　　「蛤？」鐘聿爔被這諧音哏給逗笑，「什麼啊？明明我跟學姊們也相處的不錯。」

　　「天曉得，反正我哥是這麼說的。」總算將思緒拉回來，也把情緒穩定下來的古少淩雙手一攤。

　　「哈？說到『收哥』這一塊，學長比我還誇張吧？」

　　聞言，古少淩的腦海浮現自家哥哥那張與自己半點都不相像、可謂是老少通殺的娃娃臉，不由得心有戚戚地點頭附和。

　　鐘聿爔見狀，有些好笑地續道：「那你怎麼不問問少昀學長？關於『收哥』的感想？」

　　聽到自家親哥的名字，古少淩朝他噘了噘嘴，看起來像是在發牢騷，但更多的卻是炫耀的得意，「我哥對我，你還不了解嗎？」



　　鐘聿爔略微挑眉，哦的一聲，想起了古少昀身上最要不得的標籤：「弟控」。

　　這真不是鐘聿爔誇張，他完全可以想見如果古少淩真與古少昀開啟了這話題，那肯定會衍生不少諸如：「我弟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弟弟、怎麼會有哥哥不喜歡？」又或者是「我不是弟弟最愛的哥哥了嗎？」……等等問題。

　　要鐘聿爔說，依古少淩的性格，理應受不了這麼「熱烈」的情感，但說到古少昀這人吧，不僅是外貌娃娃臉的讓人容易心軟，個性也是任真而率直的可愛，又加以對古少淩是真的只有一個「寵」字能形容，因而古少淩現在會有這樣的反應，他還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而這，也是古少淩疑惑的、最佳回答。

　　

　　「嗯……我確實跟學長們玩的比較好，大概是因為我是獨生子，所以其實挺羨慕你們這些有兄弟的，才會想多跟哥哥們相處吧。」

　　「就沒有處不來的？」

　　「當然有，不過、就只是不會玩在一塊。」鐘聿爔聳了聳肩，略感奇怪地問：「怎麼突然問這？」

　　「哦，就是、」古少淩頓了頓，嘆了口氣，看向鐘聿爔，眼神裡帶著苦惱，「跟你說也沒什麼，在北分會有一個我很、姑且說是崇拜吧，就是有那麼一個學長，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親近。」

　　「嗯？我認識嗎？」

　　「我不想告訴你。」

　　「噢、我認識啊。」

　　「閉嘴。」

　　鐘聿爔挑著眉，沒說話。

　　古少淩翻了個白眼，「你說不說了？」

　　「是你讓我閉嘴的啊。」

　　「幼不幼稚？」

　　鐘聿爔被古少淩嫌棄的表情逗笑，緩過來後，才又道：「但是，真難得會聽到你有崇拜的人，少昀學長聽了該有多傷心啊？欸，對了，那少昀學長應該也認識吧？怎麼不請他幫忙？」



　　聞言，古少淩表情一僵。

　　哈……他哥跟那位學長，那可真是太熟了，卻也因為這樣，才更加完蛋，但這些還、不，這倒是跟與鐘聿爔交情好不好沒有關係，純粹就是他說不出口，尤其又牽扯到家……

　　古少淩眉宇緊蹙，努力拉回過於散發的思緒，一回神，就見鐘聿爔也跟著他而表情微凝，便略略斂下眼瞼，刻意漫不經心地回：「那哪有什麼，我也崇拜我哥啊，只是、那位哥哥──我從小就聽到他很多的優秀事蹟，所以對他很好奇，真正認識之後，才發現、他的優秀，不僅僅如此，不過……」

　　「不過？」

　　「沒什麼，就是，說不定就像你說的那樣，他覺得跟我處不來，所以、玩不到一塊。」

　　鐘聿爔聽出他語氣裡的失落，略略蹙起了眉，看出古少淩是真的很在意這位學長，不由坐直身子，很是認真地道：「你不說是誰，我就不去猜，但是，你只給我片面的狀況，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麼，那也許我給的建議也沒有辦法真正幫上忙。」

　　古少淩抬眼看著挺直著背、表情正直、態度端正的鐘聿爔有些楞住，接著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雖然因為相處的時間不長而讓他說不出口，卻不由得為自己識人的眼光感到自傲。

　　「這麼說也是，但我如果告訴你更多，你會猜到是誰。」古少淩一臉無奈，「這件事有點複雜，我──」

　　「沒事。」鐘聿爔飛快地把話接了過來，並從隨身包包裡拿出棒球帽，扣在古少淩的頭上，微微一壓。

　　他們坐在燈火通明的速食店裡，但凡有點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古少淩雖稱不上巴掌臉、卻也真的不大，故而因為帽沿的關係，遮去了大半張的容貌，尤以是那迅速紅艷的眼眶。

　　古少淩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眼睛酸澀到不行，他忍不住地用力一眨，眨去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今天他太累了。



　　「鐘聿爔。」

　　「嗯？」

　　「我不想說了。」

　　「嗯，那就不說了。」

　　「哦。」

　　

　　鐘聿爔安靜地喝著熱飲。

　　古少淩知道這是他的貼心，卻突然覺得很是彆扭，因而嘆了口氣，道：「算了，還是說吧。」

　　「嗯，你說。」

　　「如果碰到這樣的情況，你真心把對方當做哥哥，可對方卻一直不冷不熱的，你會繼續找方法跟他親近嗎？」

　　「嗯……如果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哥哥的話，或許會吧。」

　　「但如果，這是因為m……」

　　「我的、什麼？」古少淩的尾音消失的太快，除了聲母是m還勉強聽的出來，後面的鐘聿爔是真沒聽清楚。

　　古少淩卻是保持著低頭的姿勢，沒有開口。

　　鐘聿爔看著他，一點也不懷疑，如果現在是在事務所的沙發上，古少淩肯定早已屈起腳，雙手收攏，把自己縮成顆球地、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



　　於是，鐘聿爔摩挲著錶帶，思索了半餉，輕聲地說：「我剛剛那些話，雖然我們討論的是情侶，但其實可以套用在任何情誼上，你知道的。」

　　「無論是那種情感，該放手時就放手，這也算是、放過自己吧。」



　　「說的是。」古少淩先是同意，接著卻略帶嘲諷地道：「但明明放不下，又硬逼自己放下，不也是一種執著？」

　　聽出這是自嘲的意思，鐘聿爔笑著敲了敲他的帽沿，「如果真的想放下，你現在就不會這麼倔了。」

　　古少淩被他激得抬起頭瞪向他，見他挑著眉，一臉「我哪說錯」的表情，正想開口，手機鈴聲響起。

　　「哦，車來了，走吧。」

　　於是，剛生起的火苗還沒茁壯、來得及燎原，古少淩就被鐘聿爔安排的妥妥當當，手臂上掛了好幾個購物袋後，又被拉出速食店地推上了車。

　　直到計程車司機把他們放在街口後，古少淩這才若有所思地看向鐘聿爔。

　　老樣子，一聽到他們是要到廢棄街道，司機話都說不流暢了，討價還價地只肯把他們放在街口，於是他們在車上自是不好閒聊。

　　有了空檔的時間，古少淩的腦袋開始重新運轉，從陳聞與小珠、鐘和爔與衛少淩、衛少淩與衛晨曉、他與──

　　

　　是啊，無論如何，接受與不接受，該加深的，是羈絆、而非執著呀。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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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版，抓了一些蟲～

希望大家閱讀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