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碩大的宅院中瀰漫著花香，玄關處安放著精巧的鞋櫃以及風景畫像，雷德剛走進屋內便看見艾登率性的扔下鞋子朝客廳走去。室內燈火通明，絢爛的光芒下木頭裝潢顯得十分嫻靜，比起故鄉的小木屋，這裡華麗的多。

　　剛往前踏出幾步便踩過赤色高檔地毯，客廳內還有舒適的沙發座椅與水晶吊燈，屋子和雷德印象中的現代裝潢相比舒適度絲毫不遜色，甚至還多了一絲奇幻特有的風情。尤其是一旁的魔法燈與彩繪玻璃窗，櫃子上更擺放著許多五顏六色的藥劑，一切都引起了雷德的興趣。

　　雷德新奇的繞著客廳的每個角落觀察，這些景色他都只有在遊戲內看過。後方的萊卡眼看雷德充滿了興致便問：「雷德，第一次出來的感覺如何呢？」

　　雷德在書櫃前快速轉身，他伸手指著書櫃上的水晶擺設大喊：「這真是太有趣了！」姿態像極了一個剛見世面的小孩。

　　萊卡抬手放在嘴前笑了幾聲，愉快使她的身子放鬆且視線比以往還要柔和。

　　「兩位先坐著休息吧，老夫去端杯熱茶過來。」艾登從雷德身後發話，他闔著眼睛和藹可親的笑著，隨後走出了客廳。

　　眼看艾登離去，萊卡在沙發上入座，軟嫩與彈性碰撞在一起相互推擠形成了奇妙的平衡。萊卡思考著老人為何會幫助自己，深沉思考令她的顏色再次轉為深黑，光亮的肌膚就如同膠體一樣。

　　雷德繞了客廳一圈後才回到萊卡身旁入座，他從側顏便能看出萊卡正深陷於思考中，但是看著那副黑色的膠質軀體，他好奇的伸手輕撫萊卡的肩膀——

　　指尖的感覺比平時還要光滑，簡直像是在撫摸冰面。柔軟度比起平時顯得硬了一些，這反而更像是人體的觸感，且溫度也從冰涼變成單純的涼感，整體的手感與平時有非常大的不同。

　　萊卡無視於對方的接觸，她的眼神比平時銳利上不少，簡直像是拿刀抵著對方的脖子一般。

　　沒過多久艾登端著一壺熱茶與三個茶杯回到客廳，他倒好茶後才入座於兩人對面，坐姿端正的艾登神色自若，彷彿萊卡的冷意根本不存在。

　　「艾登先生，你是為什麼會幫我們呢？」萊卡翹起二郎腿，她抬起左手撐住臉頰，神色緊繃且透出壓力。縱使壓力如山艾登仍優雅地舉起茶杯品茶，紅茶的香氣使氣氛緩和上不少，隨後艾登才不慌不忙地說：「因為以前的我和你們一樣，是與魔族相愛的人。」

　　那瞬間萊卡張開了嘴巴啞口無言，震驚的樣子說明這件事情有多罕見。雷德反而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壓著額頭，看著眼前的老人他想到這個世界可能不只自己一個轉生者。

　　「兩位不知道有沒有聽過一個名字，赤炎的大魔導士『艾登．瓦爾特』，那個人就是我。」艾登像是個愛炫耀的老人家一樣笑了幾聲。

　　然而萊卡與雷德都在同時間疑惑地歪過頭，眼中充滿遲疑之餘眉頭也透著困惑，兩人的表現令艾登一邊苦笑一邊放下茶杯。

　　「老夫的等級是六十等，在成為冒險者公會長之前是人稱『赤炎的大魔導士』的國家賢者，以前是對抗魔族的先鋒並幫助整個王國四處征戰，最後戰功彪炳的退出了前線。」艾登睜開眼睛感慨地望著紅茶表面。

　　聽聞至此萊卡微微彎下腰，手肘撐在膝蓋上，臉頰壓在手掌上凝望艾登，嘴中絲毫沒有笑意更沒有動紅茶半下。她僅是確認似地問：「這和與魔族相愛有什麼關係？」

　　「人類會用教育與魔法延續後代對魔族的抵抗，直到某一天我像是被雷劈到一樣想起前世的事情才改變了看法，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愛上了敵軍的魅魔女爵……至今與她共處的一切都讓我難忘啊。」艾登像是個孤獨老人一樣手掌微微顫抖，垂下肩膀並彎腰的姿態顯得十分孤寂。

　　話語至此雷德瞬間握緊了拳頭，他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艾登是轉生者並且與自己一樣想起了記憶，但他故作正經不想被萊卡察覺。萊卡轉而用手抓著臉龐，艾登所說的一切他既在意又不在意，她不在意的是艾登與女媚魔的時光，在意的是中間的過程她似乎在雷德身上遇過，她若有所思的闔上眼睛仔細回憶。

　　雷德確實是在突然之間改變看法的，和艾登所說幾乎一致，疑惑之中她稍稍睜開眼偷望著雷德的側顏——當雷德注意到視線而回眸一笑，萊卡不經鬆懈了身子並將手放了下來，她輕聲嘆了一口氣並抬頭放下心來。

　　是不是前世的記憶其實無訪，反正他會陪伴自己並愛著自己就足夠了，他就是雷德。萊卡看見笑容時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她很快展露清雅笑容面對艾登問道：「所以你想讓我們美滿嗎？」

　　「是吧？」艾登神色放鬆，笑容抑鬱地說著。他收起笑容並重新端正坐姿，這才認真地說道：「魔族與人類談戀愛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當年我們會偷偷地幽會、在大戰之前偷偷地調情、恩愛地享受房事，但是這一切都在關係被某些人戳破後毀滅。」

　　「毀滅？」雷德皺起眉頭，他彎下腰探出頭來仔細地聆聽。

　　「因為人類不接受賢者私戀魅魔女爵、魔族不接受魅魔女爵私戀人類賢者，最終爆發了一場慘案使她被遞奪權位並流放邊疆、我被遞奪了賢者的名號並逐出王宮，從此我們再也沒能見上面。至今我還會懷念她身上的香氣與姿態，雖然成為老人的我可能無法被認出來了。」艾登闔上雙眼，他拿出了一條花朵手帕緊緊握在手中。

　　雷德聽聞沉默了一會，他十指緊扣並凝望著桌面陷入沉思，假設自己也遇上這種事情會怎麼辦？他自然是不願與萊卡分離，為此要反叛人類倒也無所謂——用上自己能做的一切也不願走上艾登的結局。

　　萊卡同樣陷入思考，假設雷德找回自己的身分而其家屬要分離他們的話——自己肯定會憤恨又悲痛吧？但是雷德選擇了家人的話——自己還是會放手吧。相反的，雷德要是選擇了她，不惜把這裡化為灰燼她也會帶回自己的愛人。

　　艾登一眼就看穿了兩人的思考，他微笑著說道：「不過是你們的話應該沒問題吧？史上最強的一百等魔神大人。」當下艾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暗示他有鑑定技能。

　　「一百等？這裡最高等級到底是多少？」雷德驚聲大喊。雖然他預料過萊卡很強了，但是聽聞一百等還是嚇到了。

　　萊卡轉移過視線望著雷德，她伸手握住雷德的手掌並搶在艾登之前開口：「史上最強的勇者是八十等，現今最強的妖龍王也是八十等，世界上唯一超過八十等的只有我一人，還整整超越他們二十等，也是最強的象徵與指標。」萊卡的視線堅定，眼裡沒有動搖，至今她不再覺得雷德會因這件事情退卻。

　　一如萊卡的預料，雷德笑了幾聲後反過來握住她的手掌。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我會是龍傲天，沒想到真正的傲天是萊卡啊，看來我是被包養系的男主角了。」雷德咧嘴笑了幾聲。

　　當下雷德究竟怎麼想？其實不怎麼想，萊卡很強是好事，她能夠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他的人生安危，但這不是全部。自己要盡可能不讓萊卡感到孤獨、盡可能讓她幸福、維護她的名聲與想法，這是雷德認為自己能做的，也是身為愛人必須去盡的使命。

　　在雷德的思考之上，無論萊卡等級多高都無所謂，自己還是會盡所能的奉獻。

　　窗外的光線稍顯溫柔的映照在兩人身上，在光芒下萊卡展露笑容，笑容靦腆可愛還有幾分稚嫩，她緊握著雷德的手掌回眸面對艾登。她說道：「沒錯，無論何人想靠武力拆散我們都不可能，我會用自傲的魔法把那些人轟成灰燼！」她自信地笑著，還爽朗地撥了下瀏海。

　　「很好，老夫想說的說完了，想聽的也聽了，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兩位戀人，老夫先去準備晚餐。」艾登起身將手插入衣袖中，保持著喜悅轉身走離。

　　艾登離開之後萊卡鬆了口氣，她將剛才聽聞的一切透過嘴中吐了出去，隨即身子癱軟於沙發之上。

　　「說起來……萊卡妳幾乎沒有對我說過自己的事情？」雷德在意的盯著萊卡，對方放鬆的身姿顯得有些邋遢，看起來多了隨興之餘也顯得平易近人。雷德突然的詢問令萊卡好奇地問：「怎麼突然問這些呢？」

　　「聽了聽艾登說故事之後就想到了，萊卡也會有許多故事可以說？」雷德湊近身子用肩膀貼著萊卡，他確實處於好奇的狀態。看著萊卡成熟艷美的樣子卻不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很強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強？這些事情都令雷德無比在意。

　　萊卡端正好坐姿，她將雙手插在胸前陷入回憶之中——好幾千年前的片段浮上腦海時是那個銀髮的魔女先出現。萊卡這才乍然的說：「準確來說史萊姆沒有性別之分，人形的樣貌也不是真實的姿態，這副樣貌只是把吃下去的事物還原出來而已。包含史萊姆女王在內，也就吃了女人變成女人樣子的史萊姆，我們就是如此噁心人。」

　　「所以妳吃了個魔女？」雷德盯著前方被托起的巨乳問著。

　　「算是吧，她是我第一個吃下去的人，也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摯友。她臨死前把這副姿態託付給我，希望我能用她的樣貌幸福的活下去。我會覺得自己是個女性也是因為與她的相處，是後天教育而成的。」萊卡的神色多了幾絲冰冷與寒意，她的嘴中絲毫沒有笑意，彷若視線之中唯有空虛。

　　當年——萊卡並沒有這個名字，只是單純被分裂出來的同體史萊姆之一，那已經是上萬年前的事情。

　　被銀髮的魔女撿到並施加魔法學會語言，與魔女相處才逐漸產生了不同，她有了自己的名字並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女性，兩人像是閨蜜一樣天天處在一起。

　　魔女把自己所學的一切與快樂與她分享，當年的她很喜歡到處幫魔女物色對象，用雷德的想法來看是很普通的現代女子日常。

　　但是在萊卡的記憶斷處——她記得那個下著鐵之雨的日子。

　　她早就明白，多數人拒絕與魔族共存。

　　雷德愣了一會，聽聞至此他不用想都能知道對方的感受為何，雖然無法體會卻能料想到。他伸出手輕輕抱住眼前的萊卡，同時眼神堅定地說：「那我會陪妳一起實現的。」

　　萊卡回首時稍稍愣了一下，雷德的發言令她又驚又喜，手指發顫且忍不住揚起嘴角發笑，萊卡的魔女帽垂下來遮住了她的上半臉。

　　雷德無法看見萊卡的眼角微微泛淚，只見她因喜悅而笑並伸手擁抱住自己，萊卡將雷德的頭部擁抱於懷中——雙峰緊緊包裹住他的臉龐，她總覺得這樣特別溫暖，心裡也格外舒適。

　　「要做的話去房間喔。」突然間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

　　萊卡與雷德嚇的瞬間聳起肩膀轉身看向身後，在兩人震驚之中艾登手拿馬鈴薯苦笑，下一瞬間萊卡的臉龐羞地黑裡透紅。

　　在艾登轉身離去之後萊卡鬆了一口氣，她拍了拍臉頰並轉頭盯著雷德說道：「晚上做的時候記得檢查不要留下任何一個可以偷窺的地方！」

　　那不是更興奮嗎？雷德的腦內一時之間閃過了這個想法，但他很快的打消念頭。

　　「好。」雷德快速的端正坐姿點頭答覆，絲毫不敢讓萊卡察覺心底的想法。